残烟杂录(三生石前传)  第7页

怎么他还记得我?’没奈何只有走出来,说道:‘今天与阁下又见面了,真是巧遇,巧遇!’
  “你师哥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我听他口气好象审贼一般,心里老大的不高兴,暗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不过这话可不能说了,笑道:‘这是我神机妙算,未卜先知,晓得尊驾今晚要在此动武,所以预先睡在房里面,等你们的声音将我吵了醒来。’
  “你师哥听了我的话,大概也觉好笑,却只是哼了一声,道:‘适才那两人是天山门下,你是不是认得?’我看他分明是一副上了当后恼羞成怒的模样,自然是认得也不敢说了,便道:‘天山派在哪儿,我在哪儿?我说认得你信么?’
  “你师哥皱眉看我,心里多半是不信我的,过了一阵又道:‘方才你出声提醒于我,总不成也是未卜先知?’我笑道:‘先知不敢当,未卜也不见得。’心里想:‘原来他还记得那日的恨,倒是挺小气的。’于是说道:‘喂,上次你救了我一回,今日我出声提醒你,一命还一命,总算是扯平啦。我那日骂了你,算我不对,现下给你道歉,我可不是忘恩负义。’钟姑娘,其实我便不出声提醒,你师哥也一般能避开暗器,我说这话只不过是为自己找台阶下。
  “谁知你师哥的脾气却当真是骄傲得紧,一听我的话,登时脸上又现出怒色,冷笑道:‘我倒该多谢你了。’斗然间身形拔起,人便跃过了墙。我吃了一惊,叫道:‘喂,你怎么走了?’忙也跃上墙头去看时,但见清光铺地,四望无人。”
  他叙说完了这段故事,眼睛向钟素晴看去,心想:“你原先定时想向我打听你师哥的消息,可惜我却也只知道这么多,不知你是不是满意?”这么一想,心间忽地又是一阵不自在,想要掩饰,伸手去取茶碗,不想茶碗早已空了。珠钿看见,说道:“竹公子,我这里有茶。”将自己面前没喝过的一碗茶推了过来。竹瑶更窘,勉强道了声“多谢”,接碗在手。
  钟素晴却没留意他的举动,端起茶碗来轻轻啜了一口,说道:“竹公子,你对我们讲了师哥的事情,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竹瑶心头更加不忿,暗道:“那家伙有什么好的,居然这点小事便值得一谢?”淡淡的道:“那有什么好谢?我和你师哥见面两次,两次都将他气得走了,你们该骂我才是。”钟素晴一怔,看他模样是在说反话,可是这句话实在倒也有理,一时不知所措。
  珠钿正要为他们打个圆场,却见竹瑶转头看向窗外,忽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珠钿奇道:“竹公子,怎么了?”竹瑶伸手指道:“你看,海沙派的长胡子又来啦!”珠钿道:“那个长胡子,他不是已经中了你的喂毒暗器么?”竹瑶笑道:“我哪里会用毒啊?本来就是想骗他一骗,乘机溜之大吉,没料到这家伙倒机灵,只半晌就醒过神来了。这回他可非找我算帐不可!”珠钿不禁好笑,却不敢笑出声来,忍笑道:“不要紧,有小姐在这儿,谅他也伤不了咱们的。”
  她一边说,一边也向外看去,忽然也惊呼了一声,道:“小姐,你看,袁大爷也来啦!”钟素晴失声道:“袁师兄在哪里?”抢到窗口下望。
  竹瑶不知道她们所谓“袁大爷”是何许人也,忍不住也想看上一看,刚刚离座,便已听楼下有人冷冷的道:“原来尊驾是萧君的同伴,海沙派有失迎迓,当真得罪了。”另一个男子声音道:“好说,不敢。”竹瑶探头下看,岂知一伸头便与高齐贤满是怒容的脸打了个照面,各自“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竹瑶立刻跃至桌后,手按长剑,掌藏银针,摆好了全面应敌的架势。高齐贤手握刀柄,牙咬得格格作响,却没冲上来动手,只是踏着楼级,一级一级的走将上来。竹瑶凝目看去,只见他身旁不下二十余人,尽是些神色剽悍、身材雄壮的汉子,心下不禁担忧起来。
  一个虬髯大汉大踏步的自楼梯上来,向钟素晴点了点头,说道:“钟师妹,原来你也在这里。”钟素晴急问:“袁师兄,我师哥……师哥呢?”那大汉道:“他就到。钟师妹,我听说萧兄弟在这临安府和人有约,巴巴的赶来助拳,没料到却是海沙派的众位英雄驾到,不来也罢了。你也是为这事来的么?”钟素晴脸上一红,没有说话。那大汉的目光已经转到竹瑶身上,道:“咦,这位小兄弟是谁,我怎么没见过,是你的朋友么?”钟素晴道:“不是啦,他是师哥……”那大汉笑道:“我说呢,原来是萧兄弟的新相识。喂,你姓什么?”这话却是向竹瑶说的。
  珠钿忙向竹瑶道:“竹公子,这位袁大爷,和我家少爷虽然不是同师所授,也是一派同门。他大号‘信之’,说话向来这般直来直去,其实为人最好的。”袁信之笑骂:“小丫头,谁要你说了?喂,小朋友,我问你话呢,你是几时和萧兄弟结交的?”竹瑶笑道:“我既不是钟姑娘的朋友,也算不上你们萧兄的相识,倒跟珠钿姑娘有些交情罢了。”袁信之哈哈大笑,道:“原来是珠钿小丫头的小朋友。”珠钿急道:“竹公子,你别开玩笑,袁大爷会当真的。”袁信之已一掌拍在竹瑶肩上,笑道:“丫头,你怕我当真,我当什么真?好小子,你可得好好待我们珠丫头啊。若是不好,老袁可不依你。”
  竹瑶哭笑不得,心道:“怪道他叫做‘信之’,原来真是人家说什么他都信。”幸好钟素晴已开口道:“袁师兄,竹公子是随口的话,你别认真。师哥到底什么时候来?”袁信之回过身来,道:“既有海沙派的众位在此,他早晚要到,你急什么?啊,我还没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正是海沙派的岳大掌门。”钟素晴点头道:“原来是岳掌门,小女子久仰了。”
  海沙派为首的乃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一身灰袍,身形瘦长,正是掌门岳天广。他为人深沉,虽见袁钟诸人一上来就互相叙话,压根儿没把他海沙一派看在眼里,却仍不动声色,只是侧目向钟素晴、竹瑶、珠钿三人打量。
  竹瑶见袁信之终于将珠钿的这段公案搁下,松了一口气,向高齐贤看去,只见他正自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竹瑶向他吐了吐舌头,笑问:“高不贤,那毒针滋味还好罢?”
  高齐贤适才回去,拼命寻药解毒,大忙特忙了一番,可过了良久,也未见伤口有甚动静,方才领悟竹瑶不过虚言恫吓,自己又上了他一个恶当,心头自不免怒发如狂。这时再听他出言讥嘲,再也按捺不住,也顾不得在众同门面前向小辈出手有失体面,拔出单刀,脱手向他掷去。
  竹瑶出言相嘲之时,便已经仗剑守住了门户,只怕他突然拔刀砍至,却不料高齐贤竟掷刀过来。眼见这一掷力道猛恶异常,不敢伸剑相挡,百忙中一个低头,让了开去。那刀自然不会在空中转弯,仍是一股劲儿的往他身后窗口飞出。楼下便是大街,街上人来人往,这一柄单刀落将下来,势必误伤无辜。钟素晴叫声“啊哟”,抢救不及,竹瑶慌乱中伸手一抓,也差了半分没有抓着。
  眼见这刀定然要飞出伤人,袁、钟、珠、竹四人同声惊呼,忽见白影一闪,已有一人自窗外跃进,抓住刀柄,放在桌上,笑道:“高先生单刀乱飞,竟也不怕误伤行人,贵派就是这般统领浙闽两省的么?”
  众人见这人身法快极,骇然相视,不由齐发惊呼。钟素晴喜叫:“师哥!”袁信之大叫:“萧兄弟。”珠钿叫道:“少爷。”竹瑶惊道:“萧鹤?”海沙派众人则怒喝:“姓萧的!”呼声固然不同,心思更加是各自有异了。
  但见那人二十七八岁年纪,一袭白衣,腰悬长剑,飘然而立,双眉一轩,笑道:“原来众位都认得在下。”
  竹瑶和他目光只一触,便即转头看向钟素晴,只见她双颊如晕,目光如醉,本来眉目间那一股盼容忧色,一刹那竟已全变作了容光焕发。他心中猛然烦躁起来,立时便想转身而去,但高齐贤恶狠狠的堵在路口,一时却怎么走将得了?
  那白衣青年萧鹤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却向竹瑶点了点头,说道:“天下真小,咱们又会面了。”竹瑶冷冷的道:“看见你来,我真的觉得天下是小得很了。”
  萧鹤听他这般冷言顶撞,心头便已有气,冷笑了一声,却未发作,只是向岳天广道:“岳大掌门,萧某迟来,有劳久等了。”岳天广道:“好说,好说,岳某也是刚来,幸会了尊驾的这几位朋友……”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竹瑶已抢着道:“喂,我可不是他的什么朋友,我只跟姓高的矮个子有点过节罢了。高不贤,咱们的事今日便了罢?”高齐贤冷笑道:“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萧鹤道:“岳……”刚只说得一个字,已经被竹瑶截着道:“岳掌门,我要同这长胡子打架,你不会插手罢?”高齐贤怒道:“我一个人收拾你已是绰绰有余,还用得着劳动我掌门师侄的大驾么?”竹瑶道:“啊,原来岳掌门还是你的师侄,你的武功自然是比师侄高了?”岳天广忍不住心中不快,厉声道:“阁下何人,如此挑拨我师叔侄的关系?”
  萧鹤被他打断话头,有些不悦,瞪了竹瑶一眼,仍向岳天广道:“在下邀约,本来只是约岳掌门一人,不料贵派竟兴师动众前来,倒非萧某本意了。”岳天广道:“尊驾也非单身一人,大家彼此彼此,何况……”下面的话还未出口,又被竹瑶插口道:“岳掌门,你决不插手么?”岳天广怒道:“阁下有完没完?岳某岂会管你的闲事!”高齐贤大声道:“臭小子别罗里罗嗦,咱们单打独斗,要帮手的不是好汉!”竹瑶只是等他这一句话,当下长剑一晃,笑道:“那好,做不做好汉,全看你自己了。”
  高齐贤被他连激几句,如何能再忍耐下去,抢过去抓起桌上单刀,刷的一声,向他当头便劈。竹瑶早已等他发难,还了一剑,道:“小心着暗器!”高齐贤破口大骂,倒也不敢过分逼近。
  岳天广恍若不见,向萧鹤道:“你我虽都有同伴,仍照前约,单打独斗便了,是阁下出手,还是贵同门接我几招?”
  萧鹤尚未回答,钟素晴已道:“师哥,杀鸡焉用牛刀?让我来领教岳掌门的高招便是。”这句话一说,岳天广不禁大吃一惊。他见这女子弱质纤纤,一直没加理会,不料她竟敢公然出言接战,但他本自对萧鹤心存忌惮,挑战只是无可奈何之下的行险,心中实无必胜把握,此刻见他使一个女子来同自己放对,虽然明摆着蔑视自己,心头却也是放下了一块大石,笑道:“那便承姑娘让了。”
  高齐贤见过钟素晴手段,急道:“千万不可……”竹瑶趁势直上,刷刷两剑,高齐贤急忙还招,已听萧鹤道:“也罢,钟师妹,你便在剑招上向岳掌门请教请教就是,不必非在指掌之上占先。”高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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