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烟杂录(三生石前传)  第6页

贼秃见他徒弟倒下,也不细看,就以为被我给害死了,大叫一声,立刻对我狠下杀手。那时已有三柄长剑和我的剑身架在一起,一时哪里抽得出来?眼见这一剑已经冷飕飕的点在了我的肩头,再向下一刺,我非倒大霉不可。
  “忽听当的一响,有物撞上剑刃,净慈手里一松,长剑登时激飞上天。我身侧有人笑道:‘与小孩子一般见识,大师是何苦呢?’我大难不死,心里自然是感激的,听他说我是‘小孩子’也没太生气,侧头望去,只见出手相救的乃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腰悬长剑,全身白衣,英气逼人。”
  他说到此处,转头向钟素晴看去,道:“那时我不知道他是谁,现下说来,自然是你师哥了?”钟素晴脸上又是一红,她容貌本自端雅,这时娇羞不胜,更增楚楚之意,低声道:“请你再说下去罢。”
  竹瑶道:“净慈老贼秃长剑脱手,吓得魂不附体,急忙退步去接从空中落下来的长剑,喝问:‘施主是谁?’两个小和尚各挺长剑,一左一右,飕飕两剑,齐往你师哥身上刺去。
  “我见这两剑来得狠辣,吃惊之下,不由失声叫道:‘啊哟!’你师哥却只淡淡一笑,待剑近身,斗然间一个转身,两个小和尚的长剑便一齐落了个空。净慈老贼秃踏上一步,一剑刺出。
  “你师哥理也不理他,只是对我说道:‘你功夫不如人家,何必自讨苦吃?’说着双袖一带,就如你适才那样一带,便将来剑荡了开去,老贼秃全身一震,险些没栽倒下去。
  “我听他说我的功夫不成,虽然也知道自己的功夫实在是不怎样,心里毕竟还是不高兴的,叫道:‘我功夫不好归不好,你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说我?’啊,钟姑娘,你别生气,你师哥的武功自然是很高明的,我不是不服,只不过……那时真的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你师哥眉头一皱,大概也觉不快,袖子拂出,拂开另外三个和尚的长剑,接着飞足踢去,解开了那两个和尚的穴道,说道:‘诸位高僧自便罢!’净慈老贼秃又惊又怕,不敢再打,当下便与徒弟一道抱头鼠窜了。
  “我见他一踢便解了我的银针封穴,心里这才有点佩服,走上前去道:‘喂,你说我功夫不行,我也不同你计较;你救我一命,我现下无可报答,就算我白领你一次人情,日后再见,咱们明白算帐罢。’你师哥笑了起来,道:‘你这人不自量力,说话倒也有趣。’我一听心里老大不是滋味,瞪眼说道:‘好,我算你很自量力,不过说话却是大大的可恶。竹瑶向来不喜欢同说话可恶的人多呆,因此上可也要“自便”去了。’
  “你师哥听我说他‘说话可恶’,脸色便是一沉,很不高兴的样子,说道:‘你叫竹瑶?哪个瑶字,怎生写法?’我道:‘瑶字便是瑶字,你管我怎么写法?你不识字啊?’你师哥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一时却还未发作,只是哼了一声。”
  钟素晴听到此处。低声道:“竹公子,我师哥……他向来如此,最是受不得人家顶撞的,你别见怪。”竹瑶笑道:“我这时自然不见怪,那时却是大大的见怪了。”钟素晴心道:“你竟敢顶撞师哥,不知他……他是怎样的生气?”
  只听竹瑶续道:“我那时打了败仗,心头正没好气,说道:‘我的名字自然取得不好,当不起高人赏鉴,却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啊?’你师哥冷笑了一声,嘴唇一动,大概想说:‘我何必要告诉你?’只不过终于没说,只是伸指在杯中蘸了点酒,在桌上写了两个字‘萧鹤’。我偏着头看了看,道:‘不过如此罢了。’
  “你师哥听我这般说,似乎颇为惊诧,看我一眼,道:‘你是当真不知我是谁,还是在故意装傻?’我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道:‘我装什么傻?我管你仙鹤乌鸦,乌龟王八,反正全不关我的事。你萧鹤很有名么?哼,哪怕你改名叫做萧鸡、萧鸭、萧鹅,我也一般没听说过。’啊哟,钟姑娘,你可别生气,这只是我信口乱说,全当不得真的。 ”
  钟素晴听他如此毁骂师哥,虽然不便发作,脸色却不由得已然沉了下来,珠钿见她目光中大有不悦之意,忙瞪了竹瑶一眼,道:“竹公子,你再说下去。”
  竹瑶叹道:“再下去可就没什么啦。你师哥听我这话,登时大怒起来,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转身便走。我心里好不生气,冲着他背影叫道:‘你别以为救过我性命,便可以跟我发火。我的性命反正是捡来的,送不送掉关你甚事?’你师哥冷笑道:‘我这辈子,倒还没见过这等无礼之人。’说着便走远了。”
  钟素晴站起身来,微愠道:“你得罪了我师哥?”竹瑶叹道:“当然是得罪了,要不然见面,我跟他赔礼,他怎会理也不理?其实我也不是有意得罪他,只不过我从小便是这样,说话没轻没重的,家里也没人同我计较,怎知他性子这般骄傲?”
  钟素晴初听说他居然得罪师哥,心中一怒,立时便想离去,但听他说还有第二次会面,不由自主的又坐了下来,问道:“那……你们第二次又是怎么见面的?”
  竹瑶看她神情,明知其意,心头微微有气,道:“你师哥今日有约会,日中午时反正是准到的,你去问他岂不更好?”钟素晴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现下才是巳时,离午时……还差一个时辰。”
  珠钿向竹瑶道:“竹公子,你便对小姐说了罢,小姐等得……等得好心焦了。”
  竹瑶虽然不悦,但听她这句说话,也不忍当真生气,道:“好罢,你们定要我讲,其实还不如听他本人来说呢。我在余杭见是见到他了,可他为什么要同人打架,我可是摸不着头脑。”钟素晴道:“余杭?那……那可离临安不远啊。”
  竹瑶道:“那个自然,便是前几日的事儿。那天晚上,我在余杭城里一家客栈投宿,睡到中夜,忽被剑刃劈风之声惊醒,悄悄起来一看,原来动手的两个人我全认识,一个是你的师哥,另一个是我……是天山派的弟子吕云飞。”说到这里,心道:“我别跟她们承认也是天山门下罢。”好在钟素晴只记挂着师哥与人打斗,根本没留意他神色,问道:“后来呢?”
  竹瑶道:“这吕云飞我几年前见过一面,知道他剑法和轻功都不怎么样,简直连我都不如。按理说你师哥要打发他,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你师哥偏偏不还手,只是在他剑影里进退闪避,大概是想看清对方的出手路数。吕云飞也是太笨,既然看出对手比自己高明得太多,就该趁机扯篷,三十六计了为是,他却偏生不知进退,兀自招招进攻,死缠烂打,当真将天山一派的脸都丢尽了。
  “我正看得生气,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墙外道:‘吕师哥,怎么跟人打架啦?’吕云飞收剑叫道:‘是尤师妹么?’我一听便知是那个专爱暗算人的尤云清到了,果见尤云清从墙头跃了下来,笑得便如花枝般乱颤,说道:‘好啊,吕师哥,派中多少事忙不了的,你却有工夫在这里闲磨。盛师伯怎么教导你的来?’吕云飞急道:‘明明是这人先来找我麻烦,本派立谁做掌门岂是外人管得的?偏生他要来胡搅蛮缠,好好的跟我动手,你不帮我,反来乱怪一气!’尤云清一手支腰,似乎笑得已直不起腰来,娇滴滴的道:‘原来这位大哥虽不是本门弟子,倒挺关心本门的事来着,要问本派这回的新掌门啊,包管你是再猜不到的……’
  他说到这里,不自禁的又看了钟素晴一眼,说道:“钟姑娘,你不知道,这尤云清是天山派的女弟子,暗器功夫本来就很不错的,近来天山派又同云南五毒教挺要好,居然也同他们学了些不入流的法门。其实既然使了暗器,那就该在手法势道上下下功夫才是,偶尔骗骗人当然也不要紧,偏要以毒取胜,岂不是丢了暗青子的名声?不过这番话嘛,我就是说给尤云清听了,估计她也要笑我胡说,何况那时你师哥胡乱打听人家门派的大事,犯了忌讳,想要暗算他一下自然也是有道理的了。”
  钟素晴不禁变色,失声道:“那师哥……他……”
  竹瑶道:“你师哥听尤云清娇滴滴的说着话,也没看见她怎么作势,突然人家柳腰一折,一蓬密雨也似的细针便飞了出来,针风中且带着腥气扑鼻,当然要大吃一惊了。我忍不住叫道:‘小心了!’他已经一跃寻丈,袍袖拂出,那些毒针一半为他劲风击落,一半自他足底擦过,都没打着。”
  钟素晴轻轻吁了口气,道:“谢天谢地!”
  竹瑶听她说得深情无限,心头忽然又是一阵没来由的不自在,便即转开了头,钟素晴对他的神情浑没在意,只是问道:“那后来又怎样?”竹瑶道:“你连天地都谢过了,你师哥又没事,还会怎样?”钟素晴不语,隔了半晌,低声道:“没有事便好,他……他还不来。”
  珠钿见竹瑶不作声,轻轻碰了碰他手背,道:“竹公子,你继续讲下去可好?”
  竹瑶一怔,忙道:“好啊,为什么不好?我刚才讲到哪儿了?”钟素晴道:“你说师哥避开了那些毒针。”竹瑶道:“是啊,他避过毒针,落下地来,大概动了真怒,喝道:‘素不相识,为何下此毒手?’喝声之中,剑随身到,已一剑向尤云清刺去。这一招稳重凌厉,兼而有之,就是我方才使过的那招……”钟素晴低声道:“比翼双飞。”
  竹瑶道:“尤云清的轻功可比吕云飞强得多了,饶是如此,她也只避得过你师哥的第一剑,这一招的第二式还是刺中了她的肩头,只不过毕竟手下容情,只在她衣袖上划了一道长缝。尤云清一定吓得要死,嘴上却只叫道:‘啊哟,我不过跟你闹着玩儿,你就当真了么?’你师哥大概觉得以男欺女不甚光彩,于是便收转了剑,道:‘为什么使这般歹毒暗器?’尤云清笑道:‘我不过试试你的身手,果然高明得紧,佩服啦!小妹可要失陪了。’吕云飞巴不得早走早好,忙道:‘对,我们师兄妹现有要事,恕不奉陪。再见了!’
  “你师哥象是还有话说,喝声:‘且慢!’尤云清回过头来,娇声媚语的道:‘哟,大哥当真要留下我啊?’你师哥多半没见过她这般样人,脸上一红,道:‘谁要留你们了?我问你们……’尤云清笑道:‘若要问本门的新消息,其实也不必心急,再过数日,江湖上必定人尽皆知。要不然,阁下的面子大,便亲自去问我盛、程、温几位师叔伯也是不妨。那边岂不是我盛师伯到了?’你师哥果然转头,尤云清已经一拉吕云飞,笑道:‘失陪啦!’飞身跃出墙去,你师哥再欲拦阻,却已迟了。
  “我一直站在门后看打架,眼见你师哥上了尤云清的当,正在好笑,你师哥的目光却已向我这边射来,说道:‘竹瑶,出来罢!’我吓了一跳,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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