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接下来的一路要多小心了,怀城是燕韩中部的枢纽,去往曲城的路不少,这一处遇见,恐怕还会在别处遇见,后面几日恐怕不像前两日这么安稳了,路上若是有机会,再行打听。”
陈翎点头。
陈翎目光又忽然一低,看向阿念,“听懂了吗?”
阿念偷听忽得被发现,连忙懵懵摇头,一双好奇的眼睛不由看了看陈翎,又看了沈辞,来回眨了眨,最后说,“要小心。”
沈辞笑了笑。
陈翎也莞尔。
***
结城,屈光同形色匆匆入了官邸。
谭进身边的亲卫问候,“屈将军!”
屈光同问道,“叔父呢?”
亲卫应道,“王爷这几日一直在连轴转,昨日夜里没怎么睡好,适才午休歇下,刚歇不久……”
屈光同为难,“我有要事要见叔父。”
亲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后,“那将军稍等。”
屈光同点头。
片刻,亲卫折回,“将军请。”
屈光同匆忙入内,谭进已经从内屋踱步至外阁间中,身上披了件单衣,是方才已经歇下了,特意起身见他的。
屈光同拱手,“叔父。”
“怎么了?”谭进看他,屈光同性子谭进最清楚,屈光同不似付门慈急躁,屈光同知晓了他昨夜没睡好,眼下午歇,还说有要事要同他商议,那就一定有事。
屈光同起身,“叔父不是让署众去查近来朝中与军中,是否有官吏与将领的调动吗?”
谭进湛眸一紧,“查到什么了?”
屈光同深吸一口气,“还没查全,但是刚查到一个消息——沈辞早前从立城驻军告假了,去平南郡见平阳侯夫人,平阳侯夫人是沈辞的姑母,原本约莫着应当这个时间前后人就到平南郡的,但仿佛没见到……”
“沈辞?”谭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沈辞,沈逢时的小儿子?
他早前见过沈辞,对他有印象,但是近几年确实没怎么见到过了……
见谭进出神,屈光同知晓叔父应当是在想沈辞的事,屈光同怕叔父对不上,便在一侧道,“沈辞是沈逢时沈大将军的儿子,当初先帝接天子回京,就曾让沈辞一道去过。而后回了京,天子恢复了四皇子身份,先帝就让沈辞留在四皇子身边做伴读,从那个时候起,沈辞便一直跟着天子,到后来天子入主东宫,沈辞一直都在,也是当时天子身边最亲近的一个伴读,当时沈辞同天子的关系很密切。”
“他这几年去哪里了?”谭进也好奇。
屈光同应道,“燕启十七年秋,有先帝在位时的最后一场秋猎,是在玉山猎场,也是沈辞最后一次随驾东宫。有传闻说当时玉山猎场出了事端,牵涉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在其中,被先帝压了下来,不管传闻是否属实,后来二皇子和三皇子确实在先帝跟前失了体面。而沈辞也是在这场秋猎之后,自请去了立城边关,东宫没有挽留……”
言及此处,屈光同又道,“其实朝中也有传闻,并非是沈辞自请去了立城,而是触怒了东宫,但碍于沈家的缘故,再加上沈辞做了东宫伴读很久,撕破脸始终不好看,所以名为自请,实则是被东宫赶出了京中,放在立城边关不闻不问,否则东宫后来登基,以东宫和沈辞早前的情分不会不让沈辞回京。眼下,从沈辞离京去到立城驻军至今已经四年了,沈辞久不在朝中,朝中多少人都忘了早前的东宫亲信里,头一个就是沈辞……先太子病重时,二皇子和三皇子背地里没少做不干净的事,那时护着天子的人,也是沈辞……”
谭进眉头微拢,“立城边关,那是跟着刘坚了……”
屈光同颔首,“是,沈辞一直跟着刘坚。”
谭进沉声道,“除了巴尔,燕韩边界摩擦最多之处就在立城,沈辞若在跟着刘坚在立城驻军中呆了四年,那同西戎,羌亚,甚至西秦都没少打过交道,这样的人,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胆识和经验都胜过旁人。陈翎能脱身往北,结城城中又被人弄得乌烟瘴气,牵着鼻子走,倒像是久在立城边关的人能做出来的事……陈翎一定在北边,加派人手去找,找不到天子和太子的行踪,就找沈辞的,他们不会分开走,只会佯装。”
第018章 夫君
马车行至关城,差不多是黄昏前后。
同早前一样,马车在关城城外稍远处暂且停下,沈辞下了马车去查看薛超留下的标记,马车一直在他视线范围内,确保不会出问题。
马车中,阿念看着陈翎,好奇问道,“沈叔叔去做什么了?”
陈翎这些事并不想瞒着他,如实同他道,“还记得薛超吗?”
阿念点头,“记得薛超叔叔。”
陈翎继续道,“因为路上可能有危险,所以薛超提前了我们一晚出发,我们现在经过的这条线路,薛超都提前到过,也帮我们探过,所以会在约定好的地方留下记号给我们,沈辞是去看这些记号的。若是安稳,我们就入城;若是不安稳,我们可能就去下一处地方,明白了吗?”
阿念一遍笑着,一面点头,“明白了。”
陈翎微微蹙眉,“你笑什么?”
阿念坐直,“爹,你不一样了~”
陈翎微楞,“我哪里不一样?”
阿念笑道,“不说朕了,都说我们,就是沈叔叔来了之后。”
陈翎:“……”
陈翎敛了眸间惊讶,风轻云淡道,“事出有因,眼下不是不安稳吗?自然要处处小心,连名字都改了,改个称呼也是应当,同沈辞什么关系?”
沈辞正好折回,撩起帘栊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
“沈叔叔!”阿念眼尖。
陈翎:“……”
沈辞看了她一眼,前面没听到,就听到了最后一句,但沈辞眼中藏了事情,没有多问,陈翎见沈辞脸色不似方才那般轻松。
果真,沈辞沉声道,“薛超探过关城,可能不安全,最好不在关城落脚,要继续往前走,天色快黑了,路上不一定好走,阿翎,要同傅叔先商议着。”
陈翎会意,也朝阿念道,“你留在马车中。”
阿念听话点头。
沈辞撩起帘栊,唤了声,“傅叔。”
傅叔上前,见沈辞和陈翎都在,知晓怕是行程有变,“二爷,主家。”
沈辞开门见山,“傅叔,关城城中眼下可能不便,我们要去下一处地方。”
“下一处?”傅叔对阜阳郡熟悉,子华绣坊的生意遍布阜阳郡,所以云娘才会让傅叔跟着一道来,傅叔皱了皱眉头,“二爷,主家,请稍后。”
傅叔这样常年在外跑的人,地形图都是随身带的。
而且傅叔的地形图和沈辞的还不同,标注的都是和路程,时间,行程避讳相关的,是跑商的人常用的地图。
傅叔其实对地图很熟悉,眼下也是确认。
等瞄过两眼,傅叔叹道,“没记错,二爷,主家,若是按短的脚程来看,前面已经没有城镇了,只有零星的村庄在,若是不介意,倒是有几处村子,只是这些村子有的我去过,有的没去过,地图上也不能详尽,只能去了再看。二爷,主家,眼下天色不早了,需要尽早决定。”
沈辞和陈翎都看向傅叔手中的地图,确实有好几条路,通往不同的村子,有远有近,都会有些绕路。
沈辞沉声道,“先寻个村落看看,若是也不安稳,露宿野外也不怕,若是明知关城不便还去,才是得不偿失。”
陈翎点头,“我和你想的一样,选最近的这处,已经要入夜了,夜路怎么都不如白日安稳,尽快安定下来,就找一处能最快到,到了之后能留就留,不能留再想旁的办法,去远了,反倒少了一次选择的余地。”
“也是。”傅叔也听明白了陈翎的意思。
沈辞没有反对,“那傅叔,现在上路吧,夜路难走,辛苦傅叔了。”
傅叔笑道,“二爷放心,跑商的时候夜路也常走,就是要颠簸些。安全起见,没那么快,估摸着怕是要一个多两个时辰,等到,怕是都入夜很久了。”
沈辞也笑,“辛苦傅叔,等到了,旁的事情我来周全。”
傅叔应好。
陈翎听着沈辞同傅叔说话,心底的熟悉和安稳再度涌起。
但凡沈辞在……
“走吧。”这一句,沈辞是同她说的。
陈翎同他一道上了马车。
等两人坐好,傅叔便架着马车上路了,眼下还是黄昏,车窗外的轻尘在落霞中轻舞,入夜还要过些时候。
路上有一个多时辰,会饿。
沈辞从一侧的包袱中拿出了几块干粮。
阿念眼前一亮,欢呼道,“葱油饼!”
阿念认得是晌午时候在凉茶铺子里吃过的葱油饼,陈翎看向沈辞,沈辞应道,“怕路上意外,中午离开的时候让小二包的,天气热,过油的东西还能存大半日,先对付用着,等到了泳村再说。”
陈翎和阿念一道接过。
沈辞惯来细致,周全,同记忆中一样,近乎没有变过……
一共四张葱油饼,阿念两张,她一张,沈辞留了一张。
“你怎么不用?”陈翎看他。
沈辞笑道,“给傅叔的,我还不饿。”
沈辞话音刚落,阿念惊呼,“太好吃了!”
陈翎和沈辞都不由笑起来,陈翎提醒,“阿念,小声些……”
阿念赶紧颔首。
沈辞又笑了笑,撩起帘栊,出了马车将葱油饼递给傅叔。
折回的时候正好听阿念在小声同陈翎说起,“真的,比御厨做得还好吃。”
陈翎伸手抚了抚他的头,有些心疼和愧疚,“你是饿了。”
阿念嘟了嘟嘴,‘意味深长’道,“我以后再也不挑食了,方嬷嬷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和她对着干了。”
陈翎好气好笑。
沈辞也温眸看向阿念。
莫名觉得,其实阿念同陈翎的性子很像……
阿念说完,又一声长叹,只是长叹过后,又奶声奶气,“我想吃八宝鸭子了……”
“嗯,嘴馋了。”陈翎评价。
阿念憧憬,“爹,那等我们回去了,就吃八宝鸭子好不好?”
陈翎拥他,“你想吃什么都好。”
阿念开怀。
沈辞其实见他们父子二人感情很好,眼下,虽然阿念粘着他,是因为新鲜,也许是因为……
但阿念同陈翎之间的亲厚,却是因为朝夕相处的亲厚,两人都是对方最为重要的人。
他不会看不明白。
阿念同他一处,但只要陈翎唤阿念,阿念离不开陈翎……
胡乱思绪间,听阿念的声音朝他问道,“沈叔叔,你喜欢吃八宝鸭子吗?”
“喜欢。”沈辞不假思索。
沈辞也记得陈翎最喜欢。
但阿念却叹道,“我爹从来不吃八宝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