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藏天光  第24页


  殿下同沈将军生得像,即便一次看不出来,两次看不出来,但沈将军一直陪着陛下和殿下,怎么会看不出来。
  到时候陛下该如何?
  偏偏这个时候,她不在陛下身边。
  方嬷嬷想起当年从玉山猎场回来,眼下的天子,当时还是东宫,东宫自己在屋中沐浴,她去的时候,刚好见到东宫宽衣,露出身上和背上痕迹……
  东宫见了她,同她道,出去吧,没事了,然后叮嘱她去抓避子汤,千万别让旁人知晓。
  她心中一惊,知晓孰轻孰重,赶紧去做。
  这种事情事关东宫,不能假手于人。
  方嬷嬷是亲自去的。
  一路上,心里都忐忑不定。
  沈将军,沈将军那么温和一个人,是疯了不是,竟然将殿下折腾成那般模样……
  方嬷嬷心疼,也害怕。
  殿下她……殿下她一人在玉山猎场是如何善后的……
  方嬷嬷一路的心都是悬起的。
  她早前对沈将军的印象是极好的,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她也是事后很久才知晓,沈将军误饮了那杯给殿下的酒水。有人在殿下杯里动了手脚,若是那杯酒被殿下饮了,只怕后果更不堪设想!若是殿下的身份被拆穿,那等待整个东宫的都是灭顶之灾。
  眼下,殿下的秘密是保住了,殿下也设法周全了玉山猎场之事。
  沈将军并不知晓实情,不知晓也好,知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沈将军被调令去立城边关这样边远的地方,玉山猎场之事终于告一段落……
  那一月前后,方嬷嬷晚上基本都没怎么睡过完整的觉,总觉得有事情压在心头,怕要出事。
  直到后来,殿下有了身孕。
  再后来,决定冒险将小殿下生下来……
  仿佛都是许久之前的事,天子一直在京中看,沈将军也一直在边关,方嬷嬷以为日后也会像早前一样,却没想到这个时候谭王谋逆,沈将军正好回平南探亲。
  是冥冥中注定,还是……
  方嬷嬷呼吸有些紧。
  一侧,韩关和郭子晓在商议两日后如何出城,然后如何和分头行事,但见方嬷嬷面色紧张,怕她是这两日在城中受了惊,郭子晓停下来,宽慰道,“方嬷嬷放心,我同韩关虽是粗人,但将军交待过,要好好照顾方嬷嬷,方嬷嬷若是有什么便同我们二人说。”
  方嬷嬷木讷笑了笑,“怎么会,感激二位将军都还来不及,奴家就是,有些想陛下和殿下了。”
  韩关也道,“快见到了。”
  方嬷嬷颔首,掩了眸间情绪。
  ***
  翌日晨间,陈翎迷迷糊糊醒来。
  昨晚稀里糊涂做了一整晚的梦,什么都有,醒来的时候脑海里还浑浑噩噩的,有些胀得慌。
  陈翎撑手起身,见屏风后的小榻上没有动静,披了衣服上前,见沈辞和阿念都不见踪迹。
  客栈的客房就这么大,一眼望得到头。
  屏风后没有就是没有。
  陈翎心中轻叹,怕是又跟着沈辞走了。
  陈翎心中一分不嫉妒是假的,但见到阿念同沈辞亲厚,她心中又有说不出的复杂……
  思绪间,屋门推开,是沈辞同阿念入内。
  “爹,你醒了?”阿念惊喜,然后转向沈辞道,“沈叔叔,我就说爹醒了!”
  陈翎轻声道,“去哪里了?”
  阿念笑嘻嘻看向沈辞,沈辞道,“晨间见你没醒,我带阿念去楼下拿了些早上的吃食,还有路上的点心,方才找人打听过,去关城的路上有些偏僻,怕中午没吃的,提前备了些。”
  沈辞一面说,阿念一面在一侧忙不迭得点头。
  陈翎不好说旁的。
  沈辞在案几前放下手中的东西,“先用早饭吧,用完差不多要离开廖镇了。”
  陈翎应好。
  “你同阿念呢?”陈翎见他两人都没上前。
  阿念笑道,“我们在楼下吃过了,沈叔叔一直看着屋中,知晓爹爹安全。”
  陈翎没出声了,低头吃着手中的包子,还有喝粥。
  “阿念,匕首呢?”沈辞提醒。
  称呼都换成阿念了,陈翎咬了咬筷子……
  阿念连忙从伸手掏出来,沈辞起身,在他面前蹲下,又从他手中接过匕首,替他插在裤脚中的隐蔽位置,“匕首放在这里,方便拿取。”
  阿念点头。
  陈翎转头看向他们二人。
  她在吃早饭,他们两人在一侧练习从裤腿边取匕首,拔匕首。
  陈翎瞥了一眼,尽量不看。
  但还是忍不住看,阿念的模样分明认真,而反复练习,看着那两张生得有些像的脸,陈翎再次咬了咬筷子,转回头,继续吃着早餐。
  身后是沈辞和阿念父子二人的说话声,还有窸窸窣窣的衣裳声,陈翎心里有何处奇奇怪怪的,但又莫名安宁,说不出的安宁……
  像极了早前在舟城的时候,她慵懒躺在小船上,小船在荷塘中飘着,周围是游来游去的锦鲤,姨母在唤她名字,“阿悠~”
  “阿悠~”第三声上,陈翎才反应过来,是真的在唤她。
  “沈辞!”陈翎郑重其事提醒。
  沈辞笑,“是沈安。”
  陈翎:“……”
  沈辞看向她,温和道,“多叫两声,习惯一些,是不是阿心?”
  阿念连忙点头,“是是是!”
  陈翎懊恼,这么快就穿一条裤子了!
  沈辞笑起来。
  ***
  等陈翎收拾妥当,三人出了屋中。
  原本过道就不算窄,阿念一手牵她一手沈辞。
  陈翎别扭,低声道,“人多眼杂。”
  “哦。”阿念果断送开了她的手,去牵沈辞。
  陈翎:“……”
  胳膊肘往外拐,就教你练了两日匕首,陪你睡了一晚上……
  思绪间,沈辞已经牵了阿念走了好远,沈辞驻足,又唤了声,“阿悠~”
  陈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叫了。”
  赶紧上前,怕他再出声。
  马车已经将马车都准备好,临出发前沈辞做细致检查,阿念上前,“沈叔叔怎么看?”
  “来。”沈辞告诉他,“看这里,这几处地方是底部横梁最薄弱的地方,敲敲这里,听听声音,这个声音是对的,只要马车底部横梁没问题,马车大部分没有问题,若是底部横梁断了,马车就走不动了。”
  阿念一面认真听着,一面点头。
  除了底部横梁,沈辞又带着阿念看了好几处关键地方。
  阿念都跟着他一道看了看,敲了敲,摸了摸,最后,沈辞问道,“等到了中途歇脚的凉茶铺子,你来检查一次?”
  “好!”阿念认领。
  陈翎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听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陈翎自行先上了马车,拿着一本书出神。
  沈辞而后带了阿念上马车,见陈翎手中的书册拿倒了,自己却未觉察。
  沈辞朝陈翎道,“今日路上远,我去马车外同车夫共乘,看着路上安稳些。”
  陈翎点头。
  沈辞撩起帘栊出了马车,在车夫身侧共驾,双手环臂,身子靠在马车上,想起有人今日一面吃包子一面看他同阿念的模样,沈辞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又忽得,这股笑意消散了去。
  沈辞目光空望着前方出神,车夫问道,“二爷心里有事?”
  车夫终日驾车也无趣,难得有人一道说话。
  沈辞笑道,“是啊,有解不开的事。”
  车夫仿佛很有经验,“我也经常有想不通的事,想不通就不想了,顺其自然,说不定呀,等几日就自然而然通了。”
  沈辞笑,“是啊~”
  车夫也笑。
  车轮滚滚向前,去关城的路途还很远,马车内,陈翎本是揽着阿念给他念书的,阿念却眨着一双大眼睛看她,“爹,你还没同我说故事呢~”
  陈翎怎么不记得了,“什么故事?”
  阿念在她怀中坐直,“就是爹你说,你同沈叔叔以前是怎么认识的!”
  阿念对沈辞好奇,也连带着对她和沈辞如何认识的好奇。
  前夜入睡的时候,陈翎是答应过他。
  君无戏言,阿念是东宫,日后的天子,她是要言传身教。
  陈翎放下手中书册,轻声道,“那你答应爹不同旁人说起。”
  “嗯!”阿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陈翎揽紧他,也将下颚轻轻放在他头顶,声音很低,如娓娓道来,仿佛一面是说给他听,一面也是说给自己听,“小时候,我同姨母住在一起……”
  ‘画外音’打断,“是外祖母吗?”
  “嘘,答应我什么了?”
  ‘画外音’连忙道,“不告诉旁人,我知道了。”
  “小时候我同姨母住在一处,一直在舟城,后来你祖父让人来舟城接我回京,那时候沈辞正好在平南探望他姑母,你祖父就让沈辞接我回京……”
  ‘画外音’再次出现,“为什么是让沈叔叔来?”
  “大抵……是担心我怕生,沈辞性子温和,照顾人,让沈辞来接我,我路上就不会那么想家,无趣,或是害怕。”
  “哇~”
  陈翎已经习惯了‘画外音’,“哇什么?”
  “爹,你是沈叔叔接回京中的!”
  陈翎继续道,“嗯,那时候我不怎么爱说话,又刚刚离家,沈辞一直很照顾我,那时候离开熟悉的环境,去陌生的地方,哪怕是自己的爹,心中也是忐忑和害怕的,是沈辞一直陪着我,从舟城到京中,从皇子府到东宫,他是我的伴读。”
  糯米丸子眨了眨眼睛,“什么是伴读?”
  陈翎笑道,“伴读就是,陪你一起读书……”
  糯米丸子认真,“那我也要沈叔叔做我的伴读。”
  陈翎下颚放在他头顶,目光空望着一处出神,“怎么能?他是我的伴读,我一个人的伴读……你日后也会有你的伴读,同你年纪相仿,终日同你一处,你们会一起读书,一起玩,时常在一处。”
  糯米丸子憧憬,“明天就可以有伴读吗?”
  陈翎轻声道,“等你四五岁差不多了。”
  阿念又问,“爹,你有很多伴读吗?”
  陈翎声音越发低沉,眸间也仿佛些许氤氲,“有很多,但最亲近的是沈辞,他会带我去吃糖葫芦,舟城在南边不会下雪,京中的第一个腊月,我们堆了一个很大的雪人……”
  ‘画外音’重现,“我也想和沈叔叔一道堆雪人!”
  陈翎鼻尖微红。
  “后来呢?”阿念好奇。
  陈翎继续道,“后来我到了东宫,他也还是东宫伴读,那时候觉得东宫很大,好多人,一时有些不习惯,但一转眼,看见还有沈辞在,就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再后来,春来寒往,一年一岁,他越长越高,除了做东宫伴读,还去了禁军中当值……”
  ……
  马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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