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念念睡了好些时候了,差不多叫醒吧,睡多了怕迷糊了,晚些时候会吵。”
他许久未曾听到这样的声音,似羽毛轻轻撩拨在他心底。
他沉声应好,没敢多吱声。
又听陈翎的声音酥软在耳旁道起,“你要不要在马车里歇会?”
他应道,“我不困,这一段路有些长,我去检查下车马,稍后好上路。”
他尽量平和不让她听出端倪。
陈翎再次轻“嗯”一声,从他肩头上起来。
沈辞心中如释重负,又若然一空。
沈辞怔忪时,怀中的小祖宗仿佛醒了,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慢慢摇了摇头,似是很舒服的伸手搭在他脖颈后,又缓缓睁眼,看了看沈辞,发现是沈辞抱着他,睡眼朦胧唤了声,“沈叔叔……”
懒懒的声音同陈翎如出一辙。
是跟着陈翎一处久了,耳濡目染。
他如是想。
“到歇脚的地方了,下来喝喝水,活动活动。”陈翎已经起身。
陈翎说完,阿念也从沈辞怀中坐起,伸出小手揉了揉自己眼睛,奶声奶气应道,“好~”
沈辞也笑了笑。
想起陈翎说的,阿念听话也懂事。
他忽然想,阿念是比大哥家的儿子要懂事得多……
阿念还没彻底睡醒,沈辞抱他下的马车,而后陈翎牵了他去一旁的凉棚下落座。
马车里始终有些闷,帘子放大些,又怕受风,等到了凉茶铺子的的阴凉处歇息,这股燥意仿佛才好了许多……
阿念也慢慢醒了。
沈辞要了些茶水和吃的点心,陈翎给阿念倒了杯水,阿念捧着水杯咕噜咕噜几口喝掉。
是口渴了。
沈辞原本同陈翎和阿念在一处,忽得,车夫慌忙上前,“二爷,您来看看,马是不是有些不对?”
沈辞意外,赶路途中最重要的就是马匹,若是马匹出了问题,这一路波折更多,兴许,还在夜宿野郊,都不安全。
沈辞看向陈翎时,声音却沉稳,“我去看看,你和阿念先用些东西。”
陈翎和阿念都点头。
看着车夫和沈辞的背影,陈翎心中也有些紧张,即便沈辞没说,她也知晓赶路途中马匹有多重要,所以沈辞听完才当即起身去看。
阿念好奇,“马怎么了?”
陈翎宽慰,“没事,让沈辞去照看就好了,你先喝些水,今日出了不少汗,别难受了。”
阿念点了点头,坐在凳子上,又捧起水杯开始咕噜咕噜喝水。
出了不少汗,是想多喝水。
陈翎又给他倒水,一连喝了三杯,阿念才没继续要,陈翎也停下,陈翎的目光也投向马厩处,见沈辞在检查马匹。
沈辞在关边四年,对战马很熟悉。
要看这些马是不是有问题,也基本不会走眼。
这匹马早前就是沈辞挑的,要能适应长时间赶路,耐力要好,也要以备突发状况可以骑马逃走,所以也要快,两者不可兼得,只能挑最适中的。
沈辞看了看,低声道,“应当没什么问题,多歇歇时候就好。”
车夫这才放下心来,他方才也是拿不准,二爷这么一说,车夫心中有了底。
不远处,陈翎正好见沈辞同车夫说了些什么,沈辞说完,车夫神色明显缓和下来。
那是没事了。
但陈翎刚收回目光,却听官道那侧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疾驰声,而后,是纷纷勒紧缰绳将马停下的声音。
陈翎下意识转头看向官道那侧,方才的马蹄声和嘶鸣声后,齐齐下马的都是穿着驻军衣服的士兵和将领,至少有二三十余人之多。
阿念心中不由紧张,轻声道,“爹~”
陈翎伸手揽紧他,安抚道,“别怕。”
陈翎是天子,清楚往来的驻军不一定就是潭洲的驻军,不需一开始就自乱阵脚,反而引人注目。
阿念的目光却不觉朝沈辞投去。
不过几日,心中已经习惯了害怕的时候就向沈叔叔看过去……
不远处的马厩前,沈辞刚检查完马匹,同车夫说了两句话,也听到官道那侧接连传来的马蹄声和嘶鸣声。
来了不少人,沈辞循声回头,正好也见那二三十余驻军下马的一幕。
凉茶铺子的小二赶紧上前去迎,又将这些驻军领来马厩这边存马。
沈辞警觉,也借着躬身取马草的机会低头,正好同这些人上前的驻军目光避开,又借着喂草的时机听到其中几个驻军开口说了两句话。
沈辞手中微滞,怀城也好,舟城也好,结城也好,他已经同无数多的潭洲驻军打过交道,很熟悉潭洲口音——这二三十余人就是潭洲驻军,不会有错。
有潭洲驻军往北来,但小五没有跟上?
沈辞眉头微皱。
不对,小五惯来机警,小五在断后,若是看到这个人数的驻军往北来,一定会想办法让他知悉,不会让他没准备。
要么,是小五出事了。
要么……还有一种可能,这批潭洲驻军不是从结城来的,而是从其他地方,所以小五并没有和这批潭洲驻军遇上。
小五跟他出入过西戎,年纪小,却比这里的不少驻军都更脑子清醒,经验更丰富,而且,鬼点子更多。
小五出事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很小。
相对之下,他更相信这批潭洲驻军不是从结城方向来的。
沈辞心中基本有了数,继续佯装给马饮水,也顺道拍拍马背,也同马低声说着话。同马说话,便不是在听驻军说话。
旁的驻军看了他一眼,也没怎么在意。
其中一个驻军道,“还得再跑上几日才能到,阜阳郡这鬼天气,热死人了~”
另一人道,“得了,热就热些吧,只要不遇上暴雨就行,这种地方山地又多,还陡峭,若是遇上暴雨塌方,绕行都是小事,一绕行,不过远几日,若是暴雨塌方困在其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这趟送消息分了好几路,就我们这路人多些,但估摸着少我们这路也没事,命是自己的~惜命要紧”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曲城不远了,说什么晦气话!”
曲城?沈辞心中微顿。
一侧,驻军首领模样的人上前,早前那人赶紧“嘘”了一声,“头来了。”
两人都噤声,继续安排马到马厩中去。
沈辞也差不多折回。
驻军首领看了沈辞一眼,目光微微敛了敛,似是想起什么,又似是错觉,又看了沈辞背影一眼,最后没说旁的,朝马厩处道了声,“赶紧把马喂了,稍后上路。”
两人应声。
沈辞转身的时候,见陈翎和阿念都看向他,应当是也听出是潭洲驻军的口音,阿念明显有些害怕,但陈翎面色沉稳淡然。
沈辞朝着陈翎和阿念远远笑了笑。
陈翎会意,不算危险。
陈翎放下心来,亦同阿念轻声道,“这回不怕了?”
阿念点头。
见沈辞折回,阿念的面色都缓和了。
“喝口水就走。”沈辞翻杯子。
凉茶铺不大,二十余人坐了好几张桌子,近乎将凉茶铺子填满,忽然来这么多人,忙坏了小二,“各位官爷,喝茶!”
官道上最得罪不起的便是这些往来的驻军,小二知晓得小心伺候着。
大夏日的,一路快马,又累又渴,喝茶水都是牛饮。
其中一人道,“你这都什么茶呀!”
另一人道,“嗐,这路上的凉茶铺子就是歇脚用的,哪有什么好茶,解个渴罢了。”
再一人道,“得了,茶就是再好,好茶也轮不上你喝,瞎合计什么呢?”
周围哄笑。
那人道了句也是,然后继续抿了一口,“是是是,喝完就走,最好赶紧把事儿办了,早些回怀城复命!”
听到这句,沈辞和陈翎都意外,是怀城方向来的潭洲驻军?
沈辞心中轻叹,果然不是从结城来的。
陈翎想得却是此事蹊跷,谭进分明不在怀城……
沈辞看向陈翎,“走吧,我让傅叔取马来。”
车夫姓傅,相处久了,沈辞唤的傅叔。
陈翎点头,又喂了阿念吃些点心,而后牵了阿念起身。
沈辞几人走的时候,身后的驻军还在说话,其中一人瞥了眼马厩处,见驻军首领折回,便赶紧出声,“别说了别说了,头回来了!”
说完这句,所有驻军都噤声。
驻军首领瞥了这些人一眼,倒是没说什么,但目光却投向远处,最后一个上马车的沈辞身上。
沈逢时沈将军家的二公子?
沈辞?
驻军首领微讶,怎么会在这里?
……
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陈翎又透过车窗上缝隙再次瞄了那二三余个驻军一眼,应当是头从马厩处折回了,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阿念安静坐在陈翎身边没有出声,睁着眼睛一会儿看看沈辞,一会儿看看陈翎,阿念知晓他们有话要说,就乖乖坐在陈翎身侧。
他很喜欢听爹和沈叔叔说话。
虽然听不懂,但觉得他们这样很好。
果真,等马车驶远了,沈辞才开口,“是从怀城方向来的潭洲驻军,不是结城方向来的,也不是冲我们来的,他们要去曲城送信……”
陈翎会意。
难怪方才沈辞朝她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这一路一定会遇上各种驻军,是常事。
沈辞继续道,“驻军要送消息一般分为两种,第一种是直接用军中专属的信鸽,快,但是泄露消息的可能性有;还有一种就是用专门负责送消息的人马去送,虽然慢,但是稳妥。这二三十余个驻军应该是军中专门负责送消息的人马,几日都够了,但这一路人数不少,那就是怀城有很重要的消息要送往曲城,而且必须要确保送达,所以才有这么多驻军同行。这其中有蹊跷……”
沈辞说完,目光看向陈翎,“谭进已经去结城了,如今的怀城是付门慈在留守,付门慈自己手下也有驻军在,若是要送消息,付门慈为什么不调动自己手下的守军,而是让潭洲的驻军去送消息?不合逻辑。”
陈翎却道,“这不蹊跷,你与我刚好知晓付门慈是谭进的人,但旁人并不知晓,付门慈若贸然用自己手下驻军去送消息反倒引人注目,他这么做无非是掩人耳目,不想让旁人知晓怀城还有他付门慈的人在。”
沈辞倒是没想过这一处,陈翎一说,他便想得通了。
陈翎又道,“但此事确实有蹊跷,曲城已经出了阜阳郡,都在阜阳郡以北了,曲城城中有什么,要让这个时候的付门慈也好,谭进也好,往曲城送消息?”
陈翎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沈辞。
谭进或是付门慈,恐怕还藏了旁的事……
而且是眼下,他们两人还想不到的事情。
乱猜也猜不到边,与其如此,还不如先放在一边,沈辞环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