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藏天光  第22页

身上背着那个小小的包袱,应当是路上用的衣裳之类的,沈辞也有路上的包袱在,正好放一处。
  陈翎没拒绝。
  沈辞一手握着佩刀,一手拿起两个包袱挎在肩头,又朝陈翎道,“这一路要改称呼才安全,想要不引人注目,最好扮作一家人,还是唤我沈安……”
  沈辞顿了顿,低声道,“你还是叫沈悠吗?”
  过往在东宫,沈辞也带她逃窜过,那时要从云峰郡回京,只能掩人耳目。
  “好。”陈翎低声。
  阿念好奇,“为什么是沈悠?”
  沈辞看向陈翎,他知晓,但不代表此事他说合事宜,沈辞没有出声。
  陈翎温和朝阿念,“阿悠是我小时候的乳名,一生顺遂,悠闲无虑。”
  沈辞想起那时候,他问陈翎为什么是沈悠,陈翎斯斯文文说了一样的话,那时候的陈翎目光清亮,似藏了夜空星辰,同他见过的许多人都不同。一生顺遂,悠闲无虑,那是小时候的陈翎。自从入京,便同舟城那个顺遂无虑的陈翎渐行渐远了……
  “那我呢,那我呢?”阿念刚问完,很快,自己又忽然反应过来,“我叫沈念!”
  这句话忽然从阿念口中毫无预兆说出,沈辞和陈翎都愣住。
  两人心底都砰砰跳着,各自藏了各自的紧张和忐忑,都没敢抬眸看向对方。
  最后,是阿念扯了扯陈翎的衣袖,“爹~”
  陈翎方才回神,开口道,“字都需换了,哪还能留个念字?念字从心,沈心。”
  阿念嘟嘴,“可还是沈念好听啊~”
  陈翎牵他,“听话。”
  阿念懂事点头,“知道了,爹,我叫沈心。”
  陈翎先牵了阿念去马车上,恰好小五上前,沈辞留在最后。
  沈辞眉头微拢,目光复杂看向陈翎背影——念字从心,沈念。
  反过来,是念沈……
  沈辞眸间微沉,从未将这两个字放在一处过,也未曾这般想过。唐五业已上前,“二爷。”
  沈辞敛了思绪,再次嘱咐,“记住我交待的事。自己多小心。”
  小五点头,“二爷放心,我明日这个时候再行出发。”
  沈辞拍了拍他肩膀,小五咧嘴笑了笑,“知道了,二爷!”
  小五踱步至车窗前,“主家,小公子,一路顺风,唐镇见~”
  陈翎朝他颔首,阿念也朝他挥手。在梨镇的时候,韩关,郭子晓跟着沈辞去了结城,在绣坊,多是云娘和唐五陪着阿念,阿念对他熟悉,分别的时候亦懂道别。
  等沈辞也上了马车,同车夫说了声,“走吧。”
  放下帘栊,马车缓缓驶离苑中,小五目送马车离开了巷中。
  阿念撩起马车上的帘栊,又看了小五好久,直至看不见了。
  自从方才阿念那声“沈念”之后,沈辞和陈翎两人都没怎么说过话,马车中除了阿念的声音,有些过于安静。
  沈辞脑海中还在想方才的事,车轮滚滚向前,已经出了雀城,往廖镇去。
  车轮扬起不少尘沙,沈辞稍稍放下车窗上的帘栊,免得这一段尘沙太大,漫到马车中。但因为帘栊放下,隔绝了看向马车外的目光,陈翎只能收回目光。狭小的空间内,不看向窗外,不说话只会更尴尬,陈翎率先打破马车中的尴尬,“小五说,从你到立城边关他就跟着你,他这个年纪怎么就会去军中?”
  她是天子,高坐庙堂,但不代表她不清楚边关驻军之事。
  小五才刚十五,沈辞去了边关四年,也就是说,小五十一岁就到了驻军中,同沈辞一处。
  十一岁还是孩子……
  沈辞看向她,“小五的爹是驻军中的千户,我去立城边关那年,他爹战死……小五性子犟,一定要来军中,她娘怎么都拦不住,我只好把小五放在身边做近卫,一直带着他,诸事都带着他,他年纪虽小,同我一道四年了,边关每一处地方都熟悉。我忙的时候,就让老齐照看他,他同老齐很好,老齐拿他当亲弟弟,后来老齐战死,小五说他也要来见云娘,所以这一趟带了他一道回来,没想到遇到这些事……”
  听他说起,陈翎才知晓由来,难怪见小五同他,还有云娘都亲近。
  沈辞虽然待小五严苛,但光是今日她就听到他不止两次嘱咐小五小心,是真的关心他……
  陈翎轻声叹道,“你习惯照顾人。”
  沈辞微顿,稍许,沉声道,“谁说的,我在家中排行老二,从小都是父兄照顾我……”
  陈翎抬眸,正好迎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视,陈翎耳根微红,她不傻,不会听不出来。
  阿念忽然道,“沈叔叔,你也照顾我了呀~”
  原本马车中还有些微妙的气氛,忽然被阿念带偏,沈辞抱起他,温和道,“殿下是小孩子,自然要照顾。”
  阿念朝他笑了笑。
  方才一幕后,陈翎瞥过目光去。
  阿念同沈辞在一处,阿念悄悄附耳,“沈叔叔,我还是觉得沈念好听,你觉得沈念好听吗?”
  沈辞眸间轻轻咽了咽,低声道,“好听……”
  由得同沈辞一处,阿念又干脆在他沈辞怀中练习起了拔匕首。
  沈辞在,阿念不会伤到自己。
  阿念有定性,会反复练习,沈辞也很少有这样同他相处的时候,父子二人在一处的时候,一个有毅力,另一个有耐性,也在慢慢磨合。
  陈翎偶尔会看他们两人一眼,而后收回目光。
  过了先前多扬尘的路,眼下车窗上的帘栊已经撩开,没先前那么热。
  要同之前窝的那辆载货又不透风的马车相比,更不知好了多少,陈翎可以在马车中安静得看书。
  沈辞陪着阿念一道,但时不时也会抬眸看向陈翎。
  从小的习惯仿佛都没见变过,一个人安静看书的时候多,说看书能让人静心。也不怎么喜欢动弹,不像旁的几个皇子,终日窜上窜下惹祸,喜欢看书,也斯文,静心,先帝过问功课的时候,他都对答如流,先帝和太傅心中都有数,陈翎的功课其实比太子的还要好,更勿说陈宪和陈远两人……
  先帝很喜欢陈翎。
  陈翎也很聪明,知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后来的功课便半是认真,半装糊涂,能遮掩的便遮掩……
  但越是如此,先帝越喜欢他。
  先帝也确实没看走眼,陈翎自登基后,一直勤于政事,朝臣也都看在眼中,更是百姓眼中的明君……
  许是觉察他的目光,陈翎抬头。
  沈辞还未来得及收回眼神,目光直白看着她,陈翎微怔。
  “别动。”沈辞忽然出声。
  陈翎果真听话没有动弹。
  沈辞坐在她对面,眼下慢慢起身,一面伸手撩开她身侧的帘栊,一面伸手从她手中接过书册,慢慢靠近她。他越渐靠近,陈翎心跳越快,眸间轻轻颤了颤。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临到她跟前,轻声道,“闭眼睛。”
  陈翎指尖攥紧,还是阖眸。
  沈辞很快,手中一挑,将那只蜘蛛抖了出去。
  应当是中途在凉茶铺子歇脚的爬进来的……
  陈翎再睁眼的时候,沈辞已经放下那半帘栊,也放下书册,回了原位。
  陈翎看他,“是什么?”
  沈辞轻声,“弄出去了,别问了。”
  阿念小脑袋忽然从他伸手窜出,朝着陈翎道,“是蜘蛛!”
  陈翎吓得抖了抖。
  她从小就怕蜘蛛……
  沈辞低眉笑了笑,陈翎脸红。
  ***
  黄昏前后抵达廖镇,廖镇外,沈辞让车夫将马车停下,留了陈翎和阿念在马车中,沈辞下了马车,很快折回,朝车夫道,“进去吧,去镇子东边。”
  车夫应好。
  陈翎看向他,“方才看到什么了?”
  他就下去看了稍许,便折回说去镇子东边,但听沈辞早前的语气,应当没有去过廖镇才是。
  沈辞应道,“我昨晚让薛超先探过路,镇外就薛超的标记,探过了,廖镇安全,可以落脚。按照之前约定好的,遇到城池住西边,遇到村镇住东边,只要没有单独说,廖镇东边的客栈就是保靠的。”
  陈翎心中唏嘘。
  沈辞继续道,“立城是边关,临近西戎和羌亚,有时候是会混入西戎和羌亚国中查探消息,难免如此。”
  陈翎感叹,“你才去立城多久,做了这么多事……”
  沈辞看了看他,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既然要一直留在边关,有些事迟早要做,越早做越好,也不耽误。”
  当初,是陈翎让人捎话给他,此去立城路远,日后无事,就不必回京……
  陈翎也看他。
  但很快,阿念闹着同陈翎说话,陈翎也收回目光。
  ***
  马车缓缓驶入了廖镇。
  廖镇虽然是镇子,但是很大,人口也多,相当于一座小的城池了,马车行了许久才到镇子的东边。
  大隐隐于市,沈辞循着薛超留下的记号去了镇子东边的第一间客栈。
  车夫同小二一道先去安置马车,明日要还继续上路,要检查马车,也要给马饮水喂草。
  “一间房。”沈辞说完,掌柜便领了沈辞,陈翎,还有阿念去楼上的客房。
  眼下在廖镇,薛超和唐五都不在,只有沈辞一人,一间房是要比两间房安稳。
  等入了房间,沈辞阖上房门。
  屋中有一张大些的床榻,一张小榻,还有案几一张,沈辞放下包袱,朝陈翎道,“你们先在屋中,我去看看。”
  每至一处,沈辞都要习惯性先确认周遭是否安全。
  陈翎应好。
  阿念开口,“沈叔叔,我同你一道去!”
  沈辞看了看他,又看向陈翎。
  倒不是不方便,而且,有阿念在,反而更不易被人发现。
  “你决定。”陈翎出声。
  “不走远,我们很快回来。”沈辞如此说,那就是同意了,阿念忍不住欢呼雀跃。
  沈辞伸出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悄声的姿势。
  阿念赶紧听话噤声。
  父子二人之间,既默契,又契合。
  沈辞俯身抱起阿念,推门出屋,阿念转身朝陈翎道,“爹,我们马上回来。”
  沈辞也朝陈翎笑了笑。
  陈翎看着他们父子两人背影消失在眼前,心底莫名感触……
  转眼间,屋中就剩了她一人,她脑海中还是方才沈辞身手放在唇边,阿念赶紧站着了噤声,一脸期待看向沈辞的场景。
  陈翎在小榻上安静坐了许久。
  ***
  晚些,父子两人一道回来,沈辞放下阿念。
  阿念问道,“沈叔叔!我做得好吗?”
  沈辞赞许,“你做得好!”
  陈翎看向沈辞,沈辞道,“周围安全,今晚可以安心入睡。”
  陈翎没有应声,看着阿念的高兴模样,陈翎心中忽然莫名有些酸溜溜的,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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