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藏天光  第1页

简介: 陈翎贵为天子,在朝臣眼中,一惯清冷自持,勤于政事,身边只有软乎乎的小太子一枚—— 只有陈翎知道,自己一直束着裹胸,女扮男装坐在那把高危的龙椅上。陈翎登基三年,南巡时遇谭王谋逆,与太子被困乱军中,是沈辞冒死救驾,连性命都不顾。随后,尴尬的一幕发生了,当小太子同沈将军站在一处,有那么些挂像是怎么回事?

第001章 袖藏天光
  “陛下。”方嬷嬷唤到第三声上,陈翎才缓缓睁眼。
  适才太困,陈翎在马车中枕着自己的手腕睡着了,竟梦到小时候的事。
  方嬷嬷唤了她多次,她虽睁了眼,双眸间却空洞着,一时未从梦境中缓过神来。
  “陛下可是魇着了?”方嬷嬷目露担心。
  这些年方嬷嬷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知晓她夜里睡得不怎么好,早前的时候,夜里还时常魇着,后来虽好了些,但也一直睡得不踏实……
  这天子之位原本就不好做。先帝在世时,尚且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更何况,陛下还是女子……
  这些年方嬷嬷一直跟着陈翎,知晓她女扮男装坐在这把天子龙椅上有多不容易,千步万步,总归一步都不能出错……
  陛下贵为天子,勤于政事,登基四年一刻都未懈怠过,才有了如今的燕韩国泰民安,百姓富足。
  陛下虽为女子,但眼界、学识和花在朝中的时间心思都不输先帝,甚至,在朝臣心中是比先帝更合适的明君……
  方嬷嬷思及此处,陈翎恰好回神,“晨间被阿念闹了一场,没怎么睡好,方才多寐了会儿,快到了吗?”
  陈翎问完,目光不由看向马车外。
  车窗上的帘栊正好被狂风卷起了一条缝,陈翎伸手揭了揭,窗外黑云低垂,层叠如锻,一看便是山雨欲来的模样……
  方嬷嬷应道,“山雨将至,瞧这云层又厚又低,怕是场大雨。石将军让问陛下声,是先寻处地方暂且避雨,还是继续下山?”
  陛下想早些到舟城,石将军不敢耽误。
  舟城在阜阳郡。
  但这样的天气,山路不好走。
  陈翎放下帘栊,朝方嬷嬷道,“那先避雨吧。”
  陈翎熟悉阜阳六七月的天气。这样的大雨,山地容易滑坡,贸然赶路容易被山洪冲走,或是困于山间。
  当下走的是山路,求稳不求快。
  方嬷嬷会意,掀了帘栊低声朝马车外说了一声。
  等方嬷嬷折回,陈翎才又问起,“阿念呢?”
  阿念晨间才同她闹了场脾气,她说了他一堆,他不怎么爱听,红着眼无理取闹了一通。
  后来她一直没搭理他,让他单独留在自己的马车里反省。
  这孩子近来脾气越发大了,似是也到了叛逆的时候。
  越不让他如何,他越要同她对着干。
  她亦需在他面前扮演严父角色。
  她是天子,在朝臣眼中,一惯清冷自持,勤于政事,身边只有阿念这个太子。
  所以阿念自幼没有娘亲可以撒娇,只有她待他严苛……
  太子之位本就不易,一味惯着阿念,对他日后并无好处。
  她方才并非没有听到他的哭声。
  但眼下尚且只有哭声,日后,便不是哭声那么简单了……
  陈翎收起思绪,方嬷嬷刚好应声,“太子哭了好几回,说知错了,要来给陛下认错。老奴都说陛下睡了,挡了回去。”
  陈翎轻声,“他近来心思野了,晾晾他也好。”
  自陈翎幼时回京,方嬷嬷就一直跟着她,知晓她的脾气,也知晓她说得不是气话。
  太子乃陛下所生。
  当初生太子的时候陛下遭了不少罪。
  太子是陛下的心头肉,陛下怎么会不心疼?
  只是但凡经历过早前朝中的动荡,就会知晓,陛下待太子严苛些是对的……
  可太子始终是方嬷嬷看着长大的,心底始终维护。
  方嬷嬷见缝插针,“太子年幼,又一直都在宫中,这趟南巡途中见到什么都新鲜好奇,心是不容易收回来。但陛下也别太过担心,依老奴看,太子应当也知晓错了,时日还长,慢慢教就是,陛下也别往心中去……”
  陈翎看了方嬷嬷一眼,温声道,“替朕看看他吧。”
  “是。”方嬷嬷福了福身,而后撩起帘栊下了马车,去看太子。
  倒是没听着哭声了。
  但方嬷嬷说得对,她是有些担心他……
  正当南巡途中,在怀城落脚,她想抽几日空闲,带阿念去舟城见姨母。
  她八岁前一直住在阜阳舟城,是姨母一手带大的,同姨母亲厚。
  后来她被父皇的人带回了京中,成了四皇子……
  不久后,朝中局势动荡,东宫薨逝,她在风口浪尖上被立为了储君,开始了每一步都没有退路东宫生涯。身后就是万丈深渊,进则君临天下,退则尸骨无存……
  在舟城的那些平静时光,渐渐隐在脑后,许久都未想起过了。
  方才,许是临近阜阳的缘故,竟然梦到了小时候的事,一时没回过神来。
  娘亲去世得早,姨母待她如己出。
  她同姨母两人相依为命多年,姨母教她读书写字,她陪姨母采荷,那是她最无忧无虑的一段童年时光……
  唱着采荷诗,去采荷塘的莲花。
  小船悠悠在河面上摇晃,轻轻顺着水波荡漾着。
  荷塘里,有低飞的蜻蜓,偶尔还有在船边窜穿梭的锦鲤……
  她摘了一面荷叶搭在脸上,躺小船上偷懒打着盹儿……
  而后,听到姨母唤她。翎儿~
  她才从小船中撑手坐起……
  方才,她便是梦到那个时候,所以方嬷嬷唤她的时候,她一时怔忪,有些没从梦境中切换回来。
  梦境太真实,好似昨日一般……
  她想起了姨母。
  这些年,她在京中,姨母一直担心她。
  从她回京开始,一直到她登上天子殿堂。
  这一趟南巡,听说姨母病重弥留。
  阿念并未来过阜阳,她想带阿念来见姨母最后一面……
  陈翎眸间微微滞了滞,稍稍染了温润。
  她本就生得好看,五官精致,眸间清亮,若是女装都是绝色;做男子扮相,更多了几分清逸俊朗,风华绝伦。
  久居高位,一个眼神抬眸,一道垂眸敛目,都藏了君王气度,无需特意拿捏,就在举手投足间。
  纤手柔荑,袖藏天光。
  ***
  大雨如柱,倾盆而下,天都似被雨冲得裂了一道口子。
  明明才是晌午,天黑得仿佛遮了一层幕帘,要掌灯才能看得见脚下的路。
  石怀远寻了近处避雨。
  这里应当是早前的废弃的寺庙。
  寺庙不大,加上苑中可以遮雨的屋檐,容纳随行的百余人足以。
  下了马车,阿念凑到陈翎跟前,一直跟着她。
  阿念刚三岁,个头不高,雨势太大,陈翎怕他湿了鞋,俯身抱起他。
  阿念赶紧搂着她脖子不放。
  虽然她没同他说话,但她抱他了,阿念也开心,轻声道,“方嬷嬷说,这里是处废弃的寺庙。”
  陈翎知晓他是特意寻了话说,试探她是否还在生气,不搭理他之类。
  陈翎没有看他,只轻嗯了一声。
  阿念继续道,“这一路好多废弃的寺庙!”
  又是特意寻的话说。
  陈翎看了看他,他嘟嘴,眸含委屈。
  正好行至没被大雨沾湿处,陈翎俯身,放下他。
  阿念扯了她衣袖,“这里有处佛像。”
  陈翎的目光落在眼前这座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的佛像上,应当有些年头了。
  身侧的侍卫上前查探,确保没有危险后才折回。
  陈翎同阿念道,“燕韩国中百余年前曾有过一段动荡,持续了几十年之久,当时民生凋敝,所以僧庙林立。后来先祖结束乱世,慢慢恢复了早前的安和太平,这些寺庙,应当是那时候废弃的……”
  糯米丸子追问,“为什么民生凋敝,会僧庙林立?”
  陈翎耐性,“僧庙不必赋税,战火纷飞,要么落草为寇,要么落发为僧,总要求生计……”
  阿念似懂非懂。
  但明显松了口气,她终于肯同他说话了。
  正好方嬷嬷也命人将一处打扫了出来,陈翎落座,阿念自觉站在她跟前。
  陈翎这才认真看向眼前的糯米丸子,他三岁,她坐下,他的目光刚好可以和她平视。
  “父皇,我错了。”阿念委屈低头。
  方嬷嬷看了看他们母子,示意旁人都退开。
  而后,方嬷嬷自己也推开,给他们母子二人留足空间。
  “你哪里错了?”陈翎淡声。
  糯米丸子咬了咬下嘴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不应当闹着要大监一道,也不应当闹着要叶久鹏一道,我就是没睡醒,才闹脾气的……”
  陈翎看向他。阿念还小,这趟南巡,既兴奋也还有不习惯的地方。
  南巡途中她每日的事很多,大都是大监在陪他。
  叶久鹏是怀城城守的儿子,同阿念年纪差不多,两人也能玩到一处去。
  所以要来舟城,阿念闹着和大监还有叶久鹏一道。
  但大监要留在怀城,替她称病掩人耳目;她来舟城的事本不想节外生枝,叶久鹏就是节外生枝。
  方嬷嬷同他说清楚过了,但让他走的时候,他还是不依不挠大哭了一场。
  最后是见到了她,才不敢再哭了。
  她训了他一顿,而后同他置气,一路都没有理会他。
  他是年幼,但他始终生在皇家。
  处处拿年幼当理由,最后只会害了他。
  魑魅魍魉和有心之徒,不会因为他年幼就放过他……
  眼下,阿念双目微红,嘟着嘴委屈看她。
  一会儿又低下头去,带着孩童特有的忐忑,也有些想同她亲近的心思,却又怕她还在置气,不理他。
  所以,等着她开口了,他才敢出声。
  陈翎目光落在他身上,尽量平和,“你是东宫,朝中和宫中多少双眼睛看着。朕同你说过,这一趟去舟城要见重要的人,你在官邸胡闹,若是闹得人尽皆知,这一趟还要不要去舟城?”
  阿念眼泪包在眼眶里。
  陈翎继续道,“先不说此事方嬷嬷已经同你说清楚,就算没有,遇到不如意的事,一味的哭闹和脾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朕之前说过多少次,你记在心里了吗?”
  阿念又委屈摇头。
  陈翎还想说什么,但话至喉间,见到阿念攥着衣袖尽量不哭的模样,她喉间的话又抑了回去。张口时,成了轻言细语,“那这回知晓了吗?”
  “知晓了。”阿念颔首。
  陈翎淡淡垂眸,“过来坐。”
  阿念破涕为笑。
  ……
  寺中大雨滂沱,这场大雨一直下着,好似没有尽头。
  石怀远已经派了人去前面探路。
  阿念躺在陈翎怀中睡了。
  六七月的天气,正好大雨去了地火,不冷也不热。阿念不安了一路,眼下躺在她怀中安稳睡熟。
  陈翎也取下身后的披风给他盖上,怕他着凉了。
  披风盖好时,陈翎忍不住多看了糯米丸子两眼,眸间藏了罕见的温柔,缱绻和心疼……
  这些,自阿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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