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  第75页

站起身来,厉声道:“你别以为我一向纵容你,你就敢肆无忌惮了。我问你,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今日你不说也得说!”这一记重拍声音极响,婴儿本已止哭,这时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竹琬急忙去哄,怒道:“你恶狠狠的吓唬孩子做什么?我今日偏偏不说,你杀了我么?”
  萧鹤怒极,手掌抬起,便欲劈面一记耳光打了过去,但眼瞧她下颌微扬,满脸都是倔强之色,这一掌终究打不下去,不觉呆了一呆。
  竹琬昂头道:“你不是想打死我么,怎么又不打了?反正你是名门子弟,未来掌门,打死我再娶一个,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要不你给我一纸休书,我立即走路,又不是我自己要嫁给你!”
  萧鹤瞪视着她,目光中如欲冒出火来,隔了良久,伸手又在桌上重重一拍,沉声道:“我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你要是当真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可莫怪我翻脸无情!”
  竹琬忿忿的道:“我有什么事对不起你了?你待我又有多好,非要我对得起你不可?你既要翻脸无情,那就走你的好了,免得我看见你就来气,没的惊吓了孩子!”说着转身向里,背对着他。
  萧鹤更不打话,大踏步的走了出去,砰的一声,将房门重重摔上。
  竹琬听他出门,抱着孩子在床沿坐下,禁不住一阵委屈,泪珠儿便扑簌簌的流了下来,一滴滴都落在婴儿脸上。
  她自幼任性,在天山派中人人都当她是小师妹,无不尊重爱护,父母兄姊更是呵怜得有如掌上明珠一般,一生所遇都是顺境,因此养就了一副娇纵性情,虽已嫁人生子,到底年纪尚小,闹起脾气来便如孩子家一般。此刻既受徐林轩一顿纠缠欺侮,又被丈夫怒斥疑惑、厉声数说,不由得气苦无比,哭出了声便难以抑止,索性扑在床上,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
  哭了一阵,心下稍舒,这才起身更衣梳洗,赌气不去吃饭,和衣倒在床上。一夜不睡,这时倒真是困了,过不多时,便即睡着。
  一觉醒来,小园之中静悄悄的不闻人声,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她翻身坐起来,只见儿子仍在枕畔熟睡,房门仍是那般合着,知道萧鹤不曾回来,心道:“他气性倒大,索性撇开我了。我要是死在这里,料他也不会来问!”越想越添了气恼,正待出门寻他闹上一场,却听门帘一响,有条人影闪将进来,低叫:“师嫂!”却是徐林轩。
  竹琬吃了一惊,夜来余悸尚存,不由自主向后一缩,急忙去寻兵刃,怒叱:“好大的胆子!你今儿还敢来见我?还不快滚了出去!”
  徐林轩笑嘻嘻的道:“师嫂怎么吓成这样了?反正师哥不在这里,又不会捉住我们,还怕怎地?”竹琬啐道:“狗胆包天,还不快滚,夜里挨的打你还嫌不够?”徐林轩笑道:“师嫂错了,不是狗胆包天,是色胆!能挨师嫂的打,也算我三生有幸,怎么会嫌够呢?何况人人都说:‘打是亲,骂是爱。’师弟不才,昨夜已蒙师嫂亲爱了一场,今儿当然要送上门来再度领教,才显得师嫂对我的情谊啊。”
  他如此的恬不知耻,竹琬倒气得无话可说,适才换衣之际解下了短剑,一时也寻不着放在哪儿了,何况对付这等死皮赖脸的角色,料来便动手也是无用,只有恨恨的又啐一口,骂句:“犯贱!”徐林轩笑吟吟的走上前来,老实不客气便在椅中坐了,说道:“师嫂既说我犯贱,我便是犯贱的好了。不过咱们昨夜也有那样的交情了,却不知师嫂又算是什么?”
  竹琬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接下去定是越说越难听,实在懒得跟他辩驳,伸出手去,说道:“废话少说,拿来!”
  徐林轩问道:“什么拿来,拿什么来?”竹琬道:“少装羊了,我要的东西,你还不知道?”徐林轩笑道:“我明白了,想我的师嫂最是有情有义,就算是露水姻缘,毕竟也是一般的山盟海誓过来,这当儿莫不是要我的什么贴身物事做表记?师弟的性命都是你的,何况区区东西,但请开口,无不遵从。”
  竹琬喝道:“闭了你那狗嘴,我要那扇子,拿来罢!”
  徐林轩笑道:“原来是那玩意儿。早上师嫂去得匆忙,忘了携带,我还道是送给我了,怎么还要收回?想师嫂整日价的陪着师哥,难得有几回跟我相聚,师弟每夜寂寞孤单,委实难熬,满心指望着留它作个纪念,也好聊慰相思之苦。没想到师嫂恁地狠心,一点也不体惜于我。”
  竹琬冷冷的道:“我已是够体惜你的了,别不知足!我告诉你,这回你不还也得还,不还的话,休想走出这扇门去!”
  徐林轩道:“我还,我还,我为什么不还?只要师嫂一句话,师弟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哪在乎这件小小东西?师嫂若要我不走出门去,那也容易,只消说一句留我下来,我便在这里呆着,权充师哥之职,陪陪师嫂,又有何不妥?”
  竹琬呸了一声,道:“三句不到便没好话,你也不怕说脏了嘴?我也懒得跟你多说,放下东西,滚你的罢!还真要我动手不成?”徐林轩双手一摊,笑道:“师嫂若要动手,欢迎之至,便请搜身,师弟决计不反抗便是――反正夜里动手动脚的事也不是没做过,这会子又何须害羞呢?”
  竹琬气到极点,反而自己也笑了出来,点头道:“很好,我就吃亏在昨晚――”这时徐林轩便在眼前,被她一伸手便揪住了衣领,却仍是一副笑嘻嘻无所谓的模样,竹琬脸上带笑,掌间蕴劲,正想劈面一记先打落他门牙,猛然却听房外一个声音喝道:“干什么!”
  这声音一传入耳,两人登时都脸上失了颜色。徐林轩立即反手推出,甩脱竹琬手掌,回头便窜。门帘掀处,萧鹤却已劈头进来,他一时无路可走,吓得接连退了两三步,颤声道:“师……师……师哥!”
  萧鹤并不理他,走到竹琬面前站定,蓦然间双目精光大盛,满脸都是煞气,厉声道:“你们两个,到底是干什么来着?”
  竹琬见他目光逼来,充满愤怒威胁之意,心下不禁一悸,暗中也觉胆寒,但听他这一句问话,明明全是疑心自己同徐林轩有什么暗昧之事,又禁不住憋上气来:“好啊,我跟你成亲一年,你始终不相信我。不相信也就罢了,你好歹也找个象样的怀疑呀!居然拿我同这等货色相提并论,我就这样没出息?”她这时对徐林轩甚是厌恶,而夜间情势也算是一场凶险,自己好不容易才能脱身,丈夫竟然以此相疑,不由得愤愤不平,一时气得满脸通红,反问道:“你说我们是干什么来着?”
  萧鹤如何猜得出她心思?见她神色不对,只当是心虚胆怯,更是怒火勃发,只觉胸口都欲炸裂,生怕一怒出手便即毙了她,转头向徐林轩喝道:“我听了半日了!你们……你们昨夜里……到底是什么勾当,你自己说!难道还要我问不成?”
  在他目光逼视之下,徐林轩如何说得出话来,只是拼命缩下头去闪避,脸色已是青白不定。
  一时之间,室中寂静如死,三人谁也不开口说话,只余下萧鹤沉重的喘气之声。这霎时间的平静就如同火山爆发前的片刻沉寂,平静中却是难言的可怕。又过一晌,婴儿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竹琬偷偷看了丈夫一眼,见他正自恶狠狠的瞪视自己,也不免心下一寒,但孩子越哭越响,总不能置之不问,便即忙忙的回身去抱。
  萧鹤厉声道:“站着,不许动!”
  他这么厉声一喝,竹琬果然就此不敢动弹,心中虽怕,口上却决不服软,转身道:“我爱动便动,关你什么事啦?你又不是我的主子,你说不许我就不能?笑话!”萧鹤怒道:“你……你还敢这样?你是专为跟我斗气的?”竹琬叫道:“我便是敢,便是要跟你斗气!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要你这般凶神恶煞的管住我?全是爹爹不好,阿瑶不对,害得我嫁给你,害得我受这样的气!你要么索性杀了我,要么拿休书过来,我反正不服你管,不怕你管!”在楼板跺得几脚,眼泪已忍不住夺眶而出。萧鹤怒喝:“不许哭!你……你……要休书,你还想称心如意的改嫁不成?”
  他们所居的念竹园离各处居所都不远,喝骂叫嚷之声再加上婴儿哭闹,声震小楼,顷刻间便传得四处皆闻。下人们谁也不敢擅入,都在门口窗外探头探脑的听热闹。过不片刻,萧鹤之母萧老夫人由女徒钟素晴扶着,赶上楼来。
  萧鹤见到母亲,叫了一声“妈”,虽自怔了一怔,兀自呼呼喘气,按不住极度愤怒之意。
  萧母听得下人回报,早已知道了三分,见此情形,更是明白了大半,眉头一皱,心道:“鹤儿这么大的人了,这般不明事理,这等家丑之事也在这里大叫大嚷,吵的通天下都知道了,还嫌不够丢人么?”喝道:“好好的说,不许吵,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在天墉城中地位甚尊,这几句话又是充满了威严,楼上房中果然静了下来,只有婴儿啼哭之声。
  竹琬素来与婆母不甚和睦,但毕竟也是自己的长辈,见她赶到,免不得要上前迎接,正欲移步,徐林轩突然自身边抢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师母面前,磕头道:“师娘开恩,师哥开恩!我……我……我是罪该万死!”
  萧母喝问:“怎么回事?”徐林轩只是磕头如捣蒜,萧鹤已气得暴跳如雷,大怒道:“你是自己认了!你……你们……狗男女……不要脸的东西……”急怒之下,语无伦次。萧母脸色一肃,喝道:“鹤儿!事已如此,只能怪当初你自己娶妻不慎,现下还闹什么?大丈夫难保妻贤子孝,这般吵闹,成何体统?”
  竹琬忽听丈夫骂出“狗男女”这三个字来,恰如劈脸给了自己一掌,待得再听婆母这几句话,那是问也不问便定了自己的罪名,压根儿由不得申辩,霎时间但觉手足冰冷,胸口一股气噎住了,满脸的血色于一刹那尽皆褪去,变得惨白异常,猛然大叫一声:“胡说!”
  她这出声大叫,声音尖锐,每个人都向她脸上看了过去。
  竹琬用力指着婆母,大声道:“你又没亲眼看见,怎么就胡说八道?这算是什么长辈?”萧鹤怒喝:“放肆!”竹琬一昂头,说道:“我就要放肆!许你们胡说,便不许我说话?姓徐的……”她手上又指着了徐林轩,道:“你说!你清清楚楚说出来,我到底同你怎样了?我当真同你有什么事不成?你自己凭良心说,当着大家说!我同你到底是怎么样?”她一生心高气傲,从来不肯下气求人,但这次事情委实来得冤枉,自己说什么也不能担负这等污名,又急又怒又气又羞之下,语音已微微发颤,满含了哀恳之意。
  徐林轩伏在地下,似乎也不敢抬起头来看她一眼,低声道:“师嫂……”萧鹤抢上前来,在他后心重重踢了一脚,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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