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  第71页

直格格不入,冲突起来,又没人肯让得一步,到后来出了那事,他想也不想便即认定,也只因为他心里的我,原本就是那样的。”
  她回想前尘,又道:“剑儿,我初嫁去的那时,你祖父祖母都还在世,他当然也没做掌门。但你祖父年老多病,城中事务免不得都落在萧鹤的头上,他一来忙得紧了,二来也没兴致陪我玩闹,我那年才十六岁,还是一团的孩子气,原先在天山之时热闹惯了,忽然到得他家,过不了几日便即闷得要命,千方百计的想拉个人一道玩耍,正好你祖父门下还有一个男弟子,姓徐……”萧剑平冲口而出:“徐林轩!”
  竹琬微觉惊讶,道:“剑儿,你也知道了?”
  萧剑平待说自己见过此人,但念及那日相遇光景,这徐林轩信口雌黄,竟声称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又被他那莫名其妙的一搅,害得自己和蝶儿失散,至今不得音讯,心下实是说不出的憎恨。何况心想那般无耻言语若是复述给母亲听,没得惹她生气,一阵嗫嚅,才道:“我……我也是听人提起过。”
  竹琬冷笑道:“那多半没什么好话了,一定将我牵连在内,是不是?”她不待萧剑平回答,又道:“说起姓徐的来,虽然后来害得我惨,但一起初也不能说他就是奸恶之徒。那时候天墉城里也跟如今差不多的冷清,萧鹤是忙着他的正事,你祖母为人性情严厉,我素来跟她不和,当然也不会跑去跟她多套近乎。还有你钟阿姨,那时她还是萧鹤的师妹,比我也大不上几岁,要做伴本来该是最合适不过的,偏生我天生的气量小,知道他们原有婚姻之议,以我的性子能不给她好看已经难得了,哪里还肯理她?结果看来看去,只有这位徐师弟还可以陪我作个玩伴,我一向肆无忌惮,当然不会管什么叔嫂之嫌……”萧剑平道:“嗯,原来他为此疑心了你!”
  竹琬哼了一声,道:“那等假正经、伪道学,当然把什么事都往肮脏龌龊的路子上想!他们师兄弟哪有一个好东西?满脑子都是卑鄙念头,还自称诗礼名门呢,连下三滥的都不如!似他那等小肚鸡肠,不疑心倒奇了。”萧剑平不敢接口。
  竹琬出了一会神,道:“我若早知道姓徐的会那样,自然一起初不应该去招惹他,可是那时到底年纪小,不懂事。再加上天生的爱斗气,萧鹤越禁止我和人家来往,我就偏要来往给他看,心里其实也没有存什么邪念,更不知人家早已不是这么想……后来……那是在你出生之后的事了……”

  3

  原来便在萧剑平满月不久,天山派便即遣人来贺,所遣之人却是前任甘掌门的亲传大弟子盛泓,在天山一派之中地位甚隆,派他道喜,自是对天墉城恭敬之极了。竹琬在天山之时和这位师哥也不算十分亲密,何况本来料想来者当是同胞兄长竹瑶,于此不免有几分失望。但她自出阁后一年内从未回过天山,此刻能见故交,却也不胜之喜,当下着意梳妆了,由丈夫陪着出来见客。
  闲谈不过几句,竹琬便已着急询问:“阿瑶呢?他怎么不来?”盛泓笑道:“到底是阿瑶与众不同,倘若他今日亲自来了,只怕师妹就未必还记得问我这个师兄罢。”竹琬笑道:“哼,你是什么人物,也值得我来多问?他到底有什么大事,怎么胆敢不来瞧我?”盛泓道:“他当然是有大事在身,牵绊住了。小师妹,说出来你不要跳,就在下月月初,我们便要扰阿瑶一杯喜酒了。”
  竹琬一怔之下,果然跳了起来,大叫:“好啊!简直反了,这等事他也不早早知会我一声,居然还要等你来讲!盛师哥,你给我从实招来,到底是几时定下来的事?下月初哪一天的好日子?新娘子是谁?”盛泓笑着摇头,道:“你还是要他自己从实招来的好,阿瑶素来出了名的神出鬼没,谁知道他这一回想耍什么花招?反正喜讯是他自己传开的,也不过就是我动身前才定的事,连请贴也来不及写,居然便已将日子定在了下月初六,你说他急不急?大家也都想问新娘子是谁呢,可是他偏偏说到时候自有分晓,叫我们别来胡猜乱想,东问西问。”竹琬不禁微微一呆,喃喃的道:“原来……原来还是她。”
  盛泓忙问道:“原来师妹知道?到底是哪一家的名门闺秀,告诉做师哥的也无妨罢?”竹琬笑道:“我才不告诉你呢!我等着看到时候,你们吓得眼珠子都凸出来的那副蠢相。”盛泓笑道:“师妹真不厚道。”竹琬道:“呸,不厚道的是你自己!我不问起阿瑶,这等大事你就不打算说了?亏你还有脸皮坐我家的大厅,喝我家的茶水!”盛泓端起茶盏来,道:“奇怪,我是贺喜的,不是传书的,阿瑶这等大事,自然有掌门师叔再派人发喜帖来亲笔相邀,才是做人家的规矩,师妹怎么恁地不讲理起来?”竹琬扬手便是一盏茶作势欲泼,笑骂:“我就是不讲理,你才知道啊!”盛泓连忙告饶。
  萧鹤一直坐在一旁,眼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兴高采烈,自己是一家之主,却半句话也插不下口去,视自己全如无物,已是不喜;何况更见妻子得意忘形,在这大厅之上也和个男子嬉笑打闹起来,当着无数仆役下人之面,有违妇道,大失身份?脸色于霎时间便自沉了下来,一时不便发作,重重咳嗽一声。
  竹琬脸上一红,放了茶盏,但她自幼放纵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该,面前况是从小相熟的师兄,心里压根儿便没有嫌疑之念。当下对丈夫的脸色全不理会,仍是絮絮叨叨的和盛泓说话,几乎将仙影峰这一年来的事务全问遍了,萧鹤更没有插话的余地。
  待到留盛泓用膳已毕,竹琬又道:“盛师哥,从这儿回天山,最快也要半月脚程,阿瑶的婚期定得如此之近,你当然要尽快赶回去了。不过你反正也帮不上忙,倒不如在这里住上几日,等我爹正式发了喜帖来,咱们一道上路,岂不是还热闹些?”她对盛泓也不是有特殊好感,但离家日久,乍能见着旧识之人,禁不住分外亲近,何况在天墉城里闷得久了,实在怕这孤单,却极盼盛泓多留几日,也好增个说话的人,因此出言挽留,倒是格外诚恳。
  萧鹤再也忍耐不住,开口道:“阿琬,你这就是胡闹了。你身子还未复原,怎能在几日内便起身赶路?岂不是反而耽搁盛兄的行程么?”竹琬恼道:“我几时没复原了?不用你在这里胡说!盛师哥,你到底等我不等?”
  盛泓看了看萧鹤的神色,当下道:“萧兄此言甚是有理。虽说阿瑶这回娶亲不欲张扬,做师兄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早一日赶回派里料理些事务,多少也是好的。师妹慢慢将养,等身子大好了再赶去也不嫌迟的。”竹琬怔了一怔,心道:“怎么连你也怕起他来?”还欲说话,盛泓已然告辞,萧鹤也不挽留,只是命师弟徐林轩送下峰去。
  这一来可把竹琬气得够呛,一回房便即发作道:“姓萧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成心扫我的兴、丢我的脸是不是?”萧鹤沉着脸道:“我还没问你,你倒先说起我来?”竹琬怒道:“我有什么好问的?”萧鹤道:“你自己还不明白?”
  竹琬怒往上冲,欲待大闹,但转念一想,忍住了几分气恼,顿足道:“好了,你这人天生的爱鸡蛋里挑骨头,我懒得同你吵架。反正下月初六阿瑶成亲,我是非去不可,你不许拦我。”萧鹤不觉冷笑了一声,道:“难怪得,原来是有求于我,不然怎么这样的好性儿?”竹琬怒道:“什么叫有求于你?那是我自己的家,我要回便回,用得着求你么?”萧鹤道:“要记得你如今已嫁在萧门,这里才是你家!你哪里还有别个家去?”
  竹琬大怒道:“我是嫁给你,可没卖给你!我自己的事自己做得了主,要你管我?反正我是非回去不可!”萧鹤道:“你问过我了么?我答应了么?”竹琬怒道:“你……你莫非还敢拦住我不成?”
  萧鹤道:“你是我的夫人,我说话你便当遵从,又有什么敢不敢可言?你用不着在这里乱闹,逼得我将你真正用意说了出来,不免要伤了体面。”竹琬大声道:“什么真正用意?你说,我有什么用意?你又说不出来,是不是啦?你这人只会捕风捉影、信口开河,讨厌!无聊!胡说八道!”口里一串骂话直迸出来。
  萧鹤这一下可也动了真怒,伸手击桌,厉声道:“不要撒泼!你还当我不知道?你一心要回天山,到底是想见阿瑶,还是想见那一干自幼青梅竹马的师兄师弟,好再去畅述离情,象方才那般亲热上一番?”
  竹琬气得满脸通红,指着他道:“好,枉你是一派掌门弟子,将人家都看得这般龌龊,天底下就你一个正经人!我算认识你了,你给我出去,索性一世也别进这房里,免得脏了你!”
  他们初生的婴儿便在隔房睡着,两人这一下大声争辩,声震四壁,孩子被惊醒了,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萧鹤一语出口,便觉过分,想要说话解释,却见竹琬飞身抢入隔壁去看孩子,更不理睬自己。他一个人在房中呆了半晌,跺了一下脚,径自下楼去了。
  竹琬虽然哄着孩子,他下楼之声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更增了几分气恼,眼见婴儿小室之中空空荡荡,服侍的奶娘婢女全不知上哪儿去了,于是俯头亲了亲婴儿小脸,说道:“好,他不睬人家,让他死去,你过来陪着妈。”当下连摇篮一齐搬入卧房中来,坐在床边轻轻拍哄,口中哼着儿歌,心下却在转念:“他这一去,还不知几时气消?哼,永世不来最好,稀罕你呢!”
  忽听门外又有轻轻脚步之声,上了楼来。竹琬满腹怒火,没处发泄,顺手抓起一个枕头便砸出门去,喝道:“不是叫你滚么,又来干什么?”
  门口“啊哟”一声,叫道:“师嫂,好大的火气!”却是萧鹤师弟徐林轩的声音。
  竹琬一怔之下,第二个枕头又已砸了出去。徐林轩这回有了防备,伸手接住,连同先前砸来的枕头一并拾起,掸了掸灰尘,走进来替她放回榻上,瞧着枕间所绣的一对戏水鸳鸯,摇头笑道:“师嫂的火气真不小,可是师哥又得罪下您老人家了?却犯不着拿师弟出气啊。”
  竹琬被他话头一提,便即把怒火又勾了上来,忿忿的道:“呸!还提那种人作甚?整天把我当贼防,我偏不听他的,倒看他管得住我!”徐林轩笑道:“原来却是师哥又管束师嫂了。师哥也是不该,象师嫂这等人才,捧在手心当宝还来不及,怎么他反倒管头管脚的,难道娶了这般娇妻,都不懂得要惜福么?”竹琬啐了一口,道:“要你贫嘴!”但这几句话颇是中听,倒也入耳,虽听他语带轻薄,却也并不着恼,只是问道:“你方才送我盛师哥走,盛师哥还说了什么话没有?”
  徐林轩欲言又止,向门外看了一眼,道:“算了,还是告知师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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