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  第72页

他转告的为是。倘在这里呆久了,师哥回来撞见,不免又要生气,师弟……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竹琬怒道:“你怕他作什么?哼,要他转告,还不如叫条狗带口信更妥当呢!这是对我说的话,干嘛要先告诉他?”徐林轩道:“师哥是一家之主嘛,自然是应该的。”竹琬道:“哼,什么一家之主,他主别人去,可主使不了我,我也不服他管!怎么,你不怕我,反倒怕他?”语声中大有威胁之意。
  徐林轩笑道:“师哥一向最严厉不过的,师弟怎么不怕?不过我的好师嫂花容月貌,慧质兰心,厉害之处要比师哥更甚,师弟自当甘心下气,决不敢起半分贰心。”竹琬道:“油嘴滑舌,仔细我割了你的舌头!盛师哥的话,你到底说也不说?”
  徐林轩不言语,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唉,错在当初,悔之晚矣!”
  竹琬奇道:“什么叫错在当初,悔之晚矣?你是说谁?”徐林轩笑道:“我是说我自己,早知道师嫂对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如此关心,那我当初委实应该投入天山门下才是,岂非要比如今在天墉城里有福气得多了?”竹琬俏脸一沉,道:“你再说这些风话,我连你的牙都敲了,看你还敢?说正经的!”
  徐林轩道:“要说正经的话,却只有两句了。那位盛兄言道,令兄婚事定得突然,仓促之间自必难以请天下英雄观礼,但是好歹是件大事,已定的日子也不好更改,因此上要请师嫂早日起程,务必驾临。”竹琬道:“哼,我当然是要去的,怕他拦我?脚长在我自己身上,谅他也管不住我!”
  徐林轩似乎大是诧异,问道:“莫不成师哥还当真拦阻了?这可太不应该了。唉,难怪得,难怪得!”竹琬道:“难怪得什么?”徐林轩道:“难怪得盛兄出城之时一直长吁短叹的,只说多半连这人情之常师哥都要摆起家长架子来,师嫂的处境,怕是不妙得很。他还说……”竹琬道:“还说什么?”徐林轩向她凑近了些,放低了声音,说道:“那位盛师兄也曾叹息道,令尊傅掌门实是不明,竟将师嫂你嫁到这等门户人家来,教师嫂受这样的管束。其实当初若是在天山择婿,他本来可以……”
  竹琬心中一震,这位盛师哥从前在天山追求过自己,无人不知,便连萧鹤也听过风声,今日的争执,多半还是由这笔旧帐而来。原只道事隔一年,大家各已嫁娶,想必也早就放开了,岂料他还对别人提将起来?此刻生怕徐林轩再说下去,抢先喝道:“胡说!这是些什么话,他能跟你说,你又敢跟我说?你再信口开河一句,当心我立刻将你踢下楼去!”
  徐林轩笑嘻嘻的道:“这些梯己话儿,落到师哥耳朵里,咱们自然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可是眼下师哥又不在,大家悄悄说上几句又有何妨?难道师嫂心里面,就不记挂着以前同窗练剑的情分?”竹琬沉下脸道:“我不爱听,你多嘴多舌作什么?别在这里尽胡编乱造,你又知道什么情分不情分的?笑话!”徐林轩道:“这可是冤枉死师弟了!这等言语若不是令师兄亲口所言,我如何编排得出?再说言语或可胡编乱造,有件物事,须不是假造的。”竹琬问道:“什么物事?”徐林轩从袖中摸出一物,笑嘻嘻的放在桌上。
  竹琬见那物却是柄折扇,伸手抢过,刷的一下便即展开,只见扇面上绘的乃是苇丛睡鸭图,笔致细腻,正是自己手笔,画面上题有黄鲁直的诗句:“天下真成长会合,两凫相倚睡秋江。”却系盛泓亲题。竹琬幼禀母教,雅擅丹青,在派中为诸同门绘屏写扇本是常事,只是这柄折扇如何落在徐林轩之手,却有些诧异,问道:“这是我盛师哥的扇子,怎么送给你了?”
  徐林轩将折扇从她手里又拿了回去,看了一看,笑道:“扇子自然是盛师兄的,这扇面嘛……嘿嘿,瞧起来挺象师嫂手笔,却不知是与不是。”竹琬道:“当然是我画的,你没见落款么?这又怎么啦?”徐林轩道:“也没怎么,师弟只是觉得你们师兄妹两位……这‘情分’二字,可就不是师弟生安白造出来的啦。”
  竹琬愠道:“你少胡说,本派的师兄师姊们都是同我一道玩大了的,谁没得过我的字画?盛师哥这一副扇面,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你别狗眼将人都瞧得低了!”
  徐林轩笑道:“一副扇面原本算不得什么,争奈天底下花鸟鱼虫,可画之物甚多,偏生却画了一对鸳鸯……”竹琬怒道:“这是野鸭,什么鸳鸯!你眼睛是瞎的不成?”徐林轩道:“是,是!我就依师嫂所说,算它是鸭子便了,算它是野鸳鸯也未尝不可呀。何况还有这扇面的题词……”他持着扇面,在房中摇头晃脑的走了个圈子,拖长了声音念道:“天下真成长会合,两凫相倚睡秋江――师嫂,怎么样?好深情的句子呢!”
  竹琬道:“这是盛师哥自己题的,又不关我的事!”
  徐林轩笑道:“如何不关师嫂的事?这是师嫂的亲笔丹青,令师兄珍藏于怀,连这时节都不曾秋扇见捐,此中深意,自不免耐人寻味了。”竹琬道:“叫你少胡说,还罗嗦什么?呸,原来是你偷了盛师哥的。”徐林轩摇头道:“师嫂如何说这等难听的话?师弟好歹也是名门正派的出身,这一个‘偷’字,大大的当不起啊。”竹琬撇嘴道:“你们名门正派的,没一个不是假正经!就算不说偷,那也定是顺手牵羊,趁盛师哥不提防捎带了过来,难道他还会将这东西送给你?你到底想打什么鬼主意?”
  徐林轩道:“主意便是主意,偏要加上这一个鬼字,岂不是难听得紧?师弟并非一家之主,这个主意也是拿不定的,当然该请师哥裁夺。”竹琬失声道:“什么,你给萧鹤看?还嫌他疑心病不重?”徐林轩笑道:“是是,师哥的疑心病向来很重,师弟将一切情由如实回禀了,也不知他信是不信。”
  竹琬猛然伸手,便往扇面上抓去。这一下出手快捷,已是使上了天山派的回风掌法。岂知徐林轩当跟她说话之时便已有备,身形一错,退开一步,左掌“推窗望月”,向外格出,右手啪的一声,折扇合拢,往怀中一塞,双臂摆个架势,叫道:“啊哟,动武么?”
  竹琬一抓落空,便即停手,笑道:“闹着玩儿,也不叫什么动武。你摆这死相干什么?当真打架啦?”
  徐林轩放下两臂,站直身子,笑道:“当真打架,我可不敢。师嫂好歹也是有师哥撑腰的,岂能容得师弟如此不敬?”竹琬哼了一声,道:“你一再提他,想干什么?”徐林轩笑道:“不干什么,只是想两位既是夫妻之亲,自然披心相见,些些小事,也不必瞒着他老人家的。”竹琬冷笑道:“哼,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光明正大,怕他甚来?你有本事就向他告密去,最多加几句谣言,便把我吓倒了不成?”
  徐林轩行了一礼,道:“是,原来师嫂光明正大,从无暧昧之事,当然是用不着怕师哥犯疑的了,师弟就此告退。”说着转身便走。
  竹琬急喝:“站住了,回来!”
  徐林轩回过身来,笑问:“师嫂还有何指示?”
  竹琬伸出手去,笑道:“你那扇子,未必是真,拿回来先给我看个清楚再说。”心下打定主意,一待扇子到手,立即撕个粉碎,先来个死不认帐,心想:“刚刚为盛师哥吵了一架,再被这家伙火上浇油,今儿我还想过日子么?萧鹤那种人没事尚要找事,耳根子又软,这东西哪能给他看见?哼,赖帐倒是我的拿手好戏!”
  徐林轩见她眼珠转动,已猜中了她心思,反而后退了一步,笑道:“师嫂,你是想一接过扇子,当场撕个粉碎,好来个死不认帐,这个当师弟是万万不上的,便是向师哥也不好交代啊。”竹琬道:“你抬出他来吓唬我,当我怕他不成?最多不过他再来跟我吵一架,我又没什么事,用不着做贼心虚!”徐林轩笑道:“是啊,师嫂的心当然不虚,虽说当年盛师兄也曾提亲,毕竟令尊也不曾答应了他,不然怎么成就得与师哥这一段美满姻缘?(竹琬插口道:“美满个头!”)……何况师哥是最宽宏大度的人物,又对师嫂爱深意重,说什么也舍不得与师嫂为难的,所怕何来?不过嘛,咱们不妨退一万步来说,倘若真的有了些小小的言语冲突,师嫂尽管不怕吵架,却怕这次回天山的事……唉,谁教师哥毕竟是一家之主呢?当真要做起主来的时候,只怕师嫂也是违拗不得。”
  这几句话恰恰说中了竹琬心事,她嫁来一年,自是深知丈夫脾性,心想他平素没事之时都对自己百般设防、强凶霸道,何况适才还因自己对盛泓略亲密了几分而大生嫌疑?倘若真的将这自己手绘、盛泓亲题的扇面给他瞧见,再得徐林轩添几句“同门情分”的言语,定要闹个不可开交。竹琬生来任性,若在往日,吵架便吵了,也不见得怕了他,但此刻正想着回天山喝阿瑶的喜酒,万一惹翻了萧鹤,当真一意拦阻起来,倒也麻烦。她心中虽作如此之想,口风却不肯软,道:“哼,谁怕他了?他敢不许我去,我自己去便是,难不成他还能把我拴在家里?”
  徐林轩笑道:“师嫂当真要走,那自然是拦不住的。只不过江湖上人多口杂,日后说起来,要是有个‘背夫私逃’的字样,师嫂可担当不起;就算师嫂担当得起罢,师哥脸上须没了光彩,日后再想回头,不免又是麻烦事了。”
  竹琬哼了一声,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我只管眼下,你究竟想要怎地?”
  徐林轩笑嘻嘻上前一步,道:“也不是师弟想要怎地,毕竟师哥威势甚大,师弟等闲不敢欺瞒于他。师嫂如今跟我又没什么好处,教我担这么大的干系,怕是不怎么容易吧。”
  竹琬道:“说来说去,你是想好处了。你们师兄弟都是小人,呸!”徐林轩道:“是!师弟更加是小人之尤。”竹琬道:“好,你既然自己都认了,咱们也不来讲君子那一套,你究竟要什么好处?先说出来啊。”
  徐林轩伸手在颈上一斩,大声道:“好,有师嫂这句话,便是血海也似干系,师弟也敢担了;别说是师哥,便是师父师娘,师弟也敢欺瞒。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竹琬恼道:“谁要听这些废话?放爽快些,少在这里罗嗦不清!”
  徐林轩又向前凑近了一步,忽然放低了声音,说道:“师嫂,自从你嫁到天墉城来,这一年之间,师哥无暇相伴,都是师弟陪着你练剑比拳、说笑解闷,交情自是不错的了。”竹琬道:“你既知道有交情,那还在这里故意刁难我?很没良心!”徐林轩笑道:“师弟的良心,早已教狗吃掉了,师嫂还问什么?再说,这又不是师弟存心想刁难师嫂,怪只怪师哥的醋性太重,有事没事都不放过。想我们才认识不久,他就已经大有疑忌之心,禁止你我来往便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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