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烟杂录(三生石前传)  第27页

哪儿找他们去?就算给你找着了,我看那小丫头也不见得肯听你的。”萧鹤呆了一呆,怒道:“别的话不听犹可,这等要紧事,她……她敢跟我别扭?”袁信之忍不住好笑,道:“那小丫头倘若不敢跟你别扭,倒没那天的事了!你可没看见今晚上那丫头的厉害模样,提起你来简直牙根都痒痒的,她恨都恨得你要死,怎么肯听你说话?”萧鹤心头一痛,道:“她当真恨我得紧?”
  袁信之叹道:“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了,这小丫头有什么好?论相貌,她比钟师妹也胜不了多少;论武功,连你一掌都挨不起;论脾气,简直泼辣得要命;论人品,她会去跟那淫贼交往……唉,以后的事可想而知,不说也罢!”萧鹤愈急,道:“所以我要找着他们,她……她还是个孩子,太不懂事,我非……非得管教他们不可!”袁信之道:“你还要管教,你上次管教的还不够?也别怪那两个小东西不肯见你,口口声声说要自己保命来着,依我看,于你于他们,也真是不要再见面的好。人家的孩子,自有人家的大人管教,你又是何苦呢!”
  萧鹤默然,袁信之又道:“我跟你说,论武功论人品,钟师妹都比那丫头强得多了,何况又跟你同门这么多年,彼此的性情都是熟悉的,师伯伯母几次三番要给你们成亲,你怎么就是不肯答应?反而去看上了这个丫头,不是我说,你就算真娶到了她,怕你也受不住她这般脾气,何必一定要自讨苦吃!”萧鹤叹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心事?我……我都等了她十年了。”
  袁信之并不知他与竹氏兄妹从前的一段渊源,听他这话不禁一愕。萧鹤道:“十年之前,她还是个六岁孩子的时候,对我说长大以后嫁给我,那时我便在心里说道:‘好罢,我等你十年,十年之后你便当真可以嫁人了!’这十年里,我日日夜夜,朝朝暮暮,就在等她长大成人,可是当真等到了……我不信我这十年全是白等了!”他明知袁信之性情粗豪,并不会懂得自己这般儿女之情,但这番心事郁结已久,实在忍不住要倾吐出来,想道:“其实我岂不知便是能如愿以偿,娶到了她,她……她也未必就是我的良配?可是这十年相思,十年相待,却又教我怎能轻轻割舍,轻轻抛掷?”
  袁信之摇头道:“我看你平日里也不是个痴人,怎地这般痴心起来?我是粗人不懂,也不知说你什么,但就算你等了十年,那丫头若是早在你见到她之前就嫁人了,又或眼下就已经跟了那齐大少爷,你又能怎样?”萧鹤咬牙道:“若要这样,她……她倒不如那日死在我掌下的好了!”袁信之吓了一跳,道:“也不用这般狠罢?”
  萧鹤听他说了这个“狠”字,倒不禁一呆,忽然念及那日掌伤竹琬之后,竹瑶也曾面斥自己“霸道”二字,暗想:“难道我真是太过霸道,其实本不该如此苦苦相逼的么?”叹了口气,仍自推门走了出去。
  袁信之急叫:“喂,你到底上哪儿去?”萧鹤道:“我去找他们,就算她不肯跟我,也不能跟了那淫贼!”袁信之搔头道:“你这是何苦?一定要去,也等天明再说啊,怎么这般……”话犹未了,萧鹤早已出了客栈,走得不知去向。
  袁信之怔了良久,终究放心不下,只得去叫醒了钟素晴主仆二人,将此事告知。钟素晴听得竹琬尚自安然无恙,而师哥已前去追赶,心中也不知是替师哥欢喜,还是为自己伤感,只怔了一怔,道:“师哥……师哥他不会再……”眼泪便忍不住滚滚而落。袁信之老大不忍,说道:“我想他也不会再同那小丫头闹个不可开交的了,但那丫头的性子,当真难缠得紧,连我都被她气得想要揍她一顿,何况萧兄弟这脾气?也罢,大家都不放心,索性我也赶他们去,钟师妹你倒可以不必去了。”当下匆匆出门,连夜渡江再到武昌而去。
  岂知他这一赶竟赶了三日,直赶到江陵这才赶上萧鹤,只见他仍是孤身一人,奇道:“你没赶上那小丫头么?”萧鹤闷闷的道:“没赶上!她……她鬼精灵得很,多半知道我在后面赶她,故意躲着,我连那姓齐的踪迹都打听不到。”袁信之问道:“那你还要再赶下去?”萧鹤怒道:“便是天涯海角,我也非赶上他们不可,我……我便不信她能躲一辈子!”
  江陵往西北而去,经襄阳,过南阳,不一日已到洛阳,钟素晴主仆也在后面赶了上来。二女见萧鹤久赶未及,神色日益郁郁,都不敢多说什么话。袁信之因道:“我听说那齐元济是泾阳人,他们一路西去,多半是姓齐的想带那丫头回家去罢?”萧鹤禁不住又是担心,又是愤怒,更加催骑急追。
  这一日已到潼关,过河到风陵渡,便可直取泾阳,一时渡船犹自未到,四人暂在渡口一所草棚内喝茶。萧鹤满怀忧思,闷闷的自己将一壶茶喝了大半,正要起身再去渡口观望,忽见两名白衣女子走进棚来。
  袁信之以手肘撞了萧鹤一下,低声道:“是天山派门下。”萧鹤也已认出其中一个女子正是自己在余杭曾与之动手的尤云清,一时惊喜交集,便欲抢出去向二女打听竹氏兄妹消息,但转念一想:“天山派门人对本派之事向来讳莫如深,我若打听,料这两个女子也不肯便说,倒不如先听听她们说什么。”好在他们四人坐在棚角,尤云清并未看见他,两个女子谈笑着走了入来,要了一壶清茶,便即坐下。
  但听二女叽叽喳喳,尽说些没要紧的闲事,萧鹤凝神细听,只盼她们提到竹氏兄妹,偏生却连一个“竹”字也未从二女口中吐出来。他心中不耐烦到了极点,只是眼前是两名女子,纵上前逼问也觉有以男欺女之嫌,只得忍了又忍。正自烦恼,猛然听得远处“嗤”的一声,倒似放烟花的声响一般。
  四人都想:“七八月间,哪里还有人放烟花爆竹?”天山派的二女却已闻声窜出,但听又是“啪”的一响,那枚烟花炸开,二女这才回座。尤云清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小师叔啊。又不知他要捣什么鬼,巴巴的招呼咱们,喝完了这壶茶再去不迟。”另一名女子问道:“尤师姊,我没看清,你怎知是小师叔?”尤云清道:“你没见那朵雪莲是淡青色的么?这是天山竹氏的标记;剑尖左指,咱们天山派姓竹的男子,可只剩了他一个。”
  袁信之三人听得这烟花传讯乃是竹瑶所为,不禁都向萧鹤看了一眼。萧鹤惊喜之下,杯中的茶水都泼了出来,只想:“阿瑶招呼同门作甚?总不会是他们因为我在后面……”犹未想毕,已听又是“嗤”、“啪”两声,同样的烟花飞上半空,炸了开来。
  尤云清摇头道:“小师叔也真是孩子脾气,难道不知这讯号不可再放?四下里温师叔他们倘若看到,还会当有什么急事呢。”另一女子道:“或许小师叔也真的有急事,我们就去罢?”尤云清笑道:“这烟花看起来近,其实远在百里之外呢。大热天的,我可懒得急赶过去,再说他能有什么……”“急事”二字尚未说出口来,第三枚烟花已是冲天而起。
  二女面色大变,齐声道:“不好,十万火急!”连茶资也顾不得付了,衣袂带风,疾奔而出。
  袁信之三人也不由面色齐变,珠钿失声道:“难道竹公子遇了什么……”袁信之道:“那小子倒罢了,只不要是小丫头……”钟素晴急叫:“师哥,你……你又不知道……”萧鹤道:“那方向是在临潼。”这一句话尾音甫落,他人已消失在西面。
  待得袁信之三人赶到临潼城中,天色已黑,别说是萧鹤,就连天山弟子竟也不见一个。三人都是担心之极,惴惴不安的过了一夜。次日一大早便到城内城外分头找寻。袁信之直到下午才在长街上看见萧鹤,急问道:“萧兄弟,究竟出了什么事?”萧鹤面色沉暗,摇头道:“不知道!连人也找不着几个。好不容易见到两个天山派的小子,又是一问三不知,哼,也不知是真是假,再问不出来,我……我……”袁信之道:“我倒听说天山派的门下全在渭河上,却不知干什么,钟师妹她们已经到河边去问了。”萧鹤一怔,道:“当真?他们……他们……”
  正说着话,钟珠二女已同着一人自长街彼端走了过来,珠钿远远便叫道:“少爷,袁大爷,这位南大爷是竹公子他们的姐夫,有话问他便是。”袁信之与萧鹤都是一喜,连忙迎了上去。
  但见那人是个中年男子,长衫悬剑,相貌甚是忠厚,正是竹氏兄妹的姐夫南昭,他也不待袁萧二人开口,已叹息道:“各位是要问舍妻妹的消息么?唉,在下委实不忍心说了。”
  萧鹤心下一沉,见他这般神情语气,已知事情不妙,颤声道:“阿琬……她是不是和那姓齐的……”南昭摇头道:“我们已在渭河里捞了一日一夜,多半是没指望了,可怜她小小年纪……唉,大家都难受得紧。”
  萧鹤万万料不到他说出来的竟是这样一句话,呆了一呆,一时兀自未悟,问道:“你说什么?”南昭叹道:“阿琬的水性虽不坏,但渭河水势如此厉害,她……她又曾受过内伤,这番掉下去一日一夜不见回转,定然……定然……”摇了摇头,下面的“凶多吉少”四字不忍出口,便自咽了下去。萧鹤道:“她……她竟掉下河去……”南昭道:“是她自己跳河的,还有那姓齐的一道。”
  萧鹤眼前金星乱冒,耳边嗡嗡作响,一刹时仿佛灵魂都已无所依托,只听自己的声音喃喃的道:“她……她为什么要跳河?”南昭道:“阁下不知么?不过我们一样也不曾亲见,连阿瑶都没看见,还是擒了齐家的手下逼问才知。听说是船到中流,阿琬骗那人到船边,趁势抓住了他,一齐落下河去的。河中风涛正急,齐家的人急忙去救,都没救着,待得我们赶到之时,早已大半日过去,更见不着他们踪影了。”
  萧鹤脸色惨白,难以发声,袁信之却在旁听得好生焦急,喝道:“你说话还是不明白,那小丫头好端端地,为什么跳河寻死?”南昭不识得他,看了他一眼,却仍回答道:“怎么是好端端地?阿琬她……她也是被逼无奈。”袁信之道:“不是她自己要和那淫贼在一道,有什么被逼无奈?”
  南昭虽自性情温和,听他这一句话却也不禁怫然,长眉一轩,道:“兄台怎地如此说话?我家阿琬岂是自甘下流的人物?”袁信之道:“难道不是我亲眼见着她一定要和那人一道,连我的好话也听不进去?她自己一意孤行,我萧兄弟却还是怕她上当受骗,千里迢迢直赶到这临潼来,不然谁有闲心问你家的淡事!”南昭愠道:“阁下既如此说话,舍家的事也不劳各位操心。南某还赶着去料理舍妻妹的后事,就此告辞。”双拳一抱,转身便走。
  珠钿急道:“南大爷,且慢!”转头向袁信之道:“袁大爷,求求你别乱说了,听南大爷将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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