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烟杂录(三生石前传)  第22页

的快剑之法,号称天下攻势凌厉第一,腕转招发,略无空隙,净因尚未拔剑,一时竟在本门剑法之下,也给攻了个手忙脚乱。
  董景山急叫:“住手,住手!二位有话好说,何必非得……”欲待抢上拦阻,但竹瑶剑势有如疾风骤雨一般,连净因都是一时招架不得,外人哪里还有插手之地?他一呆之下,连连顿足,道:“各位定要动手也罢,何必非在老朽的场子里闹事!这……这少年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忽听耳边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的道:“这少年的来头,董老英雄还是不问的为是,倘若知道了,只怕你惊吓不起。”董景山奇道:“这位女侠何出此言?”一转头,只见说话的是个灰衣女子,身后还跟着个少女,二女都遮着面纱,瞧不清面目,只听说话那女子声音却已不甚年轻了。她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即默然,董景山连问数句,却也再听不到她回答。
  净因避到三十招开外,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按剑喝道:“将你怀中之人放下,老衲要还手了!”竹瑶冷笑道:“这里尽是卑鄙无耻之徒,你教我将她交给谁?”剑尖一抖,吐出一朵剑花,当头横挥而下。净因一侧身,剑已出鞘,识得他这一招正是本门的“天女散花”,于是剑身一振,正要以一招“顽石点头”化开,岂料竹瑶剑招似将使老之时,方向陡变,剑尖蓦地斜转,竟是他天山派“秋水剑法”中的一招“雪中之莲”。
  他这一变招奇绝迅绝,所使剑法又正以诡异见长。净因剑术纯熟,功力深厚,原本都远在他之上,竹瑶若一直使用他仙霞门中的剑招,固然是伤他不得,而若一起初便以秋水剑法进袭,也未必讨得了什么便宜。但他先前数十招全是地道正宗的仙霞剑法,净因招架已熟,更不虞他还有变招之举,待见有异,应付已然不及,大叫一声,竹瑶这一剑已在他右臂一掠而过,划破了一道长长的血口,伤深抵骨。竹瑶这一柄长剑还只是普通青钢剑,倘若是如竹琬那柄“绿水”短剑一般的利器,只怕净因的一条右臂已教他齐根削了下来。
  净因惊痛交加,向后跃开,耳边只听得厅上众人都是“啊”的一声,既有惊讶之意,却也不乏赞叹之情。人人都看得出这少年其实功力甚浅,这番得手只是占在使诈行险而已,但是眼见他手中抱着一人,身法之轻灵,剑招之迅捷,却并未由此稍减,而一轮急攻之下,竟能教仙霞派掌门血溅当场,实在是难得之至。虽然众人不愿得罪仙霞掌门,没人公然叫出好来,净因却亦已听出满厅之人还是赞同这小子的为多,心中愈加愤怒,但当此情形,怎还有脸面再行挑战?
  竹瑶看也不看净因一眼,转身面向岳天广,喝道:“姓岳的,上来罢!”长剑斜指向地,剑尖上鲜血一滴滴垂落下来。
  岳天广虽自见多识广,面对他这等模样,却也不由心中震颤,眼见这少年相貌清秀,谈吐风致,当得起温若处子四字,不意其拼起命来竟能如此剽勇,禁不住暗生惧意,但想:“他手中抱着一人,自然无法发放暗器,岳某一柄单刀,难道还胜他不得?何况本门尚有不少门人在此!”只是当着满厅武林同道之面,不好意思公然使门下围攻,便道:“好,岳某今日须得为高师叔讨回个公道,得罪阁下了!”生怕竹瑶重师急攻净因的故智,说了这句话,立即后退一步,自门人手中接过单刀,横刀当胸,摆好门户。
  竹瑶却自凝立不动,左手托在妹妹身下,右手长剑指地,身形浑如定住了一般。竹琬半伏在他肩头,微微呻吟,过了半晌,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便在方才竹瑶与净因打斗之时她已经接连吐了好几口血,都溅在竹瑶身上,染得他半身衣衫尽成红色。
  僵持了一会,岳天广忽见竹瑶长剑剑尖微微发颤,心中顿时恍然:“这小子内力不深,与老和尚打了一场,多半气力已衰,不足为惧。何况他还要担心他妹子的伤势,哪有精神再同我动手!”喝一声:“阁下既不肯先发招,岳某就有僭了!”挥臂一招“乌云盖顶”,单刀猛地当头劈去。
  竹瑶仍是不动,岳天广这一刀势挟劲风,来势极猛,片刻间便已及他面门。众人只见他长剑尚未提起,眼看招架不得,吃惊之下,不由又都是“啊”的一声,齐叫出来。
  惊呼声中,陡然见竹瑶身形微转,竟已绕到了岳天广的身后,也喝一声:“得罪了!”剑尖青光一闪,径取后心。他这一转身更是浑如鬼魅,旁观之人大多只见他衣袂微微一扬,人已移形换位。岳天广虽早知这少年擅于轻功,却也不曾料到他身形变换如此奇幻,何况好半晌已见他呆立不动,只道他内力已衰,岂知竟会是诱敌之计?他大惊之下,急忙回刀挡格,却不料竹瑶这一剑仍是诱着,岳天广单刀未至,他剑尖轻轻一抬,已然变招刺向对方双目。岳天广面门之处正是空门,情急之间,身形急仰,挥刀急架。蓦地里只觉腕间微有凉气侵袭,耳中只听当的一声,自己单刀已落。他一时兀自未知其所以然,向后跃开,眼中只看见竹瑶剑尖之上又添了一道血痕,这才觉出手腕彻骨之痛。原来竹瑶这三剑之中只有最后一刺才是实着,却是自父亲处偷学而来的“怀柔剑法”中一招“临风洒泪”,原是要心剑相和才能使动。此刻他正是满腔悲愤,一剑虚实相生,变幻莫测,兼之以他奇诡莫名的身法,竟教海沙派掌门这等老江湖也着了道儿。
  厅上众人眼见他顷刻间力创二敌,虽说胜在诡计奇着,但这等招式却也实在是平生罕睹,惊叹之下,不自禁的都站起身来。董景山刚叫得一声:“岳掌门!”欲待为两方作个和解,却已听海沙派诸人哗然大呼:“小子,诡计伤本派掌门,拿命来!”连同那与竹琬有夺马之仇的二人,齐挥兵刃,蜂拥而上。
  竹瑶连斗二敌,虽然耗时不久,但创敌这两剑实是自己平生功力之所聚,也觉得力尽神疲,何况竹琬伏在他身上不住吐血,心中焦若油煎,更加是心力交瘁之极,这当儿眼见众人群殴而至,数人袭向自己,倒还有一大半兵刃是向怀中的竹琬招呼过来,不由得暗叫一声:“罢了,没想到江湖中人这般无耻!”长剑急挥,剑光先护住了妹妹。明知不敌,也决不甘心束手待毙,要先挡一挡再说。
  但听丁丁当当响如连珠,出手诸人的兵刃纷纷荡落。其中有数件是竹瑶长剑荡开,另有几件却决非自己所能击落,他一呆之下,耳边已听一个女子声音喝道:“放心的话,便将你妹子给我!”竹瑶只是怔了一怔,也不容他多加思索,道了声:“有劳!”手上一松,那人已将竹琬自他怀中接了过去。这时海沙派等诸人兵刃已第二度袭来,他大喝一声,右手长剑舞动,左手一扬,已扣了一大把银针,也不取什么准头了,便以“满天花雨”的手法,掷了出去。
  厅上啊啊连声,海沙派诸人纷纷中针倒地,便是旁观的众人之中也有不少中了竹瑶的飞针,霎时间混乱一团。竹瑶一转头,却见那灰衣蒙面女子抱着竹琬向厅外纵去,急叫:“前辈留步!”追出两步,那女子身边的少女急道:“你自己也走啊,笨蛋!”只听厅间大呼:“小子休走!”岳天广半断的右腕已用布条吊起,左手持刀,领着未曾中针的几名门徒,气势汹汹的直扑过来。
  那蒙面女子倏地停步,嘿嘿冷笑,说道:“众位敢和天山派新任掌门的爱子动手,好大的胆子!”海沙派众人已扑到竹瑶身前,陡闻此言,便如给人施了定身法一般,哪里还能向前进得半步?
  那少女在竹瑶背上一推,说道:“走啊!”竹瑶身不由己,跟着她二人急奔出厅。
  董景山闻得那蒙面女子之言,再细想竹瑶的身法剑术,中原各门各派,确实是无此路数,已不由得信了九成,想到自己这场盛会,正是欲去向天山派新任掌门祝贺,岂料竟会得罪了其爱子?念及天山派门人睚眦必报的行径,今日之会定然后患无穷,越想越怕,禁不住全身簌簌发抖。
  竹瑶随着那两名女子奔出大厅,这时已当黄昏,大街上行人已稀,他轻功甚佳,片刻间便已抢到二女之前,回转身来。在厅上听得她们两句说话,早已认出二女是谁,说道:“凌前辈,田……田姑娘,多谢援手!”
  那蒙面女子一怔,拉下面纱,道:“小子,你倒还认得出我们!”那少女也跟着取下罩面青纱,果然正是凌若花、田琼芳师徒二人。
  竹瑶恭恭敬敬的道:“不敢当二位盛情。”这二人虽非对头,却也算不得朋友,今日竟得她们出手相救,不觉心中也是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又道:“多谢前辈厚爱,晚辈无以为报……将阿琬给我罢。”伸手去接竹琬身子。
  田琼芳大声道:“喂,臭小子,我师父……师父她可不是要救你,只不过不想见你死在别人手里罢了。”凌若花哼了一声,道:“不错!”
  她将竹琬递了给竹瑶,只见他垂头瞧向妹妹,眼角已隐有泪珠,问道:“你这么爱护你妹子,怎么在厅上听我一喝,便即把她交给了我?你这般信得过我?”竹瑶一怔,道:“我……我不知道。”
  凌若花冷笑一声,道:“谅你也没细想。”她见竹瑶伸手去搭竹琬脉搏,说道:“不用看了,她受的是内伤,凭你这点儿粗浅功夫,哪里能救得她转?你天山派灵药再多,也是枉然。”竹瑶抬起头来,含泪道:“前辈……”想要开口求她出手,但想到她与父亲情仇纠葛,要她相救只怕是强人所难,呆了一呆,凌若花已冷笑道:“你想求我出手么?哼,我不杀你两人已是看在你父亲面上,再想要我耗费功力去救竹君的女儿,这等话你连开口也免了罢!”
  竹瑶道:“前辈既然已经救了晚辈一次……”凌若花打断了他话头,冷冷的道:“琼芳都已说了,我救你只不过是看不得你死在别人手里,傅宁的宝贝儿女,若教江湖上一群下三滥的臭汉子给杀了,成何体统?念在你适才对我颇有信任之意,我权且寄下你性命便了。好在你兄妹只消死掉一个,也够教傅宁竹君伤心断肠的了,哈哈!”拉了田琼芳的手,转身便行。
  田琼芳急道:“师父……”凌若花目光炯炯,盯在她脸上,道:“琼芳,你不是恨他得紧么?难道还要为他开口求情?”田琼芳胀红了脸,回答不得。
  凌若花叹了口气,骂道:“孽障,你怎么便定要重蹈师父的覆辙!”不容得田琼芳再说一个字,拉着她便走。
  她走到街角转弯之处,复又回头,只见竹瑶仍自抱着竹琬,默默凝立。凌若花扬声道:“小子,我倒忘了问你一句,适才你只消说出自己身份,那帮家伙谁还敢同你动手?你为什么不说?”竹瑶茫然道:“先前……先前是不想说,后来便要说,也太迟了。说了……也没意思罢。”
  凌若花微微一笑,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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