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  第60页

哪知手掌一按之下,触到一个软绵绵的人体,不惊反怒,叫道:“好啊,还有一个!”不暇转身,挥臂反足,将半张床榻踢得翻转,露出萧和香全身来。
  萧鹤自见许云香与朱奇动上了手,他是掌门身份,不肯与人联手夹攻,于是收手退开,但见朱奇被许云香攻得险象环生,正要开口叫他退下,陡然看见床榻翻转,露出自家女儿一动不动的横卧于地,这一下如何不吃惊,与钟素晴失声齐叫:“和香!”萧和香兀自昏晕,哪里答得出声?
  许云香冷笑道:“原来却是萧姑娘在此偷情来着,今日我的屋子可当真香艳得紧了!”
  萧钟夫妇二人身形一晃,同时抢去,眼见女儿双目紧闭,裹身的绣被之下露出裸露的双肩,似乎全身都没穿衣衫。再拉她身子,察觉竟已被人点了穴道。众目都亲见朱奇自床底跃出,原来竟是对萧和香大肆非礼。萧鹤这一怒非同小可,将女儿往妻子怀里一放,只骂得一声:“禽兽!”顺手夺过钟素晴手中长剑,便向朱奇头顶劈落。
  朱奇眼见他夫妇去拉萧和香,已知不妙,待见萧鹤眼中如要喷出火来,恶狠狠向自己出手,心中更是连珠价叫苦,这当儿百口难辩,万死莫赎,危急之中一个低头,抓起先前震落的长剑力挡,当的一响,手中只剩了半截断剑,急忙就地滚开。萧鹤恨怒填膺,踏上一步,挺剑便刺了下去。
  萧剑平大惊,眼见这一剑便取了朱奇性命,如何能再躲下去,身子一撞,已出柜门,大叫:“住手!”看见钟景正在柜旁,心急之下,夹手夺了他的剑便刺了出去,要迫得父亲回头招架。他这一剑去势奇诡,已用上了“破箫剑法”的杀着,萧鹤果然侧身回剑,这一回头,不禁惊得呆了,喝道:“剑儿,是你?”
  萧剑平急道:“你先搞个清楚再杀人,根本没有的事儿!”眼见朱奇翻身欲起,急抢去扶。朱奇满腹冤火,扬手便是重重一掌掴上他脸,骂道:“你怎能这么害我?”
  许云香看见他二人都是衣衫不整,笑道:“两个小白脸赤身露体的躲在我房里,干得好正经事儿!萧掌门的令郎令爱,原来都是些风流放诞的人物,贵派的门风,可委实教我大开眼界了!”
  萧鹤眼前发黑,气得险些晕去,眼见朱奇与萧剑平都是满脸通红,上身赤裸,神情间却又似乎颇为亲密,哪里还容得他有半点疑惑?一霎时间,只觉天旋地转,心想女儿已不幸为人玷辱清白,儿子却也与之甚有私情,萧门数代清誉,怎料今日毁于一旦!他盛怒之下,胸口几欲迸裂,长剑递出,指在二人之前,低沉着嗓子喝道:“畜生,你怎么做出这等事来!”
  萧剑平一听许云香那几句污蔑言语,脑中嗡的一声,全身的血登时都往脸上冲去,叫道:“我……”萧鹤狂怒之下,哪里容得他再说一字,厉声道:“恶贼受死!”挺剑便向朱奇刺去。萧剑平举剑挡格,叫道:“要杀先杀了我!你也不问个明白?”
  众人见到奇变陡生,不由都是呆了。钟景钟文向来与萧和香交好,私心里也不无倾慕之意,此时却见她被朱奇污辱,心中怒火难抑,举掌挺剑,要待往他身上招呼;萧思平今日稀里胡涂接连失手,本来已是惊骇莫名,再看见这等异事出现,吓得张大了口瞪着大哥,只是发愣;钟素晴却抱着女儿推血过宫,欲待解穴,偏生萧剑平的点穴手法是向那婆婆学来,纵然她内力不弱,却也无从措手,直急得珠泪盈盈,连叫:“师哥,师哥!”
  萧鹤这时哪里还顾得到女儿,目光只是瞪着儿子,厉喝:“畜生,你还要执迷不悟?”萧剑平急道:“我……我……朱大哥,你跟他说个清楚!你怎么不分说几句?”眼见朱奇闭口不语,心下大急,叫道:“你怎么不说话?”
  朱奇突然大喝:“不说话便是无话可说,有什么好问!”声音刚落,人已跃起,一把抓住了发呆的萧思平,便往萧鹤剑锋推了过去。钟素晴大惊之下,急叫:“思平小心!”放落女儿便待救护。岂知朱奇这一着以进为退,眼见萧鹤缩剑避开儿子身体,脚下退处,已然向门闪去。钟氏兄弟剑掌齐出,攻他后背。
  朱奇反足踢出,白光一闪,钟文手中长剑脱手飞上屋梁。朱奇今日冤蒙不白,正是含怒之时,喝道:“吃我一掌!”左右开弓,啪啪两声响过,钟氏兄弟脸颊果然都吃了一记,各自红肿起来。
  许云香赞道:“好手段!”斜刺里一剑掠至,朱奇侧身让开,顺手将钟氏兄弟推到她面前挡着,萧思平这时才忙着抢上来攻。萧鹤一声大喝,回剑刺处,朱奇已闪向门外,喝道:“萧剑平,要是你也疑我,那就别说了!”萧剑平急道:“我不是……”
  萧鹤提了长剑,正待出门追杀,却听兵刃劈风,四名婢女长剑攻到,接着许云香也挺剑攻了上来。他心头暴怒难泄,挥剑横空一劈,喀喇一声,两婢双剑齐断。萧鹤这一劈含怒而发,剑刃上劲力非凡,两名婢女如何抵受得住?身形只一震间,哇哇两声,口中鲜血狂喷。
  许云香本自靥含浅笑,但眼见他这一剑威猛如斯,不禁凛然,长剑游走,斜刺侧攻,犹如冷电精芒般闪烁不定。萧鹤心下焦躁,挥剑横劈直击,威势极盛。自来长剑以灵动为尚,他这一路剑法却极尽刚猛,虽是一柄薄刃长剑,发出的劈风之声却浑如金戈大戟一般。
  这闺房本来不大,这么多人混战一团,本已拥挤不堪,萧鹤这一使剑却又风声大盛,剑气逼得旁人在室中都是立足不得,只有缩身避向墙角。萧剑平无法夺门出去追赶朱奇,看见萧和香兀自躺在地下,急忙纵过去替她解穴。
  室中疾风掠动,四柄长剑斗势激烈,蓦地里扑扑两声,白光闪动,两柄长剑一齐向窗外飞了出去,余下两婢同时大叫,跄踉扑地。许云香肩头也中了一剑,半身衣衫尽成赤红之色,双足在窗棂一登,身子已如断线纸鸢般飞了出去,远远只听她娇笑道:“萧掌门家里儿女共适一人,这家风可比武功更高明啊!”
  萧鹤转过身来,只见萧剑平正自手忙脚乱的替萧和香解穴,想起许云香临去之言,心中怒火大炽,戟指喝道:“畜生,你还要脸不要?”
  萧剑平听他这一声喝骂,已明明是信了许云香的信口雌黄,心下委屈惶急,脱口道:“爹!我……”萧鹤怒道:“萧家没你这种下贱畜生,你还敢叫我一声‘爹’!”
  萧剑平眼前一黑,霎时间万念俱灰:“我为你身中剧毒,命不久长,你不理会也就罢了,却连我的为人也信不过,宁可去听信外人的胡说八道……你尽可以不认我做儿子,却怎能这般说我?给师弟师妹们听在耳里,教我死了也做不得人!”越想越是愤然,那一股天生的倔强之气登时涌了上来。他伸手推拿开萧和香的被封穴道,站直身子,冷冷的道:“既然你说是这样,那索性杀就了我罢!”
  钟素晴抢上来抱住萧和香,连连摇撼,只叫:“和香,和香!”好半晌才见女儿微微睁开眼来,满脸都是迷惘之色,轻轻叫道:“妈……我怎么啦?”钟素晴哭道:“和香,你……”霎时间柔肠百转,寸心如割,禁不住哭倒在地。萧和香满心茫然,但眼见母亲大放悲声,自己入谷以来所受的委屈也全涌上心头,不由哇的一声,跟着哭了出来。
  萧鹤咬牙切齿,挺剑抵在儿子心口,眼见只须手腕轻轻一送,逆子便即就诛,可是这一剑又如何刺落下去?萧钟等人面面相觑,无不脸上失色,目光也尽集在萧鹤长剑之上。萧剑平咬住下唇,反而傲然不惧。
  父子二人目光相接,对望一眼。萧鹤道:“你还有什么话说?”萧剑平咬咬下唇,心道:“我反正是为你死了,今日便死,不过早死几个月,有甚可怕?朱师妹的事自然也不用我求你,只有朱大哥却险得紧了。”说道:“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你既然杀了我,就不能再去杀朱大哥,成不成?”
  萧鹤听他在临死之前尚自回护朱奇,怒火上冲,心肠立时刚硬,长剑一招“金风送爽”,向前刺出。萧剑平嘿的一声冷笑,闭眼待死。

  20

  这一剑刚触及萧剑平胸膛,陡听得格格乱响,脚底忽软,无数白茫茫的粉末自地底飞扑出来,小室中登时烟雾交腾。众人眼中蓦然灼痛,不禁齐齐按眼大叫。但觉脚下一虚,所踏骤失屏托,身不由己直跌下去。
  这一跌也不过三尺来深,底下积水没膝,扑通扑通之声响处,溅得人人衣裳尽湿。萧鹤足底甫踏实地,一个“一飞冲天”,直跃而起,一时兀自双目难睁,挥剑在身周虚劈一圈,大喝:“畜生,哪里走?”一跃之下,勉强睁眼,哪里还有萧剑平踪影?
  他只一怔间,立即提剑跃上屋侧柳树之巅,张目四顾,此刻正当日出,雾气全消,四下里望处一片清晰,虽有花丛山石,以他的目力,一望便可知无人藏隐,料想萧剑平纵使乘那混乱之际逃出,仓促间也决计无法逃远,难道真是有遁法不成?惊怒之下,跃下树来,只见钟素晴已抱了女儿站在屋侧,跟着才听“阿唷”连声,是萧思平并钟氏兄弟湿淋淋的自水中爬了出来。
  萧剑平闭目受父亲一剑刺落,只觉胸口微微一痛,突然脚下一空,身子后仰,直跌下去。耳中听到诸人叫嚷纷乱,身体一没入水,便觉得有一只手急伸过来按在自己口鼻之间,另一只手便将自己往水底下摁去。他一惊之际,未及转念,已觉全身烫热,身不由己的随着那人往热泉之下潜没。萧剑平生来不识水性,在水下屏息不住,虽有那人伸手相按,却也不由得咕嘟嘟连喝了好几口水,好在只潜得片刻,脚下便踏到了实地。四下里黑暗无比,只觉积水渐渐由腰至膝,由膝至踝,一路被人拉着跌跌撞撞的往高处直奔。陡然间光亮刺目,那人松开了手,他一个跄踉,再也忍耐不住,扑倒在一块岩石之上,张口便是大口浊水直呕出来。
  呕了半晌,才觉胃中略舒,有人笑道:“好啦,吐够了没有?”萧剑平抬起头来,面前一个少女笑吟吟的抱臂而立,全身穿着件水靠,更显得身形纤秀,却正是带自己入谷的程无忧。
  萧剑平心神略定,问道:“程姑娘,是你救了我?”程无忧道:“废话,不是我救你,是你救我么?”萧剑平忙道:“不……我是说,多谢你。”程无忧一扭头,笑道:“犯不着你多谢少谢的,我是瞧在人家的面上才救你,谢你那位好朋友去罢!”萧剑平道:“原来是朱大哥叫你救我。”程无忧嗔道:“什么叫我?那是求我。要是他不求我,你自己想想会怎么样!”
  萧剑平念及父亲挺剑刺落的神情,不禁打了个寒噤,说道:“多亏你……那间屋子下面,装了机关么?”程无忧笑道:“也不算什么机关。许师姊卧房底下本来就是暗溪,地板下面铺的石灰粉也就是防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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