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  第61页

的。我不过是游到下面开了翻板,谁教你们都是属元宵的,一个个就扑通扑通的掉下锅了呢?”萧剑平倒忍不住笑了出来,又问:“朱大哥呢?”
  程无忧忽然脸色一沉,道:“早知道朱奇那小子恁地没良心,我就不该跑来救你,也不要听他说话!”萧剑平一吓,问道:“怎么啦?”程无忧顿足道:“我是不管他的事,可是他有事也该跟我说嘛!借着领你入谷教我在外面守了两天,这当儿我回谷来了,好不容易找着他,他倒好,一开口又是请我做事,自己就匆匆忙忙溜不见了,骨子里便是不想搭理我!我有什么地方对他不住了?”
  萧剑平松了口气,暗道:“原来你还不知道方才和香妹妹的事。”但她这几句话却也回答不出,只道:“定是他有正经大事,没工夫跟你多说闲话。”程无忧怒道:“什么正经大事?我这就是没要紧的小事了?”萧剑平冲口道:“他要找什么寒玉丹的解药去,这是性命交关的事,怎么不正经!”
  程无忧大吃一惊,失声道:“寒玉丹?他……他难道竟中了冰炭置肠散的毒?”萧剑平一怔,正想说:“他倒没中毒,是朱师妹及我中了这毒。”但话没出口,心念转动,已先问了出来:“你……程姑娘,这寒玉谷的谷主,到底是你什么人?”
  程无忧道:“当然是我妈了,你不知道么?”萧剑平心道:“原来你也是随母姓的。”程无忧已然发急问道:“喂,我不跟你说废话,你只说,他怎么会中了毒的?他中了毒又为什么不告诉我?”萧剑平道:“他……他多半是不想连累你。”程无忧顿足道:“好胡涂!我怕什么受连累?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将寒玉丹看得有多要紧,想自己偷药去,可不是找死?你叫他等着,我去拿出来,最多许师姊跟我妈告上一状,我也不怕的。”她自顾自的说话,竟容不得萧剑平有插嘴的余地,话音方落,人已经直向外奔。
  萧剑平叫道:“程姑娘!”追出两步,已不见她人影,生怕迷失路径,只有站着不动。游目四顾,原来自己出来之处却是一个石洞,洞外郁郁葱葱,好一片杏子林。谷中奇暖,杏果都已黄熟。风送果香,林传鸟语,景色清幽,杳无人迹。
  他在林中草地上坐了半晌,晨风拂体,肌肤上略感凉意,同时也觉肚中饥饿,于是跃上树采了些杏子吃了,甘甜微酸,倒也充饥解渴。那草地柔茵如毯,枕臂躺着,不觉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甚酣,待得醒转,早已日影偏西,程朱二人却均不见踪影。萧剑平焦急起来,在林中连转几圈,寻思:“朱大哥千万别撞上了爹,跟他是说不清楚的,只有丢命的份儿!”
  眼见红日西沉,东边天空隐隐现出了月影,于是提步向林外走去。但这寒玉谷中路径东弯西绕,黑夜之中更加难以辨识,这般胡乱走去,只转了两个圈子,便已头晕眼花,待要回头,来路竟也辨别不清,不禁发急:“找不着人,别要反而把我自己给丢了!”
  在一条沙石小径上举步踟躇,正自烦恼,忽听呼喝声响,两条人影手挺长剑,自身侧另一条小径上直掠过去。他目力敏锐,远远便认出了来人面目,不禁脱口呼道:“喂,你们两个干什么来着?”原来来者正是钟氏兄弟。
  钟氏兄弟奔行正速,陡然一惊,各自刹步,横剑回首,待见是他,不约而同的呸了一口。钟文冷笑道:“好不要脸!谁认识你这种东西了?”钟景喝道:“跟这等贱人说话,没的脏了咱们,快走!”
  萧剑平一惊固甚,这一气更是非同小可,怒指喝道:“你们胡说!我……”胸口一阵逆气上冲,但觉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便是一口鲜血夺口喷出。
  钟氏兄弟见他吐血,倒也一惊,举剑各退一步,钟景道:“你还知道羞愧!干嘛不自己一头撞死了去,要在这里丢我们天墉城的脸?”钟文冷笑道:“怪道上回师父提亲不成,你那表妹还说大家不明白你的心事,原来是这等下贱的心事!”钟景大声道:“你自己自甘下流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坏了阿和的名节?你是多拖一个人下水不是?”
  萧剑平全身一阵发颤,突然大吼一声,咬牙喝道:“好,我便是不要脸,便是自甘下流,今天索性再跟你们两个拼了,反正我坏事也做的多了!”顺手在身畔小树之上折了一根树枝,反手便横扫过去。
  钟氏兄弟不料他陡然动手,急向后跃,饶是闪避得快,钟文左膝上还是火辣辣的着了一记,大惊之下,圈剑斜削。萧剑平手中树枝当作剑使,反剑“修筠挺节”,疾戳而至。这一剑乃是竹氏父女所传“劲节三十六剑”中的招式,钟文哪里见识过,手中长剑尚未圈转,右腕上已被枝端点中。
  这一点若是利刃所戳,钟文腕骨早断,但萧剑平急怒之际未执寸铁,这树枝一点劲力虽重,却也只教钟文手腕一阵酸痛,急忙缩腕回削。钟景斜刺里一剑已横掠而至,双剑齐落,噗噗两声轻响,萧剑平手中树枝已断作三截。
  三人一齐向后跃开,萧剑平将手中断枝一抛,喝道:“你们没赢,别走!”空手又扑过去。钟氏兄弟也不免恼火起来,齐声道:“你还当我们怕你不成?”双剑圈转,径向他下盘削去。
  萧剑平武功原本胜过他二人,但一来以空手对两柄长剑,本已不利,二来连日数遭大变,心神散乱,更加上方才被激呕血,全身气血逆涌,竟连轻功也自发挥不出。只接了数招,钟景长剑横转,已在他足胫上掠了一道,接着左肩上又中了钟文一剑,鲜血迸流。他早已横了心肠,大叫:“早晚是死,今日死了也罢!”拳打足踢,竟然越战越勇。
  再斗数招,钟氏兄弟又伤了他两剑。哥儿俩连连得手,心下却越来越怕,眼见萧剑平数受剑伤,却自半步也不肯后退,竟是屡败屡战,遇上这等对手却也难缠之极。倘若当真重创了他,一来无此深仇大怨,二来毕竟份属同门,虽说他业已反出门派,所行不齿,连师父也耻于认他为子,但清理门户的事终究不是自己兄弟所能为。可是眼瞧萧剑平俨然一副拼命的架势,却非是个能够善罢甘休的局面,二人不禁都生了惧意,长剑连晃,只想转身逃走。
  但萧剑平胸中悲愤哀苦郁结已久,这时复身遭奇耻,被蒙大冤,这一股天性中的刚烈之气激发出来,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钟氏兄弟气势一馁,他斗志便愈发高昂,大叫:“你们两个伤得我好,还想逃么?”突然欺身过去,啪的一响,打了钟文一记耳光,反手便扭住了他持剑手腕。钟景急忙运剑往他臂上砍落,萧剑平竟不松手,反足踢出,踹中他下腹。钟景一个跄踉,长剑失了方向,一个收势不住,竟是直直斩向兄弟肩头。同时钟文手腕力振,长剑却往萧剑平胸口撩去。
  三人扭作一团,其势已难罢手,眼见片刻便要三败俱伤,陡然间眼前白光一闪,当当两声响过,两解断剑落在地下。钟氏兄弟急向后跃,一眼看清了来人面目,失声怒喝:“姓朱的!”半截断剑疾挺,同时扑了上去。
  那人嘿的一声冷笑,身形不动,反腕又是白光一闪,两人手腕奇痛,手中断剑再度脱手落下,同时耳中只听啪啪两响,两人左右脸颊又分别吃了一记耳光。朱奇刷的一声,兵刃回鞘,喝道:“快滚!”钟景钟文互相一拉手臂,转身便没命价的飞奔而去。
  萧剑平全身数处剑创,中剑虽非要害,伤得却也不轻,身子晃了一晃,便即坐倒。朱奇走上两步,看了他一眼,冷笑道:“逞强动手,也不知见好就收,伤得好舒服罢?”萧剑平怒道:“我伤不伤,干你甚事?”朱奇道:“你自己不要性命,当然不干我事!早知道我也省些力气,先前也不必麻烦程姑娘的大驾,让你死了可不就结了?”
  萧剑平其实也知他两次出力相救,全是一片好意,但当此郁怒难申之际,天底下事事都不顺之极,就是要发作几句才泄得这股无明之火,何况自己蒙此奇耻之名,说来说去到底也算是他的缘故,生来胸襟原非豁达,于此刻更不免如同孩童一般的会迁怒起来,听得这几句喝责言语,满腔愠恼怨恨,全身热血都往头顶冲去,霎时间脸白如纸,挺身站直,冷冷的道:“是你自己多事,我本来就没要人理会我,你以后可以省省了!”
  朱奇侧目瞠视了他半晌,叹了一口长气,反手背后,将一包物事掷了过去,说道:“我不跟你吵架,你穿了衣服罢!”
  萧剑平伸手接住,打开来却是自己的短衫长衣,连原先放在怀内的短剑洞箫及暗器针囊也是一件未失,心下一讶,不由问道:“你又到那牢里去过了?”这时才注意到他已穿上了外衣。朱奇笑道:“我们的东西全在那里,不去一趟怎么成?好在熟门熟道,还顺手把那姓曲的丫头也关了进去,不然我们岂不是被白关了一场?”
  萧剑平忍不住也是一笑,心头郁怒少解,便觉得有些歉然,一时不知如何说话,一声不响的自行穿衣。穿到最后却见多出几件,提起来见是淡绿的薄罗衫裙,识得是萧和香日常所着。朱奇道:“你妹子的衣裳也丢在那里,你去还了她罢。”
  萧剑平道:“管这些小事做什么?她反正总有衣裳穿的。”随手将衫裙揉成一团,正待抛开,却被朱奇一把接过,皱眉道:“这怎么是小事?好歹也得要她去说一句……”萧剑平也不知该冷笑还是苦笑,道:“她那个小木瓜,只怕越说越不明白!我反正也不要他们明白,随他们想去……”朱奇不觉恼火,道:“你再左性,也不能拿这等事赌气啊!何况这事又不是只牵连你我二人,你妹子的名声就不是名声?好,你不去,我去便是。要是你爹狠心连她也杀起来,看你怎么对得住人家!”
  萧剑平叫声:“慢着!”已见他转头奔出,他急忙跟上,心中大急:“你明知我爹的性子,还要去找和香妹妹,可不是自己去找死么?”但眼见他奔行正速,也知多说无益,索性闭口不言,只是陪着他一同奔了过去。
  转过几道弯,眼前一亮,原来又回到了许云香那间居室之畔。两人在山茶花丛之下伏行过去,朱奇低声道:“你身上有伤,当心一点,我先过去瞧瞧怎么样。”萧剑平一怔之间,还未说话,他已一纵身窜了过去,伏在屋角下向内窥看。
  萧剑平独自坐在花丛之后,望着冷月斜挂,正觉有些寂寥,忽听花丛之外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响到另一侧停下。一个少女的声音轻轻一声叹息,柔声道:“我这毒解得了固好,解不了……也只是我命该如此,你也不必太费心了。”
  这一句温柔的娇音入耳,萧剑平登时全身一震,几乎忘了身处何地,慢慢从花底看将上去,只见一个素裙少女正站在花丛对侧。月光下看得明白,这少女背影纤纤生秀,却不是自己为之而来的朱兰言是谁?
  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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