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  第32页

料,这番恩情,我只是藏在心里,可没有一天忘记过。”
  温珉哼了一声,道:“你若是还能记得这些旧事,怎么如今我叫你做什么事情,你却都要推三阻四呢?”
  竹瑶道:“二哥,你明知我做不到,又何必苦苦逼我?剑儿是阿琬的亲骨血,我说什么也要照顾他周全;而蝶儿的事……各人姻缘各人定,别人便要勉强,也万万勉强不来的。”
  温珉道:“哼,勉强不来!你女儿有你这好父亲,真是前世善缘了,象我这样人,便不配为父为兄,是也不是?”语气之中,又已渐生怒意。
  竹瑶道:“我怎敢有这等意思?”温珉道:“那你又是什么意思?怪我当初擅自做主,断送了你女儿的终身么?你自有和昆仑掌门再结亲家的打算,当然看不上盛家了,倒是我多事来着?”竹瑶道:“剑儿是剑儿,萧掌门是萧掌门,何必混为一谈?别说我根本无意过问小儿女的事,就算我有许婚剑儿之意,那也不是为了他生父是什么掌门。萧掌门害死了阿琬,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他,谁又要去巴结他了?”
  温珉冷笑道:“你从小便心眼儿多,如今说这番话,谁知道你是真是假?咱们与萧家结亲,又不止是这一代,当初阿琬许嫁天墉城,若不是你一力撺掇、再三撮合,阿琬又怎么会点头,爹妈又怎么会允婚?你要与萧大掌门套近乎,又不是今日才起的!”
  竹瑶恨恨的道:“那是我当年瞎了眼睛,以为姓萧的对阿琬一往情深,这才从中撮合,结果反而害了阿琬性命,我后悔也来不及了!你就别再提了成不成?”
  温珉道:“什么瞎了眼睛?你明白知道那姓萧的是要做掌门的人物,当然忙不迭的牵线搭桥,卖这个现成人情,招子可放得挺亮呢!阿琬其实也是半推半就,贪恋掌门夫人身份,便遭贪权爱势之报……”
  竹瑶跃后一步,气得声音也发颤了,道:“二哥,你怎么说我都由得你!阿琬……阿琬哪一样对不住你了,你要这般损她?”
  温珉道:“我损她了?难道她当初是喜欢姓萧的才嫁过去?要说迫于父母之命,你跟她从落地到长大,哪一样事不是爹妈由着你们性子?她嫁到天墉城去,还不是想拣个现成的掌门夫人做做,却又不自检点,连萧大掌门的师弟也勾搭上了,结果不但枉自丢了性命,还连累得我们一家都丢尽了颜面,她便做得,我说不得?”
  竹蝶听到这里,便知不妙,寻思二伯伯说话过了头,损及小表哥的亡母,他焉有忍得住的?急忙反手一指往萧剑平胁下要穴点去,只待制住了他也就罢了,哪知这一指已落了个空,只听衣襟带风,萧剑平已从身边一跃而出,怒喝:“你……你……不许你胡说我妈妈!”
  他蓦地现身一喝,温竹二人不禁都是一惊,竹瑶首先叫出声来:“剑儿,你……你怎么来了?”
  竹蝶阻表哥不住,跟着也从冰柱后跃出,叫了声:“爹,二伯伯。”
  温珉怒道:“阿瑶,你生得好女儿,带回来的好外甥!连大人说话也躲在一旁偷听,还有家教没有?”
  萧剑平跃出来时是满腔怒火,难以抑制,听得他这句说话,反而强自按捺了几分,大声道:“二舅舅,我现下尊你是长辈,叫你一声舅舅,我在这里偷听你们两位长辈说话当然是不对,你在背后说我妈妈的坏话难道就对得很了?我妈妈……我妈妈决不是那样的人!别人信不过她冤枉她也就罢了,你……你是她的亲哥哥,难道也能胡乱冤枉了她?”
  温珉双眉陡竖,喝道:“你……你……什么东西,竟敢这般对我说话?”
  萧剑平昂头道:“旁人都怕你,我可不来怕你,我从前没见过你,也不曾受过你什么好处,用不着念你的恩情。你不要认我做外甥,我还不想叫你做舅舅呢,你对自己的亲妹子都这样,哪里配做我妈妈和舅舅的二哥了?”
  竹氏父女向他连打眼色,要他转圜,却见他始终不理,无不骇然失色。竹瑶暗叫:“糟了!小孩子家口没遮拦,又正值年少气盛,有什么话冲口便说了出来,这一下激怒了二哥,他可别想在天山立足了。”眼见温珉挥掌便往萧剑平脸上掴去,当下身形一晃,拦在二人之间,举臂相格,叫道:“二哥!”
  温珉一掌被他架开,怒火更旺,向后倒跃一步,刷的一声,长剑出鞘,厉声喝道:“好啊,百无禁忌,你越来越大胆了,跟我也敢动起手来,是不是?那好啊,你便拔剑上来啊,正好试试你竹氏那套得意功夫!”
  竹瑶退了一步,道:“我……”温珉不待他说完,举剑便往他肩头刺去。竹瑶又退了一步,双掌分别在女儿和萧剑平身上一推,掌心力道吐出,登时将二人震开数步,随即反手抽出长剑,当的一响,已将那一剑挡了开去。
  萧剑平被舅舅一掌推开,背心在一根冰柱上一撞,这才停住,眼见两位舅舅为了自己而口角相争,兄弟相斗,不由也觉惶然,按剑欲待上前相帮,但见二人斗得紧密异常,直似泼水不入,哪里插得下手去?
  只听铮铮之声响不绝耳,便似爆豆般的一串长响,双剑在一瞬间已然撞击了四十余记,便是弹琵琶的高手也未必会此繁音促节。两人同一父母,师授完全相同,彼此熟知对方剑路,此刻斗将起来,分外紧凑,也是分外凶险。温珉比竹瑶年长十岁,也即多了十年的功力,竹瑶的机变却又胜了他三分,这一番天山剑法中的快剑施展出来,竟自斗了个旗鼓相当。
  萧剑平自幼和弟弟不睦,兄弟相争惯了,于手足之情就不免淡薄,见二人相斗,仅为竹瑶担心而已,也没觉得十分不妥。竹蝶却是焦急异常,拔起插在雪地中的长剑,欲上又却,连连顿足。
  其时已当深夜,月正中天,两柄长剑幻成两团银色,撞击之声如密雨,如爆豆,响声不绝。蓦地里眼前一暗,顿时一团漆黑,原来是一片黑云涌过,挡住了月光。萧剑平只觉颜面、后颈同时一凉,有细微之物撞了上来,伸手一摸,掌中冷飕飕地,却是一片片雪花。
  他在天山多日,已知峰顶到得夜间向是奇寒,一直飘雪不绝,有时月光明亮,照样白雪飞扬,何况现下天际黑云如山涌将上来?只听朔风呼号,雪花漫天价撒落下来,还挟着一粒粒冰珠,打在脸上疼痛异常。风雪之中目不见物,却仍自听到兵刃撞击之声不绝,这般情势平生未遇,心中虽自惶然,却也无法可施, 一时犹如在噩梦之中。
  竹蝶辨明方向,向他挪了几步,伸手抓住了他手臂,悄声道:“小表哥,怎么办?”萧剑平道:“我……我也不知道。”竹蝶顿足道:“都是怪你!我明明叫你不要出来,你偏不听话,现下这可怎么是好?”
  陡听当的一声大响,声如龙吟,嗡嗡之声好一阵方绝,这声响过,便即再无半点声息,惟余朔风劲雪之声。这一下突如其来,也不知谁胜谁负,兵刃声却不再闻,竹蝶急得几乎哭了出来,想要大叫:“爹爹!”这两个字却在喉间噎住了,怎么也吐不出来。
  风雪在身畔不住怒号,萧剑平和竹蝶二人一动不动,倾听声息,只短短的一忽儿,全身已落满了雪花冰珠。终于风势稍歇,黑云推开,自云缝中透出一丝丝的月光来。
  只见温竹二人都是提剑封在面前,身上也是落了一层雪花,连长剑刃面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冰屑。两人都是一动不动,蕴势待发。
  萧竹二人松了口气,这才觉得颈中有一道道冰水流下,彻骨生寒。原来是身上积雪为体热所融,流入颈中,适才提心吊胆,未曾察觉,这时心神一松,才觉冷入骨髓。
  那云开月现只是一瞬间的事,只这么一会儿间,月亮又迅速的钻入了云层之中,峰顶又即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之中,忽听竹瑶的声音说道:“二哥,你有好几次手下容情,没有伤我,做兄弟的很承你的情。咱们打到这时,你已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不用再打了罢?”
  温珉哼了一声,道:“你也有几次制住我的要害没下杀手,难道我是瞎子,不曾见么?你们明明功力索敌,你却说这话出来,是损我的来着?看剑!”嗤的一声疾响,挺剑又刺了过去。
  竹蝶从小便练天山剑法,此刻虽然目不见物,单听剑尖破空风声,便知道是一招“流沙千里”,这一剑中宫直进,极尽凌厉,父亲若不闪身相避,便当挥剑格出,却听竹瑶动也不动,浑无闪避格挡之意,禁不住又是吃了一惊。
  这时月光又现,只见温珉剑尖距竹瑶胸口仅只半寸,硬生生的凝剑不动,怒喝:“阿瑶,你找死么?还是仗着我不敢杀你?”
  竹瑶摇了摇头,轻轻一叹,说道:“二哥,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不为别的,只因咱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这等血缘之亲便是利剑也斩不断的,是不是?”他不待温珉回答,又道:“二哥,论起年纪来,你比我和阿琬要大上十岁,以前性情不投,自然也不怎么合得来,可是无论怎样,总还是一家人,难道只为了外人的说话,便非要教咱们骨肉分离,手足互残么?爹妈若是得知,只怕再也不能安心静修了。”他这番话说得情恳辞诚,神色诚挚已极。
  温珉又哼了一声,脸上青气大盛,长剑剑尖反射出一丝丝银光,原来剑身正自抖动不已,足见他心中正在反复交战,委决不下。
  竹瑶又道:“二哥,咱们一家总卷在派中的是是非非里,也算够了。况且如今爹妈连我们也避不见面,为人子者不能尽孝,心中宁不有愧?倒不如请他们两位老人家出关,一家人回岭南也好,就在天山上择地隐居也好,反正从此再不理会这些风波,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岂不强过整日价勾心斗角,争那劳什子的掌门人?”
  温珉双眉陡扬,手腕一振,铮的一声,手中长剑从中断成两截,一齐落下,擦擦两声,两截断剑一齐没入雪地之中,喝道:“阿瑶,你这般巧舌如簧,便想说动了我不成?今日你若知事,那便叫这位天墉城的萧大公子自己下仙影峰去,不然的话,你索性带了你一家人回岭南去罢,以后也不用再提起什么兄弟之情了!”
  竹瑶长叹一声,秀眉双蹙,再也无话可说。
  萧剑平在一旁听着,眼见舅舅说之以理,动之以情,便只差苦苦哀求,这位二舅却始终心如铁石,决无半点转圜余地,言语中更是公然逐自己下山。萧剑平生来心气高傲,在家时连父亲这等人物也敢顶撞过去,此刻虽对竹氏父女都有依依之意,也不大明白这位二舅何以对自己如此不近人情,但身处此地,如何能再教舅舅为难,又如何能再厚着脸皮在天山呆下去?当下迈上一步,站在两人之间,朗声道:“舅舅,你不用再说了,反正这位温二爷也不会听你说话,他既然不让我再呆在天山,那我即刻就下峰便是。”
  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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