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  第19页

在的时候你就里里外外都熟悉了。实在不行,你就累点,给我列个大概的单子出来。我再杀个鸡儆个猴,估计就能拿回大半来。”

  招娣点头:“我试试好了,也不晓得能记住多少。”

  “你再记不住,可就没别人了。好了,奔波了许多天,累都累死了,你今天先歇了吧。”

  招娣答应着:“我先把洗澡水给您备好了吧?”

  锦绣“嗯”了声算是答应。

  等招娣备好了洗澡水,回来找锦绣她却又不见了。

  洪家有三亩田地,夏收麦子秋收玉米,怎能算穷苦?只是人丁淡薄劳力不足罢了。

  洪家二老只养了一个儿子,还是个细瘦书生干不了多少农活,凡事都得是他双亲二老来做才成。

  眼下秋收,洪家老母在田地里掰玉米。她不过四十多岁,身体壮实身手麻利。从日升掰到日落,累得满身大汗,刚要在田埂间坐下歇息,就看见远远的来了两顶轿子。除了天上掉下来的一个金子做的亲家,洪家没有富亲戚。来的不是纪家还能是谁。

  一个年轻妇人下了轿子,在田埂头上驻足,伸手抓了一颗玉米拨了皮来看。

  洪大娘点着脚走过来:“谁啊?”

  “是洪大娘吗?”

  “吆,哪里的俊媳妇?我不认得呢。”

  “我是锦绣,瑞容她哥哥家的。”

  洪大娘一听,忙迎上来握锦绣的手:“呀,是大少奶奶啊,快屋里坐。……你看,我这手脏,掰棒子来着,把少奶奶的手也沾脏了。”

  山东乡下人,管玉米叫棒子。锦绣反握住洪大娘的手,顺着她说:“没有没有。大娘见外了。累了么?累也高兴吧?我看今年棒子收成好着呢,粒大数足。可惜熟了,要是嫩着呀我可得掰几个下来带回去吃。小时候常啃着吃,现在想想都馋。”

  锦绣装着流口水的样子,逗得洪大娘开心:“少奶奶,早说呀!可惜时候过了,我要是早知道就好了。你等明年啊,明年夏天我挑几个胖的给你送去。”

  “好呀。我可等着呢,大娘你可别怪我馋。”

  “几个棒子,少奶奶看上了是它们的福气!”

  锦绣回头朝轿夫们使个眼色,就搀着洪大娘王屋里走:“别叫我少奶奶,怪别扭的。叫我锦绣!”

  洪大娘推推却却,两人进了屋。

  轿夫们放下轿子,进了洪大娘的玉米地。

  洪家屋子有两间,外间是洪子卿的父母睡,里间是洪子卿小两口的。瑞容听见外面的说话,就知道来了人,穿戴好坐在炕沿上等着。洪子卿就坐在前头的桌子上读书。

  孩子睡熟了,锦绣进来就悄悄说话。瑞容和洪大娘都笑她:“不碍事的。孩子小,听不见。”

  锦绣觉得奇怪,不聋不傻的长着耳朵怎么听不见?后来想到自己一直没有孩子,心里不是很好受。不明白,但也没吱声,只是轻声地和瑞容说家常。洪大娘抓了两把桂圆核桃来让锦绣吃,又坐了会儿就出去了。

  锦绣闲聊一会儿,就开始往正题上绕:“乖孩子,真胖,叫什么名字?”

  瑞容看看洪子卿又回头跟锦绣说:“子卿说,叫他东官。”

  “怎么叫这个名字呢?”

  “‘东’字辈的。来年子卿要乡考了,再取一个‘官’字图个好兆头。”

  “不是我说,兆头这些都是不能信的事情。且不说这个,就单说你把自个的盼头加在孩子身上,万一没高中,这回头再叫孩子的时候可不是把伤心事往外头提吗?即凡是在名字里加盼头,还是叫东怀好。回头叫起来,是带着娘的孝顺的,你说是不是?”

  瑞容没敢说话。

  洪子卿一直是像木头似的坐着的,这会儿听见锦绣说这个了才开口“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今日来又是为了这事情。你们纪家也太贪,不只贪金银,连人家孩子的名字也要贪。”

  瑞容拉一拉锦绣的手,暗示她别一般见识。

  锦绣没理,大方的接过洪子卿的话头:“洪秀才你说话不讲理。纪家要是贪金银,何必把我们二小姐嫁过来?你们洪家有金还是有银啊?眼下你不孝顺还不叫你老婆尽孝,你们读书人都是这个德性是不是?”

  洪子卿把书一扔站起来:“我哪里不讲理,我哪里不尽孝?”

  瑞容忙劝锦绣:“家里来个人就得跟他吵闹一番。嫂子,你可是明白人,你怎么也这样来闹他呢。嫂子……”

  锦绣私低下用手使劲攥瑞容,面子上还是一脸的好斗:“你母亲在外面秋收忙碌,你却在里面自在,你说你尽孝么?你岳丈病危在床,你不去探望也就罢了,还不让瑞容去探望。你不尽孝罢了,还不让老婆尽孝。你这是两头不孝呐。”

  洪子卿肩膀高耸,气的一动一动的:“我娘是让我好好读书,考功名的。做大事的人不能拘于这些农活俗事,我,我学的是治国平天下,不是这些鸡杂狗碎的事情!”

  “人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还得靠你母亲养活,你拿什么来治国平天下?”

  “哼,韩信能人胯下之辱,我今日……”

  “去你娘的韩信!你有那气度么?你连你岳丈的请求都不答应,你小肚鸡肠自私自利,以为捧了本书就不吃五谷杂粮了?有本事你天天喝凉水过日子去呀!我知道,你们读书人瞧不起我们这些为金银卖命的。可惜啊,我还瞧不起你呢。程锦绣一介女流都能靠一双手养活一家人,你一个七尺男儿还得让老母养,没羞!”

  洪子卿听见锦绣开口骂“娘的”就傻了,锦绣再伶牙俐齿几句他就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了。

  轿夫在门口喊:“少奶奶,都收拾完了。”

  洪子卿一听就跳起来:“你干了什么?你都收拾了什么?我娘呢?”

  锦绣没理他,回头朝外面喊:“进来吧,接二小姐回家。”

  “嫂子!”

  “程锦绣!”

  三四个轿夫进来,跟瑞容做个辑,就背起她来往外走。瑞容反应不过来,不知道她那好说话的嫂子为什么使这样的手段。

  洪子卿看了,两眼泛红跑着追了出去。洪大娘听见里面乱赶紧来看。

  追的,跑的,喊的,哭的,洪家门口热闹起来。

  洪子卿怎么能追的上那轿夫,一个甩手他就跌到了。瑞容直哭着喊相公。洪子卿爬起来要去追,却看见锦绣抱着他儿子站在玉米垛前。

  那本来空荡荡的天井里什么时候堆起了满当当的玉米?

  他娘要忙活小半月的农事,在程锦绣那里不过是一顿话的功夫……

  锦绣就站在玉米垛前面看着他:“洪秀才,你要是想让瑞容尽孝,你就放她跟我走。你要是不让,那我就硬抢。之后也别拿什么休书来吓唬人。既不关瑞容的事也不关我爹的事,是我程锦绣抢的人,要怨怨到我头上来。你要想去官府告我我也奉陪。程锦绣是个低贱商人,今日我还就来给你算一笔明白帐:你这孩子的名字取了东怀,那我爹就能睁眼下床多吃半碗白米饭;瑞容要是跟孩子回去看看他,他就能多活一百天。为了这笔帐,我愿意做这棒打鸳鸯的恶人。”

  洪子卿不说话,洪大娘看看锦绣再看看自己儿子,面露难色。

  锦绣跟洪大娘告辞,上了轿子,探出头来:“纪家的门朝你开着,你若愿意就随时来看看他们母子俩。你若不来,等我爹病见好了,我会亲自把她们送回来。”

  洪子卿从玉米堆里站起来,起拍拍□头也不回的进了屋里。剩下洪大娘替他连连点头。

  锦绣放了帘子,叫乔三起轿。

  姑嫂之间

  出了洪家村,孩子开始哭闹,锦绣看不了他只好下轿交给瑞容。

  瑞容盘腿坐在轿子里满脸泪水,接过孩子撩了衣裳就给他哺乳。锦绣觉得尴尬慌忙把帘子关上,出来看见轿夫们并不知情才把脸上的红给淡掉。

  等了一会儿,瑞容隔着轿子对她说话:“嫂子,你上去吧。孩子让我抱着,我不哭了,也不闹。你什么也别说,我跟你回家就是。”

  那口气出奇的生硬冷漠。锦绣第一次听瑞容这么跟自己说话,心里多少难过了一下。但又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对书生夫妇是自己千万年也用不上的人,得罪了也不怕。

  遂回头上了轿子,继续往纪家去。

  连日的奔波,锦绣实在是累了。上了轿子就迷瞪起来,睡了一会儿轿子停下了,她睁开眼才知道天已经黑了。

  远远看过去,纪府里里外外是提着灯笼疾走的人,普兰色的夜里,一盏盏橘黄的灯笼此起彼伏。锦绣拉开帘子来问怎么了。

  “大少奶奶,仿佛是咱家丢了人了。在找人呢。”

  “丢了谁?”

  有个小厮跑来接轿,对着乔三耳语几句,乔三慌忙过来报:“是三小姐!”

  锦绣脑袋一懵,气得直哆嗦。下了轿子就发脾气:“怎么走丢的?”

  那小厮道:“回大少奶奶。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找不到了,房里的大丫头以为三小姐贪玩误了饭也正常,就没多想。可到了晚间还没见着三小姐,这才着急起来。连忙跟人说了,大伙来找。”

  “她贪玩?她性子闷着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什么时候淘气贪玩过?”锦绣气得连轿子也不坐,骂着下人往府里跑。

  瑞容听见这事情,也探出头来好几次,她自己许久没回家,遇上这事也没有主意拿。只能坐在轿子里跟着锦绣走。

  “她的大丫头是谁?先给我捆了拖到柴房去!”

  乔三听了上前劝道:“大少奶奶,这不好吧?那丫头叫做岳莲春,是周妈妈的亲侄女。”

  “那个周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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