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看见了,你做人不做?”
简飞振偷笑两声,忙行礼退下了。
厅上只剩下简老夫人和简士芸两个主子。
简老夫人便携了简士芸的手,道:“去我屋里的暖阁里坐坐吧。这里的椅子怪硬的,坐得骨头疼。”
简士芸笑着跟了简老夫人进到内室暖阁,看见那个黄花梨木的软榻还在那里,指着软榻对简老道:“大嫂,大哥当年为了修复这个软榻,可费了不少劲呢!”
简老夫人想起当年,面上又是甜蜜,又是心酸,走抚摸着软榻的一头,道:“这些事情,也就你我还记着……”说完长叹一口气,十分惆怅的样子。
简士芸在后面留神看着简老夫人的一举一动,越看越觉得羡慕,跟简老夫人挤在一起坐到软榻上,好奇地问道:“大嫂,你这些年,都是如何保养的?”说着,简士芸凑近了简老夫人的脸细看,却见她脸上饱满精致,连一丝细纹都没有。除了眼角那里笑得时候会露出两条浅浅的笑纹,除此以外,真是毫无瑕疵。
简老夫人抚了抚的脸,有一刹那的怔忡,便又恢复了含笑的样子,对简士芸嗔道:“你说我保养的好,你不说说你保养得不好?――你看看你,比我还小四五岁的人,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当年你在家的时候,我和你哥都是把你当娘娘一样供着,都是紧着最好的给你,从来没有让你受过委屈。我记得那时候,你的脸被风吹一下,就要起红印,那才是真正的吹弹得破!”
简士芸听见简老夫人说起当年,脸色不由阴沉了下来。摸了摸干枯的皮肤,虽然盖了厚厚的一层粉,却是丝毫不服贴,都浮在脸上,像带着假面具一样。
“大嫂,我不瞒你。简家吃了多少年的苦,我就吃了多少年的苦。”简士芸打开了话匣子,对简老夫人哭诉起来。
简老夫人大吃一惊,忙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简家都没有抄家灭族,你是嫁出去的闺女,更是隔了一层了。会有人为难你?”
简士芸当年嫁得是陇西长兴侯陈家的世子,如今她的夫君已经袭了爵,是正经的长兴侯了。
“大嫂你不晓得,我们简家一出事,陈家怕被牵连,侯爷就将我送到庄子上。我们侯府,就由侯爷的一个姓谢的妾室当了家……”简士芸忍着羞辱,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年她的苦楚。
简老夫人留神听着,脸上十分同情,“这个长兴侯,若是你大哥还活着,断不会让他做出这种宠妾灭妻的事来!”
简士芸感激地拉了简老夫人的手,如同寻到知音:“他对我不起,我不怪他,可是他连岚儿都护不住!――岚儿小的时候,我就给她定了一门亲事。谁知我在庄子上的那几年,那谢氏居然硬生生将岚儿的婚事夺了,给了她生得庶长女……如今我们简家复了爵,侯爷将我从庄子上接,我才我可怜的岚儿,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居然还在家里……”
简老夫人跟着叹了口气,道:“你别伤心了,我们简家人不是别人能欺负的。你放心,我定帮你讨回这个公道!”
简士芸忙拿帕子拭了泪,道:“有劳大嫂了。如今圣上选妃,我们岚儿在陇西过了初选,这次是到京城参加复选。我想飞扬在圣上面前有几分体面,就想……”
想起宫禁的森严和缇骑的本事,简老夫人微微蹙眉,道:“士芸,不是大嫂说你,你这个母亲的,口口声声说疼的女儿,可是为何又要把女儿送到宫里那不得见人的去处?”
第一百二十三章姑嫂
简士芸被简老夫人说得满脸通红,嗫嚅道:“大嫂……侯爷说,进宫比嫁到外面强,又能帮衬家里面……若是能为圣上诞下皇子,我们陈家也是……”长兴侯的原话是“外戚”,可是简士芸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说不出口。她不是无知村妇,自然晓得就算她的女儿做了妃嫔,生了皇子,他们陈家也不够格称“外戚”。
外戚两个字,乃是皇后娘家专用,就跟小妾的娘家不是正经亲戚一样,妃嫔的娘家自称“外戚”便是僭越。不过宫里的事情又难说些,得宠的妃嫔干掉皇后上位,也不是没有过的。前车之鉴不远,比如隆庆朝的庞贵妃,虽然没有做成皇后,也做了太后。当然,庞贵妃和庞氏一族的下场也是有目共睹,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以“庞贵妃”自比。
简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当年那个养得娇滴滴的简士芸,当年镇国公的嫡亲妹子嫁给陇西长兴侯世子,在京城里摆开十里红妆,一路从镇国公府延伸到青江府的码头上。长兴侯陈家十架楼船迎娶,从聘礼到嫁妆,足足抬了三天三夜。镇国公府被夺爵之前,那场盛大的婚礼,让每个见过的大齐贵女都心向往之。
谁能想到,当年风风光光出嫁的简士芸,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可见日子还是人自个儿过出来的。娘家得力,比不过努力。只有努力得来的,才不会那么轻易地失去。
简老夫人看见简士芸的样子,想起当年她在简家时的种种,微微一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士芸,宜岚待选的事儿,先放一放。横竖宫里头皇后娘娘最近染了疾,不能理事,选秀要暂缓一段日子。你和宜岚暂且先在家里等住下,等飞扬回来,我们再商议,好不好?”简老夫人笑着问道。
简士芸重重地点头,“我都听大嫂的。――这段日子,就要麻烦大嫂了。”
简老夫人笑着起身,“不麻烦。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又叫了人进来,吩咐道:“将大姑奶奶的行李搬到梧桐馆里。”梧桐馆是简士芸在家时候住的院子,她出嫁以后,这个院子一直空着,并没有人住进去。
简士芸没想到还能住回当初的院子,眼圈又红了红,道:“大嫂,能回到我那院子再住几天,我这辈子是没有遗憾了。”
简老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亲自带她去了梧桐馆。
简士芸看见这屋子里一切照旧,就跟她昨日还在窗下绣花习字一样,对大嫂的感激又多了一层。
简老夫人看着下人将简士芸和陈宜岚的行李搬了进来,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青布包袱,连个衣箱都没有。跟来的丫鬟婆子,两个大些的丫鬟,脸上有些妖媚之气。四个小些的丫鬟,才六七岁的样子,满脸懵懵懂懂。最后面的两个婆子,却是满脸的精明刻薄相,一进简士芸的屋子,四只眼睛就精光四射,不断四处偷看。
简老夫人看见自家的被人这样打量,顿时像被剜了心一样难受,对简士芸问道:“以前我记得你大哥给你陪送了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还有八房陪房。人都到哪里去了?”跟来的这些人,根本不像是简家当年陪送的下人。
听见舅太太问起来,那两个正两眼放光四处打量的婆子忙收回眼光,上来屈膝行了半礼,笑嘻嘻地道:“敢叫舅太太知晓,我们是长兴侯府的人,如今被谢夫人拨了给和二姑娘使唤。”
谢夫人?――一个妾也敢称“夫人”?!
再说主子,哪有奴婢上来打断的份儿?
简老夫人一见这两个婆子的样子,就知道她们没有把简士芸放在眼里,又瞥见简士芸一脸沉默的样子,简老夫人心里又是鄙夷,又是生气,指着的丫鬟骂道:“你们都干什么吃的?――不干不净的人也往屋里放!给我拖出去,每人三十大板,先把这些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打服贴了再说!”
跟着简士芸来的丫鬟婆子心里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简老夫人。――这说翻脸就翻脸,也不怕打了小姑子的脸?
简士芸却端坐在屋子窗前书案的锦缎圈椅上,嘴角含笑,两眼盯着窗外,一言不发。
“夫人,夫人,谢夫人让我们跟着,可交待得清清楚楚。若是不记得,可要奴婢再提醒一句?”有个婆子忍不住发话。这个简士芸,说是侯夫人,可是在长兴侯府,还不是要看着她们谢夫人的脸色过活?回了娘家又怎样,谢夫人叮嘱过,就是要在她娘家给她几分颜色看看,才能摸到简士芸娘家的深浅……
这些人都是贵妾谢氏的人,又得了特别的嘱咐,自然没有将简士芸放在眼里。谢氏执掌长兴侯府内院十年,根基早就不可撼动。简士芸从庄子上回了府里,不过是空有夫人的名头,没有的实权。若不是她的女儿得以待选入京,她在长兴侯府是寸步难行。
若是镇国公府只是个空架子,简士芸就是谢氏砧板上的肉了。至于陈宜岚待选的事儿,谢氏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陈宜岚若是入宫,更是脱不了要长兴侯府帮衬。她主持长兴侯府的中馈,到时候陈宜岚只会更巴结着她。至于她那个空有世家嫡女之名的亲娘,除了有个暂时不知深浅的娘家,其余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简士芸从庄子上回到长兴侯府不到一年,当然不是谢氏的对手。可是简士芸能熬过庄子上十年农妇的日子,其心性早就不是谢氏能比的。这次又趁机回了娘家,谢氏还想控制简士芸,就是白日里发梦,看错了人!
“拖出去!给我堵了嘴重重地打!”简老夫人看见简士芸垂了眼眸,不发一言,晓得她是默许的,便厉喝一声,叫了家里的下人进来,将简士芸带来的丫鬟婆子统统堵了嘴拖了出去。
等屋里人都去尽了,简士芸才抬起头,满脸泪水的样子,看着简老夫人道:“大嫂,你比当年厉害多了……我还一直担心,大嫂会劝我忍下去……可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哭得泪流满面。
简老夫人心里一动,忙走坐在简士芸旁边的妆花杌子上,揽着她的肩安抚道:“你也知道,我们简家是被夺爵贬官,才回到了乡下。你大哥又不在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三个孩子,若不能杀罚决断些,能活到今天?――你以为我不想和以前一样,和善得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形势比人强,我不得不如此啊……”
简士芸点点头。她又何尝不是如此?那个天真活泼,不谙世事的简士芸早就死在长兴侯府在大山里的农庄里。现在的简士芸,早已面目全非了。
“大嫂,我们简家当年的那些家生子,如今一个都没有了?”说起下人,简士芸也有些好奇。她这么久,连一个熟悉的下人都没有见到。
简老夫人不自然地在杌子上挪动了一下,含笑道:“你又在说胡话?我们简家夺了爵,那些下人早就被发卖到别家去了,我们家哪里还有家生子下人?――如今这些,都是我们回京之后另买的。”
简士芸叹了口气,“大嫂,你也不容易。”
简老夫人忙岔开话题道:“我们姑嫂这么多年不见,别说这些丧气话了。――你那些带来的下人,打算处置?”
简士芸想了想,道:“任凭大嫂处置吧。只是别把她们逼急了,又或是伤了人命就不好了。”
简老夫人起身笑道:“别说大嫂不给你面子,依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