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能开个铺子,娶个正经的媳妇,为我们老罗家开枝散叶。”
老婆子想得开,对老头子劝道:“我们如今有吃有喝,有瓦遮头,开潮也不是没良心的人,小四儿跟着他肯定有出息的。就是我们宗房里的大族,现在真是……啧啧,大富大贵了。”说得正是罗家的嫡宗,如今大齐朝排名第一的皇商罗家。
老头子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屋外灰白的天空,又叹了一口气:“当年最大的三大皇商世家在隆庆朝‘地龙翻身’一案里被掀了个底朝天,家里的男人都被喀嚓了,家里的女人都或卖,或改嫁了。家里的银子、地,也都被朝廷抽了一干二净。――他们倒下了,我们罗家才出了头。可是你以为这个出头鸟是好当的?当年那三家皇商为何如树倒猢狲散一样,呼啦啦一夜之间就被人连锅端了?”
“你又知道?”老婆子撇撇嘴,不以为然。
老头子笑了:“我还真知道一些。当年我也曾经去过罗家老家主的议事厅,将旁支先分出去,就是那时候开始的,不过是为了再有这种大祸,给罗家留个根苗的意思。还有罗家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以为同那三家一样,死心眼一条道走到黑,或者一条道走到白就能行啊?――当然得黑白通吃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老婆子听明白了一些意思,恍然大悟道:“难怪咱们如今罗家的家主开了族学,逼着每个罗家子弟六岁就要去念书,一直要到十二岁。若是实在不成,才准出来做别的。――原来是要个做官的是自家人才好办事。”
“看来你还不是那么笨吗!”老头子呵呵笑,“给族里多培养几个读书的苗子,是好事。可惜到现在,只有罗家嫡宗的老大读了出来,如今也做官了,还要娶三朝首辅的女儿为妻。――我们罗家在白道上,也算是站稳了。”
老婆子瘪了瘪嘴,想说话,又忍住了。
老头子见这个平日里炮仗一样的老婆子居然消了声,十分好笑,道:“我晓得你要说什么,不就是人家裴家的女儿不是嫡出吗?你也不想想,我们罗家再是皇商又怎样?人家裴家,可是大齐朝首屈一指的书香世家,父子两状元,一门四进士。就算是庶女,也是我们罗家高攀了。――凤生凤,龙生龙,老鼠生得儿子会打洞。有了裴家的女儿做罗家主母,我估摸着,我们罗家的下一辈,也是个会念书的苗子。”一边说,一边笑得更开心。
老婆子也知道罗家嫡宗日子好过,他们这些旁支才能水涨船高,遂把头点得如同鸡啄米一样,跟着道:“老家主当年立的好规矩。咱们罗家在别的道上,早就成了气候了。现在白道上也慢慢入了门,自然更稳妥一些。”
罗家身为大齐朝最大的皇商,光会挣钱肯定是不够的。只会挣钱,或者拿钱贿赂别人,做个二流商家就够了。要做到最大,非得黑白通吃不可。做不到黑白通吃,这个第一的名头就是招祸的根苗,挣再多的银子,也只是别人眼里的肥羊,随时会被人宰了去。
所以当初罗老家主私底下扶植了一些分出来的旁支罗家人,在黑道上结交好友,打响名头。罗开潮当年离开罗家,在外闯荡过几年,凭着他过人的胆色,和看人的眼光,在道上曾经也做了不少大事,给罗家在黑道上扫平了障碍。
如今他到了年纪,洗手不干了,罗家有新的人接替了他在道上的位置。可是他积累下的人脉,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被人取代的。现在罗家的家主,还是很倚重他在黑道上的影响力,有了摆不平的大事,还是会寻他出马。
罗开潮的这份家业,真正是用命换来的。
桐叶在罗开潮的铺子里混了几天,终于学会了生火做饭。又跟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熟悉了,才松了一口气,琢磨着要找机会回宁远侯府找夫人把她的包袱,还有暖宫丸取回来。
这天桐叶说是要出门买线,跟守门的福婆告了恼,一个人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桐叶身上多了个小包袱。
福婆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声,桐叶赶紧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尺头,送到福婆手里,道:“给您孙子做个小褂儿吧。上好的细棉布呢。”
福婆笑嘻嘻地谢了她,接过细棉布,回屋放起来了。
桐叶将包袱放到自己屋里的柜子里,又拿了把大锁锁了起来,才放心地去了隔壁的铺子里做晚饭。
不一会儿的功夫,桐叶的小包袱便被罗四眼顺了出来,放到罗开潮面前。
罗开潮随便捡看了几样,拿起一个小药瓶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闻到一股异香扑鼻。他皱了皱眉头,道:“拿几颗甘草丸过来,将里面的药丸置换出来。”
罗四眼回去自己屋里,找奶奶要一把治嗓子疼的甘草丸,给桐叶的药瓶子放了进去。
“包起来,放回原处吧。――继续盯着,等时机到了,再算总帐。”罗开潮吩咐了一声。
罗四眼脆声应了,将包袱包得同先前一模一样,放回了桐叶的柜子里,又重新锁上锁。
看着桐叶柜子上的锁头,罗四眼做了个鬼脸:这种夯货,他闭着眼睛都能打开!
桐叶跟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又见了几次面,丝毫不晓得每一次,她身后都有人盯梢。
很快到了六月初,京城里的嫁娶多了起来。圣上的选秀也结束了第一轮的粗选,刷下来的人可以自行择婿,选上去的就要进宫,由皇后娘娘复选了。
许夫人也更加忙碌起来。贺宁馨的婚期越来越近,许夫人对她的嫁妆也越来越上心,嫁妆单子换了一轮又一轮,总是定不下来。还是镇国公简飞扬提前将一百二十抬聘礼提前送了过来,许夫人才对着聘礼,重新捡省了一番。
因了连日来忙碌,好几家的喜酒许夫人都只让管家送了礼,人都没有去赴宴。
这天许夫人正要出门去铺子上打点存货,她相熟的一位侍郎夫人坐了轿子忙忙地过来,对许夫人嗔道:“最近怎么到处都见不到你?难道真是没脸出去见人?这外面都传开了,说你们贺家女儿‘淫奔’,大着肚子上得花轿呢!――都说镇国公府丢不起这人,要跟你们大姑娘退婚了。”
第一百二十章道高?上
许夫人闻言,脸黑了一半,道:“呸呸呸!――坏人名节的话也能随便说,也不怕断子绝孙?!”
许夫人少有这么刻薄的时候,这次想是气狠了,当着那侍郎的面就骂了出来。
那位侍郎夫家姓赵,此刻用帕子捂着嘴呵呵地笑,道:“我就是有小人捣鬼。先来给你报个信,你也好早做准备,别等人家真的上了门,你才晓得着了别人的道!”
许夫人真心谢过这位赵侍郎,也不出门了,将嫁妆单子给了的心腹陪房,让她去铺子里点货,携着赵侍郎夫人的手进了内院。两人坐在许内室的暖阁里,细细地将此事理了一遍。
“这样说起来,此话是七天前从承平伯和奉恩将军两府联姻的婚礼上传出来的。”许夫人沉吟道。
赵侍郎夫人点点头:“不错,当时席上人多嘴杂,你们又没有去,传话的人更加肆忌惮,一下子便传开了。我和刘夫人还帮你们来着,到底敌不过这些人的好奇心……”
有这种“淫奔”的话题出现,就算是假的,也会被有心人炒起来,更何况确有其事。
问题是,当天贺家发生的事情,只有贺家人和镇国公府的简老夫人。这件事,难道同简老夫人有关?
许夫人想了想,问道:“承平伯府同奉恩将军府联姻的那一天,镇国公府的简老夫人可去了?”
这话提醒了赵侍郎夫人,她忙道:“去了,去了。听见大家说起这事,她还生气来着,没有终席就走了。走得时候,还跟一位说得最来劲的拌过几句嘴,让她留点口德的。――想来也是面子上过不去吧。”
是不是因为简老夫人闻言在席上发了脾气,才有镇国公府丢不起这人的传言出现?
许夫人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事有蹊跷。
“曾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赵侍郎娘家姓曾,许夫人一向都称她“曾夫人”。
“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曾夫人是个热心肠的人。当日她娘家周转不灵,许夫人二话不说,借给她一大笔银子应急,连借据都没有收。后来曾夫人将银子还上了,两人也因此成了知交。――虽然任何沾上银钱,都显得有些市侩和功利,可是在这份市侩和功利当中,却能见到每个人最真实的一面,也算是有所失,必有所得。
许夫人拿过纸笔,对曾夫人道:“请你将那日席上传过话的人的名字告诉我,我要找人去查验一番,看看这个话头到底是从哪里最先出来的。”
曾夫人笑道:“原来是这事儿,好说。我说,你写……”说着,便将那日席上她记得的人名都一一说了出来,又在每个名字后面补充,是哪个府上,哪一房的,品级,夫君做何营生,说得十分详细。
等她说完,许夫人已经写了满满的三张熟宣。
“这么多人。”许夫人头疼了,“有道是法不责众,她们倒是心有灵犀了。”
曾夫人啐了许一口,道:“你说什么来着?――心有灵犀也能用在这里?不过是一群长舌妇,家长里短的惹人厌罢了。”
许夫人笑着看了曾夫人一眼,“不错。”
曾夫人有些脸红,自嘲起来:“好了,好了,你也别笑我了。――我也是那群长舌妇里的一人,行了。”不是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人,大概也不会记得这样详细。
仔细想了想,曾夫人又从许手里取过毛笔,在宣纸上重点圈了三个名字,道:“这三个人,是那天说这话得最多的,好象也是得最详细的人。我去了好几个地方,都看见她们在跟不同的人说这件事。――像是急着要把此事传开一样。”
许夫人曾夫人虽然八卦,却从来不乱说人是非。真正八卦之人是最喜爱追根究底的。
而空穴来风,中生有的人,是八卦群中的害群之马,正统的八卦之人是绝对不屑同造谣生事的人为伍的。
许夫人笑着安抚了曾夫人几句,又听了些别的闲话,曾夫人便告辞而去。
许夫人在屋里坐了良久,看着那满满三大张宣纸的人名头疼起来。
“回秋,给我到外院叫个小厮。”许夫人对外面吩咐道。
回秋是许夫人的大丫鬟,应了一声,出去外院寻了个小厮。
许夫人让另一个大丫鬟回冬包了几匹靓蓝色妆花缎子,给那小厮道:“你拿我的帖子,去镇国公府上拜会镇国公。这些礼物,是单给简老夫人的,顺便帮我带个好。”
许夫人以前也时不时差小厮去镇国公府上拜会镇国公,给简老夫人送礼物,那小厮也是熟惯了的,接了包袱,行礼退下。
过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那小厮已经了,手里依然拿着那个包袱,苦着脸对许夫人道,“小的去了镇国公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