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二儿子。”说着说着,又落了泪,对裴舒芬哽咽着道:“裴夫人,你不晓得,我们家当初夺了爵,在乡下吃了很多苦。尤其是我的老二,他大哥出门从军,家里就剩下他一个男人。他一个孩子,又要照顾我们一家大小,又要忙着自己念书习字,才耽误了这么多年。这孩子,我是真心想给他寻一门好亲事,才对得起他这么多年来吃得苦。”
裴舒芬拿了帕子过去帮简老夫人拭泪,同情地道:“老夫人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帮老夫人分忧。――这事是我惹出来的,我保证还老夫人一个十全十美的好媳妇就是了。”
简老夫人得了宁远侯夫人的许诺,抓住裴舒芬的手道:“裴夫人既然说了这话,我是个实在人,就当真了啊。”
裴舒芬笑着道:“我说话向来算数,老夫人就等着听好信吧。”
宁远侯夫人走得时候,简老夫人一直送她到大门口。看着宁远侯府的御赐马车从街边渐渐远去,简老夫人微微一笑,便扶了丫鬟的手,回屋里去了。
高门大户里的众位夫人们最近都忙得很,或者忙着给女儿准备行头,打点路子,好进宫参选。或者忙着给女儿相看夫婿,打理嫁妆,准备嫁女儿。
一时京城里的喜铺和海货铺子都比平日里忙了许多。因为大齐朝的高门大户都喜爱用海货做嫁妆压箱,越是精奇罕见的物事,越是抢手。
桐露他们家的铺子虽然不大,却有名气,总有些外面大的海货铺子都不一定有的好东西。另外这铺子里的东家是个实在人,做生意从来不短斤缺两,价格又公道,因此生意更是好上加好。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一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在店里忙碌。
桐露和罗开潮两个人一个忙着清点存货,一个忙着出去找路子进货,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桐叶来到桐露家的时候,正是桐露和罗开潮两口子最忙碌的时候。她经过大夫的复诊,终于确定病症全消,不会有传染的危险了,才得了桐露和罗开潮的许可,坐车来到城里。
桐露命人在自己宅子的倒座房里给桐叶腾了间房出来,打算在她出嫁以前,先在那里住一阵子。
桐叶却道自己身无分文,就算要出嫁,也没有嫁妆,寻不到好人家。她见桐露家的铺子最近缺人手,便主动提出要去桐露家的铺子里住着,帮她做一段时日的零工,攒些银子,好备嫁妆。
桐露见桐叶在新夫人那里吃了个大亏,居然学了个乖,也啧啧称奇,答应帮她去跟他们家老爷说一声试试。
罗开潮却不置可否,晚上回到房里,对桐露问道:“我们铺子小,平日里一个掌柜,两个伙计,再加一个打杂的,尽够了。如今虽然忙,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我已经寻了短工去帮忙。――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家,能做些什么?”这位桐叶姑娘,十指纤纤,说话行事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要有派头。这样的人,能去自己的小海货铺子里打杂?
罗开潮并不是养在家里后宅,只会调脂弄粉,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桐叶和桐露不是一路人,这在罗开潮第一次见到桐叶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桐露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拿牛角梳通头发,一边照着镜子,闻言头也不回地对罗开潮道:“她愿意出去住到铺子上去,你还不乐意?――难道你宁愿她住在我们家里?”
罗开潮见桐露误会了,忙笑着道:“你说哪里去了?――要依我的,早几两银子打发她出去了,哪能好吃好住留在这里,还请大夫治病呢!”
桐露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些不好受,沉默了半晌,回头看着罗开潮道:“当日我从宁远侯府出来寻你,你是不是也想过几两银子把我打发算了?”
罗开潮见桐露钻了牛角尖,心里叫苦不迭,忙过来打躬作揖,“姑奶奶”、“好人”地叫了几百声,桐露才似嗔似喜地放过他,又叮嘱他道:“桐叶到底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她如今落了难,我们也不能太过凉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不图她以后报答我们,至少与人结善缘,总比与人结怨要好些。”
罗开潮坐到桐露身边,握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道:“我不知道我家娘子原来是观世音菩萨转世,专门普渡众生来了。”
桐露哭笑不得,从罗开潮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轻轻拍了他一下,道:“我们有好几日没有见过广儿了,今儿回来得早,我们过去看看他吧。”
罗开潮忙给桐露披上大氅,扶着她的肩,两人一起去广儿的屋里瞧了瞧。
第二日,罗开潮应了带桐叶去铺子里帮忙,带着她一起去了海货铺子。
来到铺子里,桐叶站在门口,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罗开潮也不怜香惜玉,道:“我这个铺子小,如今也不缺人。不过你既然是我娘子的旧识,我给你面子,让你过来帮工。和别的伙计一样,我一月算你一两银子,吃住都由铺子包了,你看如何?”
一两银子一个月,算是很高的月饷了。
桐叶笑得眉眼弯弯,道:“多谢罗大爷。大爷随便吩咐,奴婢什么都会干。”
罗开潮咳嗽一声,道:“你不是我家买的人,不用对我自称‘奴婢’了。”
桐叶更是欣喜,忙道:“那就谢过大爷了。”说着挽起了袖子,要走到柜台后面去。
“唉,你去那里做什么?”罗开潮叫住桐叶。
桐叶诧异地左右看了看,道:“大爷难道不是让我帮着收银钱吗?”点收银钱,是桐叶唯一会干的事情,也是桐叶给桐露暗示过,想在她铺子里做得活计。桐叶还以为桐露已经跟罗开潮说好了……
罗开潮笑道:“我自有掌柜的负责收银,你还是去后院做厨娘吧。――我们这里的厨娘刚好病了,要回去休养一阵子。你就暂且顶了她的缺吧。”
桐叶看了看罗开潮,见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只好抿了抿唇,屈膝行了礼道:“那我下去了。”说着,转身跟着铺子里管洒扫的一个婆子进了后院。
罗开潮眼看着桐叶的背影消失在后院的二门上,一直微笑着的脸才沉了下来,转身一撩袍子,进了铺子旁边的一所宅子。
“罗四,从今天开始,你给我盯着在后院厨房的那个女人。她的一举一动,你都要给我盯好了,看看她到底要耍什么花样儿!”罗开潮冷冰冰地对屋里一个其貌不扬的十来岁的小少年吩咐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魔高?下
那少年笑嘻嘻地唱了个诺,道:“罗爷,你就放心吧。有我罗四眼盯着的人,就算她能上天入地,也逃不过我的四只眼!”这孩子也是罗家的远房偏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十分灵活机灵,但是跟罗开潮小时候一样,也是一捧书本就头疼,最后学了些识字数理,便出来跟着罗开潮了。
罗开潮的冷脸终于裂开了一丝细缝,伸手拍了那少年的头一巴掌,道:“让你看着就看着,哪有那么多废话?!”
那名叫罗四眼的少年挨了这一巴掌,并不难过,伸手摸了摸头,将头上的毡帽正正好,压低了声音对罗开潮道:“罗爷,道上的秦疯子过来了,要寻罗爷叙叙旧。”
罗开潮背着手,眼看着窗棂外的天空,心里粗粗算了一下,他也有六七年没有听到过秦疯子的消息了。
“最近风声紧,他能进得来城里吗?”罗开潮皱着眉头问道。这秦疯子,是大齐朝全国五道三十六府里赫赫有名的通缉犯,几乎每一个主要城池的城墙上,都挂有他的画像。只是这人善于伪装易容,天下那么多通缉他的画像,居然没有两张是生得一模一样的。可想而知,要抓他是不容易的。
可是京城里却不一样,京城是缇骑的老窝。同缇骑比,他们这些在道上混饭吃的人,给人家缇骑提鞋都不配。他们会的,缇骑都会。他们不会的,缇骑也会。而且缇骑有朝廷撑腰,比他们更有手段些。
所以秦疯子哪里都敢去,京城却是从来都不敢去的。
听到秦疯子想来京城跟他叙旧的消息,罗开潮着实有些惊讶。
罗四眼却笑嘻嘻地道:“罗爷说哪里话?那秦疯子就算现下重新投胎再做一次人,他也不敢来京城。――他到了京郊的庄子上了,等着罗爷过去呢。”
这就罢了,罗开潮点点头,道:“做好你自己的差事,我去安排安排。过几天等这里的生意消停些,我就去见他。――你托人传个话过去,让他别轻举妄动。”
罗四眼收了笑容,又唱了个诺,便出去前面寻自己的爷爷奶奶交待事项去了。
罗开潮在空无一人的屋里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道:“看在桐露面子上,给你个机会。若是真的有猫腻,可别怪我……”说完,也离开这间宅子,回到自己的铺子里。
这所宅子里,明面上住着两位花甲老人,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孙子,便是罗四眼,又将一半的院子租赁给隔壁海货铺子的人居住,收取租金度日。任谁也不晓得,这宅子里的人,其实都是罗开潮的人。
那在前院堂屋里坐着的老头子听完罗四眼转述的话,抽了几口旱烟,又把烟锅在桌上磕了几下,点点头,道:“让开潮放心,老头子这双眼睛什么时候走过神?――给他看着呢。”
罗四眼笑着过来帮爷爷装了一袋烟,哼着小曲去隔壁铺子上寻罗开潮复命去了。
“老婆子,就把我们院子里的东厢房收拾出来,给那姑娘住吧。”老头子寻思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放心。
给罗开潮看着这些人也不是头一次了,他们早就驾轻就熟。
老婆子喝了碗新煮的茶面子,正靠在椅子上歇息,闻言道:“老规矩,和刘婆住一个屋子吧。刘婆这人嘴碎,又爱鬼鬼祟祟躲在后面看人。――跟她住一起,就算真是个狐狸精,也要被气得现原形!”
说完这话,老两口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了一番。
老头子又抽了几口旱烟,举着烟锅对老婆子道:“这女子若是无事也就罢了,若是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老婆子起身去外屋张望了一眼,道:“快要吃午食了,怎么隔壁的火还没有升起来?”
大齐朝的一般人都是一天吃两顿正餐,早饭和晚饭,午食各家随意。而商家里面,铺子生意好的时候,都会给掌柜和伙计供应一顿正式的午饭。――吃饱了才能干活不是?好的生意人都不会在吃食上克扣自己的伙计。
老头子眯着眼笑:“难怪开潮让四眼出动去看着那女人。――来者不善啊!”
老婆子回身走到堂上,坐到老头子身边,伸手挥了挥面前的烟雾,嘟哝了几句:“你就不能少抽点儿?”
老头子当没听见,又抽了几口旱烟,像是想起了往事,叹了一口气,道:“只望我们小四儿大了以后,和他开潮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