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擦了,让它们这般一直掉落,也哽咽得没有哭出声来,只是身体不停得颤抖着,哭声都压抑在心底,指尖也掐进掌心里。
直至许久后,身后的脚步声传来。
陈翎转眸看他,眼前朦胧着,其实什么都看不清。
沈辞愣住,又忽然间明白过来,他上前拥她,她浑身都颤抖着,靠在他怀中,艰难哽咽出一声,“自安……”
沈辞沉声,“哭吧,我在。”
陈翎揽紧他,仿佛先前一直强压下来的情绪,在一瞬间决堤。
他拥紧她,替她支起一片宁静的,足以遮风避雨的港湾……
***
翌日时候,阿念早起,说是要去找外祖母给她背《五目记》听。
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沈辞,沈辞眼眶也有些红,“外祖母出远门了,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之后才能见到了。”
阿念较真,“可是,外祖母昨日都在呀~”
沈辞应道,“有时候,分别总是突然,但是外祖母见了阿念,已经很开心了。”
阿念嘟嘴,“那我日后再背给外祖母听,我昨日总背错一句,今日记得了,下次背给她听就不会出错了。”
沈辞颔首。
阿念又问道,“沈叔叔,父皇呢?”
沈辞轻声,“去送外祖母了,我们去看看她?”
阿念点头应好。
……
已是秋日,后苑连通的荷塘其实空荡荡的,只剩一片枯黄,但是陈翎还是躺在湖心的那叶小舟上。
像往常一样,合着眼,躺在小舟上,随着水波的浮动,轻轻荡着。
“阿翎!”
她听到唤她的声音,缓缓睁眼。
一瞬间,似是迷迷糊糊中觉得是姨母,但又忽然想起姨母已经不在了。
“阿翎!”
她听见是沈辞的声音,她缓缓撑手坐起,也远远见到荷塘岸边,是沈辞抱着阿念唤她。
——姨母,我还想和你一道去采荷。
——姨母不能陪你去了,让自安陪你去吧。
——你也要去,不然,谁还会在我睡着的时候远远唤一声阿翎。
——自安会的。
看着岸边的身影,陈翎眸间忍不住温润。
***
回淼城的路上,陈翎靠在沈辞怀中,“自安,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
“我若一直要坐稳皇位,你也会一直在身后陪着我吗?”
“会。”
“你会……”
“会。陈翎,我会。”
……
临近淼城十余里处,百官早已在此迎候。
沈辞同池宏鹰并驾齐驱,走在队伍最前端。
沈辞和池宏鹰停下,队伍便停了下来。
圣驾亲至,百官行见君礼,“恭迎吾皇万岁!太子千岁!”
陈翎伸手,撩起帘栊,一身靛青色的龙袍衬出天子威严与气度,陈翎淡声,“平身。”
第052章 绊脚石
淼城是平南郡地界,天子至,百官以平南侯与宁相二人为首。
宁相随平南侯上前。
平南侯在天子御驾前拱手,恭声道,“平南郡上下恭迎陛下亲至。”
陈翎应道,“平南侯免礼,此番借平南侯府设庆功宴,叨扰侯府……”
君臣寒暄间,宁如涛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沈辞。
沈辞早前就是东宫伴读,而且是同东宫最亲近的一个。
宁如涛曾是太子太傅,沈辞作伴读的时候,宁如涛对他的印象就很深刻。他与东宫默契,也忠诚,是日后既定的天子近臣。
宁如涛也对他很熟悉……
四年不见,宁如涛目光落在沈辞身上,很快,眉头微微拢了拢,藏了眸间的神色。
再抬眸看向马车上的天子和太子时,不由垂眸。
稍许,天子与平南侯寒暄完。
天子马车驶入城中,往平南侯府去。
“父皇,是到淼城了吗?”阿念好奇。
阿念早前从未来过淼城,这是初次。
阿念正到了对地方敏感的年纪,对没有来的过地方都觉得新鲜,好奇,且有趣,忍不住想到处看。
听陈翎轻“嗯”一声,阿念便“哇”得感叹一声,而后趴在马车的车窗处往马车外看。
陈翎轻声提醒,“阿念。”
阿念连忙端正坐回了陈翎身边,口中念念有词道,“端庄得体,要有太子气度与风仪……”
“嗯。”陈翎这回满意了,“像样了。”
阿念保持。
见天子同太子两人一本正经模样,方嬷嬷忍不住掩袖笑笑。
随着谭王之乱平息,一切都慢慢恢复如常。
方嬷嬷心中一块沉石也渐渐落下来,见到天子与太子一处,有平日里的温馨,也有日常的教导与督促,太子时常会有小孩子的会贪玩与好奇,但又很听天子的话。
母子两人之间的相处其实温和亲厚,方嬷嬷欣慰笑了笑。
此番天子亲至淼城,安全起见,平南侯府并未让淼城城中的百姓夹道迎候,避免有谭王余孽混在其中趁机作乱,所以天子入城的时候沿途都有驻军值守,只让百姓在家中观望。
阿念若趴在马车上东张西望被百姓看到,还是会有失皇家礼仪与风度。阿念只好听话坐在陈翎身侧,目光好奇打量着马车外。
陈翎看他眼睛眨呀眨呀的模样,温声朝他道,“这次会在淼城呆上三两日,明后日,让方嬷嬷抽空带你去城中逛逛。”
“好~”阿念欢喜了。
方嬷嬷应道,“老奴知晓了。”
阿念看向陈翎,“父皇,你最好了。”
陈翎看他,“巧言令色鲜矣仁……你是太子……”
阿念赶紧捂嘴。
方嬷嬷知晓天子心中是高兴的,只是打趣。
阿念又道,“父皇,那我可以同沈叔叔一道去吗?”
从聊城的一路,阿念就同沈辞在一处,因为路上行得不算快,沈辞每到一处,就会带他去看各处,他喜欢和沈辞一道。
陈翎怔了怔,轻声道,“淼城不行。”
阿念不明白,“为什么?”
陈翎淡声,“这里有随行的朝中官员在,你是君,他是臣,你可以同他亲近,却要有度,否则看在旁人眼中就失偏颇……”
阿念似懂非懂。
陈翎继续同阿念解释着。
方嬷嬷看向天子,心中隐约担心着。
太子同沈将军像,眼下又都在淼城,免不了有在一处的时候,沈将军离京四年,旁人许是没那么快能察觉,但熟悉沈将军的人发现太子同沈将军像只是时日问题……
方嬷嬷出神。
“方嬷嬷。”陈翎唤到第三声上,方嬷嬷才回神,“陛下。”
陈翎没有戳穿,只轻声道,“淼城人多眼杂,别让阿念同沈辞粘一处了。”
方嬷嬷会意,是让她有意避开的意思。
平日在京中,旁的官员得见太子的时间也不多,但眼下是淼城……
陈翎亦同阿念道,“你是太子,百官面前要有太子威仪=。”
阿念点头,“是,父皇,阿念知道了。”
……
稍许,随驾队伍行至平南侯府大门处。
紫衣卫骑兵开道,平南侯府所在之处的前后三个街道处,每隔两米便有紫衣卫值守。
紫衣卫一身戎装,威严肃穆,又训练有素。
侯府门口迎候的侯府女眷和子弟纷纷低头,不敢茂然观望。
紫衣卫的队伍在侯府门口缓缓停下,沈辞和池宏鹰等人纷纷下马……
是天子仪仗至。
平南侯府只有天子和太子下榻,其余官员和驻军将领都在驿馆落脚,方才在城外迎接圣驾后便回了驿馆,只有沈辞和紫衣卫沿路护送至此。
眼下,紫衣卫置了脚蹬,启善扶了陈翎下马车,方嬷嬷也牵了阿念下马车。
平南侯府众人上前见驾,“陛下圣安,太子金安。”
陈翎上前,伸手扶起平南侯府老夫人,“老夫人请起。”
“老身惶恐。”老夫人再度躬身。
天子亲扶,便是重视,平南侯府老夫人没有推却。
陈翎问道,“此番多有叨扰,老夫人近来身体安康?”
陈翎的声音温和却不失天子气度,老夫人受宠若惊,“劳陛下记挂,老身康健。”
陈翎又恭维了老夫人两句,老夫人脸上都是笑颜。
沈辞远远看着陈翎,言谈举止中都是君臣之间的应对有度,也有待长辈的亲厚和善,还有天子威仪在……
他有些看不够……
最后,陈翎和阿念在侯府众人的簇拥下入了府中。
沈辞目送陈翎和阿念入内,方才暖融融的心底似是忽然一空。
他的身份是驻军将领,之前是因为谭王之乱护驾随行,但眼下,朝中旁的官吏和将领都在驿馆下榻,他稍后也要去驿馆落脚,不会留在平南侯府。
侯夫人远远看了他一眼,他要朝侯夫人笑了笑。
今日阿翎在,整个平南侯府都紧张无比,姑母也没时间在他这里。
转身时,陈翎的余光也瞥向沈辞处,只是不能像侯夫人这样直接看向沈辞,
她这两日怕是都要忙碌,连见沈辞的时间都少……
沈辞站在远处,想待她们母子身影消失不见再走,却忽然,见阿念朝他转头,抿嘴笑了笑,没敢明显朝他挥手,但他却是看得出来,阿念是在同他招呼。
沈辞不由笑笑,早前心底的忽然一空,也似被慢慢填满,即便眼前的两道身影消失不见。
“我回了,陛下身边仔细照看着些。”沈辞拍了拍池宏鹰肩膀。
这一路从聊城到坤城,又从坤城至淼城,池宏鹰已同沈辞有了默契。
沈辞说完,池宏鹰便拱手,“是,将军。”
“我走了,有事让人唤我。”沈辞重新跃身上马,池宏鹰应声后,沈辞才打马往驿馆去。
沈家,陆家,盛家三家关系很亲近,沈辞小时候就时常到淼城来,对城中已然熟悉,不需要旁人指引便可自己打马往驿馆去。
平南侯府离驿馆不远,骑马一刻半便可到。
淼城是平南首府,是平南最繁华的城池,沈辞有军衔在,也不会贸然在路上骑快马扰民。
临到街巷转角处,觉得何处不对,缰绳一收紧,刚一转眸,便被巷子中等候已久的人忽然窜出,直接拽下了马背。
周遭众人都是一阵惊呼,也有巡逻的驻军紧张上前,“沈,沈将军!”
方才天子入城,沈将军骑得是头马护送。
军中之人都习惯第一眼识骑头马的人,所以巡逻的驻军便都认得出沈将军来,于是下意识里都觉得方才将沈辞从马背上扑下来,又同沈将军扭打在一处的人是刺客!
天子在淼城,巡逻的驻军无比紧张。
巡逻的驻军顿时涌上,剑拔弩张,却见沈辞也好,被他按在地上的人也好,虽然都气喘吁吁,是教过手了,而且也打都激烈,但脸上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