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夫人笑着看他,“坐吧。”
沈辞照做。
朱夫人温声,“你同阿翎一样,唤我一声姨母吧。”
沈辞看了看她,改口,“姨母。”
朱夫人的笑意都写在眸间,“方才阿翎唤你自安?”
沈辞点头,“是,自安是小字。”
“那我也唤自安好了。”朱夫人温婉娴静,同她相处,很让人舒服,“你年长阿翎一些?”
沈辞应道,“年长四年。”
朱夫人点头,也微微笑道,“那日后,你多照顾阿翎一些。阿翎的母亲过世得早,一直是我在照看她,日后,有你多照顾她,我也就放心了。”
仿佛长辈嘱咐,沈辞颔首,“自安记住了,姨母。”
朱夫人很高兴。
不迂腐,倒也坦荡,模样还生得好看,阿念就是随他多些。
朱夫人就是莫名喜欢他,许是爱屋及乌。
能在这个时候见到沈辞,朱夫人心中终究是欢喜的,“随意同我说说话吧,说什么都好。”
她只是想多听些他的事,阿翎的事,还有阿念的事,什么都好……
沈辞知晓朱夫人尚在病重中,这一面许是最后一面,朱夫人想多听他说些话,寄托心底的期盼。
沈辞从善如流。
……
苑中,阿念同陈翎在一处,目光好奇打量着屋中的外祖母和沈叔叔,好奇道,“父皇,外祖母和沈叔叔说话,好像很开心!”
陈翎也瞥目看向敞开的屋门处,轻声应道,“许是,喜欢他吧……”
阿念笑道,“外祖母还喜欢我!”
陈翎摸了摸他的头,“谁不喜欢你?”
阿念“咯咯”笑起来,又朝她道,“父皇,方才方嬷嬷带我去洗手的时候,从后苑的窗户看去,有好大一片荷塘。”
那是陈翎从小就喜欢采荷的荷塘。
“你喜欢吗?”陈翎问他。
阿念点头,“喜欢,可喜欢了!”
陈翎道,“可惜是秋日了,夏日的时候还可以采荷。”
阿念“哇”了一声,有些羡慕得看向方才后苑的方向,“父皇,我们日后可以去吗?”
陈翎不忍心戳破,“有时间的话。”
阿念高兴。
陈翎换了话题,“今日是中秋,我们可以同外祖母一道赏月,吃月饼。”
阿念拍手欢呼。
……
晚些时候,见姨母同沈辞差不多说完话,陈翎领了阿念入内。
陈翎见姨母脸上都是笑意,能猜得出姨母有多喜欢沈辞。
阿念这回同朱夫人在一处,便开始给朱夫人背《五目记》,这是他觉得骄傲的事情,也想背给外祖母听。
陈翎和沈辞都没打断,也由着他。
两人离得稍远,陈翎问,“姨母同你说什么了?”
沈辞应道,“问了我好些家中的事,还有我的事,要确认我是不是良配……”
陈翎没理,“还有呢?”
沈辞看她,“让我好好照顾你。”
陈翎也看向他,“你怎么说的?”
沈辞俯身,贴近她耳畔,“照顾好妻儿本就是分内之事,姨母嘱咐的,都记下了。”
因为离得近,又亲了亲她侧颊。
陈翎呆住。
沈辞换了话题,“姨母说,晚上想去荷塘边赏月。”
陈翎迟疑,“荷塘边风大,姨母的身子怕见风不好……”
沈辞低声,“还怕见风吗?”
陈翎微顿,似是也才反应过来。
“顺着姨母喜欢吧。”他伸手牵她,“好好陪陪她。”
陈翎眼中微润。
第051章 圣驾
夜里的赏月就设在后苑处,可以见到不远处的大片荷塘。
虽然眼下的荷塘已经没有什么景致,但天公作美,皓月当空,朱夫人还是能对着荷塘说起早前不少开心的事。
譬如同陈翎一道采荷的时候,又譬如夏日的时候,盈盈一片绿意,让人赏心悦目。
听得最认真的就是阿念,仿佛已经置身在采荷的念想中……
陈翎同沈辞则在一旁切着月饼。
舟城的月饼不同别处。
别处的月饼很小,一人一块,或一人多块,但舟城的月饼都是一整盘,要家人一起共享,视作团圆之意。
一面赏月,一面分享月饼,饮桂花酒,便是舟城的中秋。
阿念同朱夫人在一处说着话,沈辞看向陈翎,“舟城的月饼是什么味道的?”
陈翎正好切了一小片,喂他,“尝尝。”
蛋黄莲蓉……
他轻声,“没尝出来。”
陈翎又切了一小片喂他,他亲了亲她指尖,“蛋黄莲蓉……”
陈翎愣住,见他嘴角笑意,忽然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
“张嘴。”他拿了一片塞她嘴里。
她也不知道怎么莫名听话张嘴,让他塞进来的。
但仿佛从早前那场生病开始,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好吃吗?”他也问。
她点头。
他也又切了一片递过来,她略微蹙眉,“太多了……”
他咬了一口,然后赛她口中。
陈翎忽然觉得,不是从那场生病开始,是见过姨母开始,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同了……
“桂花酒?”他闻了闻。
陈翎应道,“同果子酒差不多,不醉人的……”
沈辞忽然想,“阿念能喝吗?”
陈翎瞪他,“沈自安,他才三岁……”
沈辞笑,“三岁不小了,我三岁的时候。”
陈翎打断,“你想都别想。”
沈辞忍俊,而后才看她,“逗你的。”
他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让陈翎恍然想起了东宫时候……
陈翎出神时,沈辞已经端了切好的月饼去姨母和阿念处,陈翎也拿了酒壶和酒杯上前。
“好大的月饼!”阿念印象中的月饼好像没有这么大的。
陈翎喂了他一块,“好吃吗?”
阿念立马点头,“好吃!”
陈翎又用筷子夹了一块给姨母,“姨母。”
朱夫人接过,笑着尝着。
阿念已经在等着要吃第二块,沈辞喂的他,他笑嘻嘻唤了声,“沈叔叔~”
沈辞问,“还要么?”
阿念点头。
等月饼吃得差不多,开始喝桂花酒。
阿念眼巴巴得看着他们三个,但杯子里是酒,小孩子不能喝酒,这是父皇说的……
阿念馋嘴咽了咽口水。
他有杯子,杯子里是糖水,他觉得桂花酒肯定很好喝……
“你同姨母说会儿话,我带阿念去走走。”沈辞看向阿翎。
“好。”陈翎应声。
阿念也正好呆得无趣了,沈叔叔要带他一道去玩,他自然乐意。
“要不要骑在肩上,可以看得更远!”沈辞问。
阿念当然要。
他俯身抱起阿念,然后将阿念举高,阿念笑哈哈骑在他肩头,父子两人一道赏月。
“看到月亮上有什么了吗?”沈辞问。
阿念认真道,“月兔!”
沈辞恍然大悟的语气,“看到玉兔了?”
阿念轻嗯,如假包换。
沈辞笑,“它在做什么?”
阿念应道,“吃萝卜。”
沈辞没忍住,笑出声来。
“沈叔叔,你看到了吗?”阿念问。
沈辞遂也认真,“我好像也看到了,你看到了几只月兔?”
“一只!哦不对,两只!”
沈辞道,“我看到了三只。”
阿念纠正,“那我就看到了六只。”
沈辞笑开。
***
荷塘外风大了,阿翎搀了姨母回屋。
沈辞是特意带了阿念一处,明日就要离开,他想让她同姨母在一处多说说话。
阿翎扶姨母歇下。
看得出姨母今日已经很有些疲惫,但却欣慰,也高兴,到眼下,笑意都刻在眸间,看着她说话时,目光里都有暖意,“阿翎,姨母是真喜欢沈辞,多好的孩子啊……”
她躺下,陈翎替她盖好被子,“他要是听到姨母这么说,可得意了。”
朱夫人笑,“他在你面前小心翼翼,何曾得意过?”
陈翎意外,不知姨母什么时候观察的,也轻声道,“我是天子,谁在我面前不得小心翼翼?”
明知是打趣话,朱夫人还是笑开。
等掖好被子,陈翎才上前,坐在床沿边,“姨母,我明日要走了,今晚,我们娘俩好好说会儿话。”
朱夫人其实心知肚明,也微微颔首,“好啊,上回匆忙,这回儿我们娘俩好好说会儿话。”
陈翎握住朱夫人的手,眸间笑着,“姨母,今日见到荷塘,我想起小时候采荷了。”
朱夫人仿佛也回忆起早前,轻声道,“是啊,你总是喜欢将小舟摇到湖心处,看不见的地方,晒太阳……”
陈翎也记起,“那时候不懂事,总要姨母到处找我。”
朱夫人却觉得这段记忆很美好,眼下便也记得,“那时候我总唤,阿翎,多唤两次,你就应声了,可是荷塘太大,听不见?”
她过往也没问过她。
陈翎叹道,“不是,是因为晒着太阳睡着了,前几声都听不到,等到听到,便应声了。”
两人都不由笑起来。
而后,又忽然安静。
陈翎强压着心底的难过,温声道,“姨母,我还想和你一道去采荷。”
朱夫人笑了笑,唤了声,“来。”
陈翎微微俯身,朱夫人伸手抚上她脸颊,叹了叹,“姨母不能陪你去了,让自安陪你去吧。”
陈翎是君王,藏得住眸间心事,“自安要去,你也要去,不然,谁还会在我睡着的时候远远唤一声阿翎……”
朱夫人笑,“自安会。”
陈翎不假思索,“明日想和姨母去。”
朱夫人叹道,“眼下都秋日了,怎么采荷?”
陈翎轻声,“心中有,举目之处便是。”
朱夫人握紧她的手,也应道,“你若记得,姨母便一直在你心里,不怕,阿翎……”
陈翎没有哭,俯身趴在她怀中,眼底微红。
朱夫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你与阿念平安就好,上天待我不薄,上次我留了不少遗憾,这次倒是都填上了,阿翎,不必记挂我,有你,我已比旁人富足。”
陈翎哽咽,点头。
朱夫人莞尔。
等好些时候,陈翎起身的时候,见她还笑着,只是阖眸似是睡了过去。
“姨母?”陈翎轻唤了一声。
她没有应声。
陈翎以为她累了一日,是睡着了,但忽得,整个人似是懵住了一般,又愣愣唤了声,“姨母?”
她还是没有应声。
陈翎眼圈慢慢红了,没有哭声,但鼻尖也微红,眼泪就似止不住般往下落,她想伸手去擦,但怎么都擦不完,就这一只伸手去擦,最后,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