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腰带里套。
“啊!兀那书生,休得自寻短见!!”红线一急,从街头茶馆中的说书人口中听来的话本台词脱口而出。
元曜刚将头套进腰带里,又觉得自寻短见不是男儿所为,而且自己一死,韦彦就得背负这笔债务,无论如何,不能连累了他。不管怎么样,自己闯出来的祸,那就得自己来承担。
元曜刚要拿开腰带,突然从窗口冒出一颗人头,怪腔怪调地朝他喝喊,他唬得脚下一滑,凳子一下子翻倒在地。
元曜只觉得脖子倏然一紧,人就已经悬挂在了半空中,脸涨的通红泛青,难受得无法呼吸,只能拼命地蹬腿:“……救……救命……”
红线失声惊呼:“来人啊!快来人啊!元公子上吊了!!”
红线的惊叫声,引来了不远处的韦彦、南风。韦彦从窗口望见挂在半空中,手舞足蹈的小书生,急忙闯进去将他放下:“轩之,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咳咳咳……咳咳……”元曜想说什么,但是刚缓过气来,只能一个劲地咳嗽。
韦彦安慰道:“轩之休急,我再去缥缈阁一次,向那个黑心的女人杀杀价。你摔碎的那些东西,顶多就值一千两黄金。”
元曜欲哭无泪,一千两黄金……他全身上下,只有用大鲤鱼会账时,吉祥客栈的掌柜给的二十文钱……
韦彦又安慰了元曜几句,起身离去。南风也跟了去。
红线站在窗外,她怔怔地望着元曜,心中十分失望。这个书生根本就不是美男子,他的容貌只能算是端正,一副怯弱良善的模样,既无风流潇洒之姿,也无顶天立地之态。不过,唯有那一双清澈的黑眸,明亮得仿如不染纤尘的明镜,映照出人世间一切阴暗与幽昧。
元曜抬头望向红线,声音沙哑:“姑娘是谁?为何出现在小生的窗前?”
红线这才回过神来,她从衣袖中拿出花笺,递给元曜:“奴名红线,是非烟小姐的婢女。小姐命我送书给元公子,请元公子今夜子时三刻,在后花园牡丹亭中相会。”
纯善的小书生再次吓了一跳:“什么?非烟小姐约小生夜半相会?!这、这不合礼数,万万不可!!”
“元公子爱来不来。”红线翻了一个白眼,丢下花笺,走出房间。根据她多年来为小姐猎美的经验,这个没有姿色的小书生一定没有戏。她的任务只是传信,赴不赴约随他的便。
红线离开后,元曜尚未从缥缈阁的债务烦恼中摆脱,又陷入了牡丹亭夜半私会的苦恼中。去赴约吧,他一个饱读诗书的儒生,怎么能去做那等仲子逾墙之事?不去赴约吧,又怕伤了韦非烟的颜面,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元曜胡思乱想了一通,终于还是决定赴约。他安慰自己,只是说两句话,非礼勿视,非礼勿动,也不算是太逾越吧?如果被人发现,大不了他当场撞死,以全小姐的清誉。
忐忑不安地等到子时,元曜借着月光摸下了燃犀楼,潜行到后花园,摸上了牡丹亭。——他在韦府中住了将近半个月,已经熟悉了各处的道路。
月色明朗,万籁俱寂,元曜到得有些早,韦非烟还没来。元曜在牡丹亭中等候,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假山巨石,花丛树林隐隐绰绰,一阵夜风吹过,木叶沙沙作响。
元曜提心吊胆,度秒如年,好容易挨到了子时三刻,花丛小径的尽头,两盏灯火缓缓移来。韦家小姐可真大胆,半夜与男子花园私会,居然还敢提灯?不过,怎么有两盏灯?!!
元曜定睛望去,但见月光之下,花径之中,两名女子缓缓走来。一名走在前面,身着鹅黄衣衫,步态婀娜,提着一盏红色宫灯。一名走在后面,一身红衣,步履飘忽,提着一盏幽幽青灯。
不多时,两名女子已经步上了牡丹亭。
元曜偷眼望去,鹅黄衣衫的女子绾着同心髻,额贴梅妆,眉目与韦彦有几分相似。红衣女子看不清模样,因为她全身上下都罩在一件连头斗篷中,连脸庞也隐在风帽下。她手中的青灯发出碧幽幽的火焰,将斗篷映得红滟似血。
元曜赶紧行了一礼,不敢抬头:“小生姓元,名曜,字轩之。敢问,谁是非烟小姐?”
韦非烟一怔,脸上露出古怪之色,左右看了看,奇怪地道:“自然是我啊,公子就是元曜?”
元曜脸一红,仍是不敢抬头,“正是小生。”
韦非烟掩唇笑道:“元公子总是低着头做什么?难道是我太丑陋,不入公子之眼?”
“不,不,小姐美如天仙,小生只是不敢唐突佳人……”元曜赶紧道,随即抬起头来。韦非烟笑吟吟地望着他,那名提着青灯的红衣女子仍旧风帽低垂,静静地站在一边。
元曜心中奇怪,暗道,她莫非是白天送信的红线?不对,他记得红线身形娇小,没有这么高挑。也许,是另一个贴身服侍韦非烟的丫鬟?一定是。不过她这身打扮,实在有些诡异瘆人。
韦非烟看清元曜的模样,不禁十分失望。唉,世间的绝色美男子怎么就这么难寻?
元曜紧张且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夤夜相召,不知有什么赐教?”
话刚出口,元曜就想扇自己的嘴,这实在不是现在这种情况和气氛下,应该用的措辞和语气。
韦非烟果然一愣,“赐教?!我有什么赐教?让我想想……”
韦非烟正在绞尽脑汁,牡丹亭下的巨石后,突然蹿出了一个高大的黑影。一名手持朴刀的彪形大汉鬼魅般向牡丹亭逼来,朴刀森寒如水:“都别动,谁动老子杀了谁!”
元曜吓得魂飞魄散,有、有贼?!!
贼人在元曜,韦非烟面前,舞动着明晃晃的朴刀,恶形恶状地道:“你们两个谁敢喊叫,老子就杀了谁!”
元曜盯着刀子,双腿哆嗦,小声道:“小生不敢,好汉饶命!”
韦非烟望着贼人,没有说话。
贼人道:“告诉老子,银库在哪里?”
元曜苦着脸道:“小生不、不知道……”
韦非烟道:“我也不知道。”
贼人望向韦非烟,见是一名明艳少女,顿时露出了猥、亵笑容:“老子转悠了半天,腿都累折了,也没有找到银库。罢了,今夜劫不到银子,劫走一个美人儿,也不算是白来一遭。”
元曜吓得脸色苍白,明明害怕得要死,却还是挡在了韦非烟的身前,“你、你休想对小姐无礼!”
“去,去,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滚一边去!”贼人蒲扇大的手一把推向元曜,将他摔了开去。
元曜狠狠地摔在地上,头撞在亭柱上,疼得眼冒金星。他正好跌在提着青灯的红衣女子脚边,她的裙裾拂在他的脸上,有丝绸的冰凉质感。元曜一把抓住红裙,道:“快去找人,来救你家小姐……”
红衣女子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黑暗中。
007奴隶
贼人推开元曜后,走向韦非烟,淫、笑道:“美人儿,乖乖跟老子走,老子一定好好疼你……”
韦非烟望着面目丑陋的贼人,仰天叹了一口气,“唉,一个不如一个。老天啊,为什么你总不让我遇上绝世美男。”她冷冷望向贼人,“算你这厮走运,今夜我不欲张扬,你给我安静地滚出韦府!”
贼人一愣,狞笑道:“美人儿好大的口气,看来,老子只好动强了!”
贼人话音刚落,已经恶狼扑羊般向韦非烟扑去,想将她扛上肩头,带出府去。可是,韦非烟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贼人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怎么也抗不动她。
贼人满头大汗,韦非烟笑道:“好了,轮到我了。”说着,她抓住贼人的手腕,只是稍微一用力,这个壮如铁塔的巨汉就被她摔了出去。
元曜惊得眼珠脱眶,指着身形娇弱的韦非烟,“你、你……”
韦非烟似乎有些羞赧:“我天生神力,吓到元公子了么?唉,曾经,有好几位美男子都被我的神力吓跑了……”
贼人从地上爬起,恼羞成怒,面露凶光,持刀劈向韦非烟:“老子杀了你!”
朴刀寒光凛凛,元曜看得真切,当即忘了惊愕,什么也顾不得了,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有贼人闯入府中了!!”
“元公子你不要叫,招来了家人和护院,你我可就说不清了!”韦非烟急忙阻止元曜叫喊,但已经来不及了。
贼人的刀近在眼前,韦非烟侧身避过,抬足踢向贼人的手腕。贼人吃痛松手,朴刀掉落的瞬间,韦非烟抬手劈向贼人的颈间,贼人应手而倒。
贼人倒地的瞬间,元曜再一次眼珠脱眶,指着韦非烟说不出话来:“你、你……”
听见元曜的惊呼声,韦府的家丁、护院举着火把,提着灯笼匆匆而来。韦非烟望着渐渐逼近的一群人,揉着额头,苦恼地道:“我天生神力,又机缘巧合,从小蒙异人指点,习得一身武艺,对付两三个强盗、山贼没有问题。唉,家丁和护院都提着灯笼过来了,你我已经无处藏身。父亲大人他一定又要气得背过气去……”
韦府的家人、护院举着火把,提着灯笼围上来。此时的牡丹亭中,只剩下一脸愁容的韦非烟,满面惊愕的元曜,还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贼人。提着青灯的红衣女子已经不知去向。
韦德玄、韦郑氏在众人的簇拥下匆匆赶来。韦德玄一见韦非烟和元曜,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立刻知道女儿的老毛病又犯了,当场一口气没提上来,双眼一翻,背过气去。
众人急忙施救,韦郑氏掐了半天人中,韦德玄才悠悠转醒,指着韦非烟和元曜,有气无力地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地上躺着的是什么人?”
元曜万分羞愧,只恨不得能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哪里敢回答?
韦非烟小心翼翼,避重就轻地答道:“禀父亲大人,地上躺的是贼人,他半夜入府行窃,恰好被女儿撞见,就将他击昏了……”
韦德玄气道:“住口!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深更半夜不在绣楼安寝,跑到牡丹亭来做什么?!还与贼人相斗,成何体统?!还有你,元世侄,你不在燃犀楼安歇,深夜来这后花园做什么?你是一个读书人,也当知道礼义廉耻,什么是当为,什么是不当为,你、你太让老夫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