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你不会觉得害怕吗?”
“小生会礼貌接待,绝不会失了礼数。”
“……”
“白姬,你怎么了?小生说错了吗?”
“不,我只是在想,轩之你的脑子里是不是少了一根筋……”
“怎么会呢?小生从没觉得脑子里少了东西啊?!”
白姬抚额,“算了,品乐赏舞吧……”
“好。”小书生欢快地道。
也许是阳光太温暖,也许是乐声太柔缓,元曜渐渐觉得困倦,耳边的乐曲缓缓远去,舞娘的身影慢慢模糊,他伏在褐衣卷发的胡姬膝上睡着了。
元曜睁眼醒来,已经是夕阳近黄昏,他仍然置身在芳草萋萋的后院中,只是绿衣乐师、金衣舞娘都不见了。草丛之中,绿色的螳螂、蚱蜢、绿虎甲在跳来跳去。绯桃树下,七只金色的蝴蝶在翩跹飞舞。白姬和那群衣饰华丽,容颜俊美的男女也不见了。凄迷的春草中,大大小小的笼子里,缥缈阁豢养的毛羽华艳的鸟兽们又都回来了,它们或眠或醒,或伏或立,悠闲而自得。
呃?!元曜心中奇怪,他感到头下毛茸茸的,软软的,侧目望去,正好对上一双棕色的眸子。元曜吓得翻身而起,才发现那是一只西域产的褐色卷毛狗,正是豢养在后院准备货卖的宠物。怎么枕在它身上睡着了?白姬呢?春日宴呢?
元曜正在懵懂中,离奴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双手叉腰,凶巴巴地道:“到处找你都找不到,原来是溜到后院来偷懒了!喂,书呆子,鱼买回来了吗?”
元曜一拍脑袋,“呃,小生睡忘了……”
见离奴的脸色渐渐泛青,小书生急忙起身开溜:“小生现在就去……”
元曜一溜烟跑了,离奴在后面跺脚:“已经是吃饭的时间了,集市早就散了,哪里还有鱼卖?!”
褐色卷毛狗一见离奴,突然一跃而起,向他扑来。离奴大惊失色,逃跑不及,被扑翻在地,哭着骂道:“死书呆子,你在后院偷懒也就罢了,干嘛把狗放出笼子?!呜呜,我最怕狗了,谁来救救我……”
元曜隐约听见离奴在后院哭喊,以为他腿脚不灵便摔倒了,急忙折回来相帮。谁知放眼望去,哪里有离奴的身影?只有一只黑毛野猫被褐色卷毛狗扑倒在地,正发出一声呜咽:“喵——”
奇怪,离奴呢?哪里去了?元曜摸了摸头,也懒得理会猫狗掐架,径自奔向市集去了。
月圆如镜,夜风微凉。也许是下午睡得太足的缘故,元曜在地上翻来覆去,也没有困意。他翻身坐起,双足对盘,结了一个跏趺坐,闭目学老僧入定。
“嘻嘻。”耳边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
元曜睁开眼。白姬不知何时站在了大厅中,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我正好要出门,轩之既然睡不着,不如陪我出去走一走?”
元曜犹豫:“现在已经过了子时,在街上走会犯夜……”
白姬笑得神秘:“没关系,我们不会犯夜。走吧,轩之。”
元曜还在犹豫,白姬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知怎么,他就站了起来。隔近了,他才发现白姬穿着一袭纹绣白牡丹的曳地长裙,挽着一道白蝶敛翅的绫纱披帛,梳着乐游髻,髻上簪着一朵盛开的白牡丹。平日淡扫蛾眉的女人,今夜难得地细涂鹅黄,精点口脂,两边唇角还以螺黛点着靥妆。整个人如同暗夜中盛开的一朵白牡丹,华美中透着几缕幽艳。
元曜一怔,她这般盛妆华容,莫非是要去哪里赴宴?可是这深更半夜,哪家会开宴会?
“白姬,我们去哪里?”
白姬简单地道:“去看意娘。”
元曜一惊,意娘已经是死人,去哪里看她?去郊外的坟地么?可是这个时间怎么能够出城?再说,去坟地看骷髅,需要盛妆华容,如同去皇宫赴宴一样么?
“白姬,你这般盛装,倒像是去赴宴,而不像是去上坟啊!”
白姬笑了笑,嘴角的两点靥妆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妖娆魅惑:“赴宴?轩之,你说对了,今夜月圆,长安城中倒真有一场盛宴呢!我们走吧。”
元曜道:“你且等一等,小生去找一盏灯笼。深夜出门,还是点一盏灯笼,免得摔倒了。”
白姬指了指柜台上,一只净色瓷瓶中插着一朵青色莲花,道:“不必去找了,这盏青灯不就很好么?”
净瓷瓶中的青莲正是昨夜意娘送给元曜的‘青灯’。白姬走到柜台边,取了莲花。
元曜摸了摸头,“这是睡莲,不是青灯……”
元曜的话尚未说完,就已经吃惊地张开了嘴,白姬手中的青莲又变成了一盏荧荧青灯。
白姬笑吟吟地道:“给,轩之,拿着。”
“啊!好。”元曜吃惊地接过青灯,提起来凑近了细看,没有变成青莲,还是青灯。青灯中间还有一截蜡烛,青色火焰在幽幽地跳跃着。
011非人
月圆似明镜,夜云仿佛香炉中溢出的一缕缕轻烟,将明镜衬托得缥缈如梦。元曜跟着白姬走过延寿坊、太平坊、去往朱雀门大街。月光很明亮,街上很安静,偶尔会碰见巡逻的禁军。
第一次遇见禁军,元曜下意识地想逃,但是禁军披坚执锐,踏着整齐地步伐走过,对他视而不见。于是,渐渐地,他也不害怕了。
过了益尚坊向右转,就来到了朱雀门大街。朱雀门大街是长安城的中轴线,也是长安最宽阔的街道。
此刻已近丑时,元曜料想朱雀门大街必定空寂无人,安静如死。可是没有想到,刚一转过尚德坊,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片熙熙攘攘,人声喧哗的场面。
元曜停住脚步,抬头望着月亮。
白姬奇怪地道:“轩之,你在看什么?”
元曜道:“小生在看天上挂着的是不是太阳。这不是白天吧?!”
白姬掩唇笑了,“当然不是。你仔细看看,这是一场夜晚的盛宴呢。”
元曜擦了擦眼睛,仔细向两边张望。不细看还好,这一仔细看去,他只觉得头皮一瞬间炸开,心中的恐惧如夜色般四散蔓延。
从元曜身边经过的行人,有舌头垂到肚脐的女子,有眼珠吊在脸上的孩子,有脖子扭曲成一个诡异弧度的老人,还有穿着囚服捧着头颅行走的男子……
街边陈列着各种摊位,有肉摊,有布摊,有面具摊,有灯笼摊,纸鸢摊……元曜正好经过卖肉的摊位,一块巨大的木案上陈列着血淋淋的肉块,还有心、肝、肠、胃等脏器,都还带着鲜血。
元曜疑惑,这些是什么动物的脏器?猪?牛?羊?
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站在砍肉的案台后,挥舞着手里的菜刀,对元曜笑道:“这位书生,买点人肉炖汤喝吧?很补的。”
元曜脸色煞白,急忙摇头,“不、不、不用了……”
卖肉的恶鬼手起刀落,斩开了木案上的一物,殷勤地笑道:“不买肉,那买点人脑吧?瞧,新劈开的人头,脑子白花花的,多鲜嫩。都说吃什么补什么,你这书生头脑空空,正该多吃点这个呢!”
一股腥味弥散开来,元曜捂嘴便吐。他这一吐,真不凑巧,正好吐在一名华衣贵妇的裙裾上。元曜急忙道歉:“对、对不起……小生不是故意的……”
华衣贵妇的皮肤很白,两点蚕眉,一点樱唇,发髻高耸入云,簪珠佩玉,气质高贵而优雅。她穿着一身花纹繁芜的孔雀紫华裳,约有两米的裙摆长长地拖曳在地上,在夜色中泛着点点幽光。元曜的呕吐物,就吐在了她拖曳在地的裙裾上。
贵妇回过头,淡淡一笑,气质雍容高贵,“没关系。这位公子,你看妾身的裙裾皱了,你能替妾身将它理平吗?”
元曜晃眼一看,贵妇拖曳在地上的裙裾确实有些褶皱了。他正因为弄脏了贵妇的裙子,心怀愧疚,急忙道:“好,小生愿意效劳。”
元曜将手伸向地上的华裙,却被白姬阻止。白姬笑着对贵妇道:“佘夫人,这家伙笨手笨脚,还是我来吧。”
佘夫人一怔,瞳中幽光闪没,也笑了笑,“原来,他是白姬你的人,那这次就算了。”
佘夫人转身离去,步履高贵而优雅。当佘夫人走到明亮的月光下时,元曜才发现她的华裳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蛇蝎,蛇皮和蝎壳上泛着剧毒的幽蓝色冷光。
这时,一个摇摇晃晃的僵尸不慎踩到了佘夫人的裙裾,密密麻麻的蛇蝎沿着僵尸的脚蜿蜒而上,迅速覆盖了僵尸的全身。僵尸痛苦地挣扎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化做一架白骨。
元曜牙齿上下打颤,“白姬,她、她是什么人?”
“缥缈阁的客人。”白姬淡淡道,见元曜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又道:“放心,她不常来。”
两人继续向前走。元曜看见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一边背着论语,一边飘:“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同是读书人,元曜觉得亲切,就多望了他几眼。书生飘来,对元曜揖道:“这位兄台,看你模样也是读书人,要和小生探讨《论语》吗?”
元曜咽了一口唾沫,问道:“你、你是鬼吗?”
书生闻言,十分生气,拂袖飘走:“哼,又是一个愚俗之人!岂不闻,子不语怪力乱神……”
路边的一棵槐树下,坐着一名身段窈窕的女子,她纤手执笔,正在专心致志地画着什么。元曜正在奇怪,那女子站起来,开始一件一件地脱衣裳。
非礼勿视。元曜急忙转头,白姬却又将他的头移了过去,“轩之,看着,待会儿会很有趣。”
元曜再次望向槐树下的女子,她已经全身不着寸缕,低垂着头,双手环向后背。她的皮肤雪白,酥胸丰满,双腿修长,蛮腰纤细,十分美丽诱人。
元曜有点口干舌燥,但见那女子动了动,又脱下了一件衣裳。不、不会吧,她已经不着寸缕了,还有什么能够脱下?!
元曜定睛望去,顿时头皮发麻,女子脱下的“衣裳”是人皮。脱了皮的女子是一团模糊的血肉,臂骨和肋骨清晰可见,还有蛆虫在蠕蠕爬动。她扔了旧皮,拿起新画的人皮,如同穿衣一般,裹在了身上。不过一瞬间,模糊的血肉变成了另一名赤、裸的女子。女子白肤,修腿,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