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  第47页

荆家?”
  七叔被问懵了:“咱们金陵……除了荆无畏老将军之外,还有其他荆家么?”
  叶麒扭过头去,“荆无畏有儿子我知道,他几时多了个女儿?”
  七叔摇了摇头,“这……老奴就不清楚了……”
  池岸边的托盘上摆好了温酒,叶麒随意端起抿了几口,道:“不是说递名帖了?拿来给我瞧瞧。”
  眸光一转,他看到了紧跟在第二页的名字,徒然间,笑容消散的无影无踪。
  荆南絮。
  *****
  丞相府。
  回府后,长陵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握着酒壶坐在窗边,望院内花树一片迷雾。
  她不是一个善于伤春悲秋的人,释摩真经承袭佛法,练到第四重的武僧便已能做到随方就圆,忍人之不能。
  何况,她是这百年来练到第九层的唯一一人。
  佛曰,大悲无泪,大笑无声。
  所以,哪怕她亲眼所睹泰兴惨况,知兄长战死,亦不曾痛不欲生,怨愤不平。
  她抬起了酒壶,发现壶中早就滴酒不剩,胸口的郁结似乎也随之散去。
  长陵不由一笑。
  万般悲伤入怀,不乱于心,不困于情,她总是很容易就能做到。
  只是从不轻易释怀罢了。
  造诸般恶业者,若不能忏,若不曾悔,那受难之人,如何释怀?
  念及于此,她将酒壶随手一丢,跳下窗台,心中已有了决断。
  既然南絮是荆无畏之女,那么利用现在的身份不正好能接近真相么?
  反正荆无畏也好,沈曜也罢,那些旧仇人她早晚都要除掉的。
  只不过,自入金陵起,符宴归从未说起过荆无畏,也未曾同她提过回荆府的事,她要如何挑开这个话头呢?
  这时,屋外的绘云轻悄悄的敲了两下门,“南姑娘,可睡醒了?”
  “何事?”
  绘云推门而入,“老爷回来了,说有事要见姑娘。”
  长陵绕过廊道,正要过穿堂,见符宴归从前方拐角处走了出来,官袍着身,多半是刚下朝回府,却不知是为什么忽然要见自己。
  她走上前去,抢声道:“我听说你有事找我,巧了,我也有话要问你……”
  “有什么话,稍后再说。”符宴归直接截住了话头,“我想先让你见一个人。”
  长陵莫名皱了皱眉:“见谁?”
  符宴归往边上让开一步,长陵偏过头,但见阴影处踱出一个中年人。
  这人身着武官官袍,四方脸庞半是虬髯,身形倒是魁梧,只是满面沟壑没掩去岁月的痕迹,长陵觉得眼熟,尚没有来得及反应,但听那人抖着嗓子唤道:“絮儿……”
  她心头突地一跳。
  符宴归介绍道:“这位是荆老将军,也是你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号人头已送上门。哔――
  (所以陵姐从来不哭不是无情,也不是太坚强,而是练的武功太反人性了)


第四十三章 :虎穴
  长陵没有想到荆无畏会这般突如其来的出现。
  若非眼前这人将越家军交到沈曜手中, 单凭沈家, 如何夺的下这半壁江山。
  当年谁人不知大哥的左右将荆无畏与魏行云, 多少年的出生入死, 多少年的患难与共, 到头来捅向背后这一刀的竟是昔日最信任的同袍。
  长陵不由自主揪紧双拳,血渐渐渗出指缝。
  不是内力遭到禁锢,一刹之际的杀气是藏不住的。
  她反应及时,一对上荆无畏的目光就垂下了头, 掩去满瞳子的怒意。
  这一番动作落在旁人眼中,倒像是手足无措了。
  符宴归对荆无畏淡笑道:“南姑娘此前受了点伤, 暂时还记不得过去的事, 不过将军不必过虑, 大夫说没有大碍, 兴许过一阵子就能想起来了。”
  荆无畏的视线没有挪开, 他伸出双手:“絮儿,你……可还记得为父?”
  长陵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心中波动涌过之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真正的南絮在五年前与母亲来过金陵,但被荆无畏拒之门外, 连面都不曾见过……可是现在荆无畏却问记不记得自己,这究竟是试探,还是在更早时南絮见过这个爹?
  长陵抬起头,迟疑开口道:“你……真是我爹?”
  荆无畏听她这么问,仿佛迂了口气, 露出一个看不懂笑容:“我当然是你爹,絮儿,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能回到为父的身边。”
  长陵困惑的蹙起眉。
  南絮早年就因毒噬肤,他认不出来倒也罢了,但看女儿失忆竟还松了一口气,也未免太过反常了吧?
  摸不清虚实,长陵索性将眼神往边上那人投去,符宴归见她一脸陌生,解释道:“荆将军此前一直在镇守西关,知你到了我府上,这才马不停蹄的赶来见你……也是刚刚回到的金陵城。”
  “絮儿……”荆无畏小心翼翼看向长陵,“你,可愿随爹回去?”
  长陵没料到这老家伙连个过渡都不给就直接要把女儿给带走,微微一愣,“现在?”
  “将军,南姑娘毕竟也是刚到金陵不久,人生地不熟,需要一些适应的时间……”符宴归温煦道:“今夜夜深,将军不妨先回去让人稍作准备,过两日,在下会亲自送她去将军府。”
  长陵又古怪瞥了符宴归一眼。
  荆无畏见状,也不再勉强:“那,既是如此……”
  “现在就走吧。”
  符宴归怔住,荆无畏也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长陵:“你……你说真的?”
  “我在这儿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长陵理所当然道:“反正都要回去,早两天晚两天有什么分别?”
  符宴归的脸色并无什么变化,只是浓黑的眸光中透着一股迷离,长陵扭过头看他,“还是说符大人不希望我今晚就走?”
  “怎么会。荆将军与南姑娘父女团聚,我替你们高兴还来不及。”
  符宴归到底没有挽留的立场,车轿侯在外头,长陵象征性的与他寒暄了两句,果真连包袱都没有收拾,就两手空空的跟着“爹”离开了相府。
  她倒不是连一两日都等不及就要杀到荆家去,只不过就这姓符的举止来看,实是处处透着古怪。他一声招呼也没打就把荆无畏给领到跟前,显然是认定了她会因事发突然而拒绝――把她带回金陵的是他,拖着不让回去的也是他,如果说那时灭五毒门的罪魁祸首还是此人,他所图的究竟是什么呢?
  长陵揣度不出,单凭直觉来说,这丞相府有太多的未解之谜,既然觉出不对,不如先溜之大吉,没准离远一些,反而更容易看出端倪。
  “关于你过去的事……”马车内,沉默到半路的荆无畏忽然开口问道:“符相可有和你提过什么?”
  “过去?”长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往真南絮身上靠拢一点,“他说我和我娘都是五毒门的,从前你不认我们,后来你听闻我娘死了,就托符大人来接我回来……”
  “为父从前并不是不愿认你们,”荆无畏道:“只是当年你娘施毒毒害了鹿裕侯的公子,铸成了大错,陛下命人严查此案,我才不得不……”
  “撇清关系?”
  荆无畏一时被噎住,长陵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听符二少爷说过,五毒门在江湖中恶名昭彰,树敌不少,你把我接回来,就不怕惹上麻烦?”
  “他们只道你是我走失多年的女儿,谁又会知晓你从何处来?”荆无畏轻轻拍了长陵的肩膀,“絮儿,过去……我对你和你娘亏欠良多,你且放心,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为父定会护你周全。”
  这一脸的“慈父”姿态,着实令人反胃,她冷冷勾起嘴角:“可是符大人知道啊,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要是遇上什么五毒门的旧仇人……”
  “五毒门之事你不必担心,为父自有计较,至于符相……”荆无畏呵呵笑了两声,“他与我们荆家本有婚约在身,你也是他亲自带回来的,他还能掘自家墙角不成?”
  原来这就是他不遣自己的亲信,而要委托符宴归去五毒门的理由。
  看来,蹊跷的不仅是符宴归,就连荆无畏的动机也是莫名其妙。
  ――想不通这南絮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这两人如此煞费苦心?
  *****
  深夜的将军府也没什么可参观的,荆无畏差人将内宅北厢的房间拾掇了一番,便让长陵早些入卧歇息,有什么补缺的待天亮了再派人过来仔细打点。
  话说完,前脚跟都没沾到檐下就离去,浑然不似一个盼儿归来久别重逢的父亲模样。
  长陵同他坐了一路的马车,憋了一肚子的恶心,荆无畏人一走,她就掩上门,一拳打在墙上――墙柱裂了一个小缝。
  果然内力遭封,撑船的度量都缩成了斗筲之器,长陵叹了口气,开始打量起这间居室。
  比起丞相府,屋内的陈设布置显得无趣了许多,桌上摆的墙上挂的倒是一样不缺,就是一板一眼处处透着阴沉。她越过隔间,听窗外的乌鸦嗷嗷乱啼,想到接下来一段时日可能都要住在荆无畏的府上和他“父女相称”,心里徒然开起了一股无名火。
  窗户被推开,长陵捻起两粒盆栽里的小石子,正要瞄向对面屋檐上的乌鸦,却见那只制造噪音的始作俑者咬着一根枝丫扑翅飞来,落在窗台之上。
  长陵怔了一怔。
  根枝丫上挂着几朵黛粉的花蕊儿,也不知这只寒鸦从哪儿叼来的树枝,献宝似的丢在长陵跟前,抖了两下毛,又扑腾扑腾的飞向无穷远的黑夜中。
  她拾起花枝,看那小巧玲珑的樱花一簇一簇的挤上枝头,没由来地,想起贺侯府外招摇过市的樱花树,紧绷的眉心不自觉被抚平。
  既来之,则安之。
  这复仇的山峰是险峻了些,如她这种本该魂归黄土的人能这样顺当的住进仇人家中,已是老天爷递上蔓藤了,接下来,就是怎么爬上去的事了。
  想通这点,淤气仿佛也顺畅了稍许,折腾了一夜,长陵合上窗,倒头就往床上躺去,闭眼没多久就入了梦。
  *****
  天际边挂着一绺黑云,好像一抹洇不开的墨汁。
  将军府深入虎穴的那位安然入睡,贺侯府的小侯爷却因为一封拜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第二日到了晌午顶着两眼乌青黑的眼圈出现,吓的贺松差些没把医官给喊来。
  “我没发病,只是失眠了……”叶麒一个呵欠打出了眼泪,“睡过回笼觉了,可能还是不够……”
  “昨儿个还挺精神的,怎么这会儿看去就快嗝屁了?”贺松怎么瞅怎么不安,“我劝你最好还是叫个大夫来瞧瞧,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皇上以为是我干的,我上哪儿说理去?”
  “您拉倒吧,皇上怀疑谁都怀疑不到你头上……”叶麒等壶里的茶泡浓了,倒入杯中捧着吹了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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