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藏天光  第80页

  陈翎也顺着他指尖的几处地方看去。
  她也一直觉得哈尔米亚和陈宪的事情有古怪,陈宪一人谋划不了此事,他背后一定有人。
  她昨日听边盈说起哈尔米亚的时候,会莫名觉得在燕韩国中照应哈尔米亚和陈宪的,应当是同一人……
  眼下听沈辞再一提,更觉有人在其中穿针引线,或是说浑水摸鱼,游走在几方势力之间,胆大心细,亡命之徒……
  陈翎蛾眉微蹙,耳旁,是沈辞的声音,“我担心立城会出事,已经先让韩关回立城了,但哈尔米亚这根线越牵越广,心中总有些不踏实。”
  ——沈辞是刘坚刘老将军带出来的弟子,不过四年,就在西边站稳了脚跟,陛下可以信赖他,但不能一直放他在边关做封疆大吏……
  陈翎微怔。
  耳旁,沈辞的声音继续着,“哈尔米亚统率了西戎西边的五个部族,无论他有什么动作,最先波及的都会是西戎东边的这些部落,立城同东边这些部落临近,西戎的任何异动,都会影响到立城边关,我是担心,哈尔米亚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在西戎东边这些部落……”
  沈辞说起立城之事时,专注认真,也一丝不苟。
  整个立城边关的情况都了然于心,也都清楚哪里会有风险,所以心底担心。
  陈翎看他,他也没觉察,而是目光落在立城附近,沉声道,“我在想,哈尔米亚如此狡诈一个人,会不会借燕韩生事,利用燕韩同西戎东边这些部落的摩擦,坐收渔翁之利?”
  言及此处,他才询问般看她,应当是想听她的意思,却见陈翎一直在看他,他方才太过专注,一直没发现……
  “阿翎,怎么了?”他错愕。
  他话音未落,她已经跪坐起身,亲上他唇间。
  他意外,也诧异看她,他方才在同她说哈尔米亚和西戎部落之事……
  “阿翎。”他唤她。
  但陈翎没有理会,他也不知何故,她阖眸亲他,指尖也抚上他颈后,他头皮一阵酥麻,旁的事情都抛到脑后。
  他揽紧她,她跪着,他坐着,两人相拥而吻,她颈边的青丝垂下,正好撩拨在他心口。她稍稍前倾,他被她推倒在小踏上,她俯身,正好撑手在他两侧,声音不容置喙,“方才问了什么,再问一次。”
  他才想起,眼下的场景,他喉间微耸,低声道,“你喜欢我吗?有多……”
  话音未落,她打断,“喜欢,沈自安,我喜欢你,小时候是偷偷喜欢,泛舟时也偷偷亲过你……”
  他似是也想起同一件事,眸间里带了缱绻。
  她当时是亲了他,在他睡着的时候。
  小舟在水波中悠悠荡漾,她假装看书,拿手中的荷叶逗他……
  四目相视里,两人的记忆重合在一处,就连呼吸便都似安静下来,她继续道,“自安,留在朕身边,哪里都别去,什么都别管……不回立城,不管哈尔米亚,同朕和阿念一道回京,边关的事,你都不要再管……”
  他愣住,再度诧异看她。
  她也双唇贴近他唇畔,轻声道,“自安哥哥……”
  他眸间沉沦。
  “好不好?”
  “好,你说什么都好……”
  她心底微舒,眉间的愁容散开,俯身同他亲近。
  先前在耳房便欢愉过,他有未尽的念头,眼下她主动奉承,他迎合。
  案几上的清灯“呲呲”作响,在小榻一侧的地面上,映出交织起伏的光影,压低的呼吸和轻叹声随着灯盏上的火苗压抑和扬起,终于,在他死死扣紧她十指时,尘埃落定……
  接连折腾了她两日,他抱她出耳房的时候,陈翎就已经睡着了。
  他放她回床榻,也牵了一侧的锦被给她盖好,又坐在床沿边看了她好些时候。
  她是睡着了。
  但眉头微微拢着,是明显藏了事情。
  方才她就走神了两三次,他不会觉察不出……
  她有心事。
  沈辞俯身吻上她额头,她也没醒。
  沈辞起身出了屋中。
  启善还守在苑中,见了沈辞出苑中,躬身道,“沈将军。”
  沈辞轻嗯一声,但凡他在陈翎这里,都是启善在值夜,他清楚启善知晓他同陈翎之间……
  从聊城到淼城的一路,都是启善跟着他和阿念,沈辞同启善早就熟路,眼下,也似想起什么一般,驻足问道,“陛下今日……有什么事吗?”
  启善莫名,“沈将军是问?”
  沈辞是想起她方才皱着眉头,应当是睡前还有心事。
  他也是随意问问,不清楚启善是否知情,但见启善这幅模样,沈辞又笑道,“没事了,我先回了,陛下歇下了,有事让人唤我。”
  启善拱手,“是,将军。”
  沈辞转身出了苑中,启善看了看天色,知晓沈将军是特意离开,不给陛下这处添麻烦的,今日晨间陛下便起得迟了,相爷也遣人来问过,他都拿陛下昨晚饮酒搪塞过去了,沈将军未留下也是对的……
  陛下同沈将军的事,旁人自然是知晓得越少越好。
  在东宫的时候,陛下就同沈将军亲近,陛下夜里看折子都晚,眼下这个时候离开,算不了什么,再迟便不同……
  沈辞出了苑中。
  陈翎的寝苑是特意在整个平南侯府最安静偏远之处,沈辞离开苑中,去往侯府大门处,要经过后院长廊处。
  行至此处时,忽然抬头,见是侯夫人在长廊处的暖亭内饮茶。
  “姑母?”他出乎意料。
  这个时候,姑母应当歇下了,不应当在此处饮茶,而刚好,他来的方向是……
  沈辞心底隐约觉察。
  侯夫人放下茶杯,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温声朝他道,“来了淼城好几日,一直没时间好好同你说说话,自安,眼下有空吗?”
  沈辞颔首,“好。”
  侯夫人屏退最后,姑侄两人绕着侯府中的平湖散步。
  眼下时间不算晚,平湖边的灯盏都亮了,周围很安静,也映出平湖在秋日里特有的景致。
  沈辞拎着照明的小灯笼,走在侯夫人一侧。
  侯夫人低声道,“自安,你在边关四年,姑母一直没见过你,眼下好容易见一面,后日你又要伴驾回京,姑母舍不得你。”
  沈辞知晓姑母担心他。
  “姑母。”沈辞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继续道,“你母亲过世得早,也托姑母照看好你们兄弟二人。沈家,盛家还有陆家这几个孩子里,你早前一直是最让人放心的一个,就是忽然去了边关四年,姑母心中担心。”
  沈辞眸间歉意,“让姑母担心了,自安在边关诸事都好。”
  侯夫人看他,“边关怎么会诸事都好?自安,你祖父就是带兵的将领,姑母知晓边关是什么模样,也知晓立城什么模样……”
  沈辞噤声。
  “姑母听凡卓说起,你这次拼死救驾,险些连命都没了,重伤昏迷了许久,天子才让你慢慢从聊城去楯城的。”侯夫人眸间氤氲,“自安,你若是有闪失,姑母如何同你母亲交待?”
  沈辞心底微沉,“姑母,是自安冒失了。”
  侯夫人看了看他,心中斟酌了许久的话,尽量平和道,“臣子侍奉天子是天经地义之事,但是自安,君臣有别,即便侍奉天子是本份,天子也信赖你,但伴君如伴虎,你自己心中可清楚?”
  侯夫人说得再委婉不过。
  沈辞愣住。
  侯夫人驻足,压低了声音道,“同天子走得越近,便越有抽不出身的一日,眼下,天子同你亲近,但若有一日,生了间隙……自安,天子在东宫做储君的时候,就已经将你送去过立城了。眼下的天子,早已不是储君,是真正的天子,手段也更雷厉风行,若有一日,你不得天子待见,自安,你可有想过,你还有多少退路?”
  沈辞微怔,喉间也轻轻咽了咽,欲言又止。
  侯夫人叹道,“自安,有些话姑母不当说……但太子同你生得像,你再同天子和太子亲近,势必会引来非议。这些非议有多少会涌向天子,有多少能左右天子,但你呢,你届时要承受多少非议,你想过吗?”
  阿念同他像,他百口莫辩。
  但沈辞心中也清楚,承受更大风险的人是陈翎,一旦她的身份暴露……
  他早前不是没想过后果,也处处克制。
  但在聊城,陈翎亲手挑破这层关系开始,他已经没有回头路……
  他也不想回头,也回不了头。
  他不能丢下她和阿念……
  侯夫人见他垂眸,不得不道,“无论是你去立城四年,天子临幸了生得像你的宫女,所以太子像你;还是你生得像太子过世的生母,所以天子眼下宠信你。自安,这些风言风语,你能承受得起吗?”
  沈辞:“???”


第057章 克制
  陈翎昨晚睡得早,今晨很早便醒了。
  醒来的时候没见到沈辞,启善是说昨晚陛下歇下,沈将军就回了驿馆……
  陈翎一面喝粥,一面想,他还真当自己是来侍驾的。
  而且是自觉不留宿那种……
  陈翎呛到。
  莫名想到君王临幸后宫的时候,会在后宫留宿,但传召后宫来寝殿的时候,寝殿却是不会留人的。
  陈翎觉得沈辞是不是,对号入座了?
  但转念一想,这里是平南侯府,他又在驿馆落脚,小心些更好。
  陈翎想起他昨日拿了糖葫芦来哄她,也当然拿了糖葫芦去阿念那里,这几日阿念都未同他一处,他应当想阿念了,阿念也想到。
  思及此处,启善正好入内,“陛下,殿下来了。”
  “父皇~”今日一早阿念便醒了,早早就来了陈翎这里。
  自从聊城跟着沈辞的一路骑,阿念习惯了早睡早起,规律作息,还会在早上背书,晨间锻炼身体,一日都没有落下过。
  淼城的这几日,陈翎所有的时间近乎都耗在见这趟南巡随行的官员和各处驻军将领上,除却夜里能有小撮时间陪阿念一处,白日里大多见不到阿念,阿念是想她了,所以一大早来,她才有空闲。
  果真,方嬷嬷跟在阿念身后,累得有些气喘吁吁,“殿下念着要来见陛下,一路跑得都撵不上。”
  陈翎笑了笑,放下碗筷,“吃了早饭吗?”
  阿念摇头。
  陈翎朝启善道,“添双碗筷。”
  启善应好。
  阿念坐好,懂事同陈翎一道。
  阿念三岁多,会用筷子,但不怎么利索,方嬷嬷换了勺子给他。
  陈翎给他夹菜,他用勺子盛着吃,笑得很开心。
  阿念知晓父皇跟前,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要安静,细嚼慢咽。
  但他许久没同父皇一道用饭了,阿念听话吃了不少东西,没有挑食,也吃得饱饱的,然后放下勺子,温声道,“父皇,我用好了。”
  陈翎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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