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第211页

 文怡作为隔房的侄女儿,自然没兴趣去理会长房内的勾心斗角,只装作不知,自个儿在房间里思索着,要不要请赵嬷嬷来商量一下,早日回平阳,也省得遭遇池鱼之灾。结果不等她下定决心,前院就传来了一个让她吃惊的消息。
  柳东行派人送了腊八粥过来,除了孝敬顾家的几位长辈们,其中一罐粥是指明了送给文怡的。
  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媳妇子,自称是郑尚荣家的,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一瞧就知道是机灵人。当着于老夫人与蒋氏的面,她先是好一通奉承,方才含笑道:“这腊八粥的方子是我们大爷不知打哪儿寻来的秘方,一大早就亲自看着厨房的人熬好了,吃了觉得好,先是往本家尚书府送了一份,又送了几份到几位对我们大爷有恩的大人家里,这一份是特地留出来的。大爷说,不敢独自品尝,请顾老太太、顾大老爷、顾大太太一并尝尝鲜儿,还有一份……”她抿嘴瞥了文怡一眼,“是给未过门的大奶奶备下的,还请九小姐别怪他唐突。订了亲,将来便是夫妻了,自当互敬互爱,我们大爷,是最最敬重九小姐的!”
  文怡听得面红耳赤,羞涩地低下头去,心里却是甜甜的,今日大护国寺一行给她带来的些许愁怅也都通通消散了,连对文慧不智之举会为顾氏一族带来祸患的忧虑都暂且抛下,只觉得柳东行行事太过大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两人已经订了亲事,倒没先前那么多顾虑,只是担心长辈们责怪。
  于老夫人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在心里暗叹。女儿已经跟她提过女婿的话了,自己为了亲孙女文慧与外孙柳东宁的婚事能顺利结成,就牺牲了侄孙女儿文怡,不料却让柳东行钻了个空子。如今六房与长房生隙,等文怡嫁过去,未必愿意亲近长房出身的姑母,眼下柳东行还懂得故意讨好文怡,一次两次倒罢了,就怕他接二连三地向文怡示好,只怕今后文怡对他是真的死心塌地的了。顾家长房想要帮出嫁的女儿拑制住这个侄儿,完全成了空想!
  蒋氏却没婆婆想的那么多,只是拿柳东行的做法与柳东宁做了个对比。柳东行才问过名,还未小定,便懂得送腊八粥来讨好未婚妻子,多么温柔小意!相比之下,柳东宁从小与文慧亲近,婚事都定了这么久了,连一纸问候都不曾有过,日后成了亲,也不知道会如何。她的慧儿怎么就这样命苦呢?!
  婆媳二人各有心事,文怡又害羞,因此无人留意到,郑尚荣家的暗暗打量着她们三人的神色,似有所觉。
  这时候,杜鹃却急急从门外进来,到蒋氏耳边低声回了几句话,蒋氏便露出了焦急之色,忍不住看向婆母。于老夫人察觉,转头来问:“出了什么事?可是六丫头的病情有变?”
  蒋氏勉强笑道:“不是,六丫头好着呢,是……”她瞥了郑尚荣家的一眼。
  文怡心中一紧,难不成是柳东行那边出了事?
  于老夫人看懂了媳妇的眼神,便随口说了两句话,又赏了个上等封儿,把郑尚荣家的打发走了,又吩咐文怡回房。
  文怡慢慢走到门口,便听到蒋氏急不可待地道:“刘嬷嬷刚刚打听到的消息,今儿宫里赏出来的腊八粥,杜家人人都得了,但郑家却落了空,一碗都没轮上。婆婆,您说这会不会……”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小道消息
  文怡闻言脚下一顿,走得更慢了。身后蒋氏仍在说着:“郑家自打贵妃娘娘入了宫,又生下三皇子,每年都能得到宫里赐下来的腊八粥,二十年来从未断过。今年忽然落了空,会不会是因为郑家姐先前做的那件事,叫太后、皇上、皇后都恼了郑家?”
  于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道:“不过是一份粥罢了,连免训斥也没有,郑家姐行事确实太过荒唐了,宫里有心冷一冷她,也在情理之中。但若说太后、皇上因此就恼了郑家,却是不可能的,好歹还在三皇子在呢。”
  蒋氏有些不甘心,又接着说:“若是如此,只需少了郑家小姐那份就行了,为何连郑太尉都……”
  “行了!”于老夫人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宫中赏赐的东西,无论谁得谁没得,都是君恩,我们做臣下的,私下胡乱议论,成什么样子?郑家小姐做的那件事,无论是宫里还是路王府,都已经结了案,与我们便再不相干。我们只要看好了六丫头,别让她再犯糊涂,郑家如何,又干我们什么事?”
  蒋氏一时语塞,接着便沉默下来。
  文怡自然知道她沉默的理由,文慧在大护国寺与郑丽君私下见面,又说了那番威胁的话,这件事至今还瞒着侍郎府的人呢。蒋氏能恨下心把女儿以痘症的名义锁起来,当然不会让她再受其他长辈的训斥。
  不过郑家没有得到腊八粥这件事……倒是引人遐思,也许是宫里的太后、皇上与皇后想要安抚东阳侯府?也有可能是有意敲打郑家。看来太子妃的宝座若无意外,一定是杜渊如的了,只是不知道郑丽君的姻缘会怎么安排?
  文怡私心期盼,这位心计深沉、冷酷无情的大姐,还是不要成为三皇子妻妾的好,否则以她的家世与背景,将来必然会凭借新君的宠爱呼风唤雨,到时候,顾家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文怡正想着,忽然看到迎面有一个丫头从游廊对面走过来,却是侍郎府这里安排给于老夫人的二等丫头,并不是如意或双喜,担心会被她看见自己在这里,忙加快几步走开去。
  回到房中,柳东行派人送来的腊八粥已经放在桌面上了。冬葵将碗勺一一摆开,笑嘻嘻地从罐中舀了半碗粥出来,对文怡道:“姐,方才奴婢去问晚饭的事,他们说今儿六小姐病了,厨下要忙着熬药什么的,又因五小姐刚刚接过家务,便吩咐要熬几锅腊八粥好备着送人,因此耽误了晚饭。奴婢们还担心要吃冷点心了,幸好柳大爷送来了这罐粥,姐先吃着垫垫肚子吧?”
  文怡脸上微微一红,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坐下吃粥,只觉得那粥入口绵甜,里头的红豆、花生、栗子、松仁等物全都煮得软烂,还带着果皮的清香气与新鲜米香,丝毫没有平日常吃的腊八粥里的那种甜腻味道,只让人觉得清甜扑鼻,回味深长。
  粥还是热的,文怡起初以为是冬葵事先用火炉温热的,经后者一指,才发生那粥罐外头裹着厚厚的棉布套,防止变冷。冬葵还道:“送粥来的那位郑嫂子说,这粥一离锅就直接上了棉套,柳大爷又命她一路抱在怀里,稳稳当当地送过来,其他人的粥可没这么精心呢!”
  文怡脸又红了,心里虽感动,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撇开脸道:“我吃一碗便尽够了,剩下的你们分了吧。”冬葵掩口偷笑着谢了赏,又问:“小姐要不要多吃一碗?其实这罐子里也就两人份的粥,姐一个人就能吃完了。我与秀竹分着吃,却是少了些,还不如等外头赵嬷嬷和赵大家的送来呢!”
  文怡脸更红了,只得顾左右而言它:“赵嬷嬷与赵大家的要进来么?那是最好不过了,我正有事寻赵大家的呢。”如今有了一房家人,打听消息什么的,倒是比先前方便,更别说赵大一家子在京中待的时日长了,对京城的事情比较熟悉。
  冬葵笑眯眯地应了,又故意叹了口气:“若大老太太不是早早将郑嫂子打发走了,这时候传进来说会儿话也好呀,指不定有人心里牵肠挂肚呢!”
  文怡咬咬唇,笑骂道:“还不快去传话,让赵嬷嬷与赵大家的进来?不然就算她们送了粥来,我也不让你吃一口!”冬葵大笑着去了。
  文怡低头看回碗里的粥,红了半天脸,才慢慢吃尽了,晚饭倒是比平日吃少了许多。
  第二日一大早,赵大两口子便领了文怡的命令,借着刚换住处,需要采买些日常用具的理由,出门去打探了一圈,回来禀告,文怡才知道,昨日宫里赐下来腊八粥,引人注目的不仅仅是郑家落了空这一件事而已。
  今年这个腊月不比以往,京城的高官权贵,才因为皇子夺嫡之争,败落了几家,又远迁了几家,剩下的还有因此获了罪,却又不至于伤筋动骨的,毕竟是在皇帝面前失了宠信,因此并未获得赐粥,只有两家或是因为上代尚了主,或是因为家里联姻了宗室,方才得了一份粥。总的来说,今年得到赐粥的人家比往年都要少。郑家若不是有三皇子外家的名头在,倒未必会那么显眼。
  得了赐粥的人家,除了几家新贵外,东阳侯府杜家与沪国公府阮家都得了大体面,另外还有几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叫人想也想不到的,也得了赏赐,其中就有林玫儿家。她父亲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官位不高,却才学出众,甚得皇帝欣赏,又与路王交好。不过,皇后特别多赐给林家的一份粥,却不是给林玫儿的,而是给她的堂姐妹林羽霏小姐。
  这位林姐的父亲是林学士之兄,在一个不大不的地方任着知府,官儿做得四平八稳,已经是任期的第五年了,年年考评都是中等,官声平平、政绩平平,自中了进士以来,从七品知县做起,二十多年来,仕途也走得平平。只有一件事能令人略微侧目,那就是他的正室妻子,林羽霏姐的生母,乃是东阳侯府杜家的一个远房族亲。
  赵大家的道:“外头人都说,这位林小姐是秋天时才回京城的,此前一直随着父亲在任上,因此在京城里名声不显,只听说是一位性情温婉的美人。因是东阳侯府大姐的表姐妹,有人便觉得她是沾了那位准太子妃的光了。”
  文怡却心中一动,想起了杜渊如那回在杜家与她见面时,私下提起东阳侯夫人阮氏的一点心思,莫非东阳侯夫人最后选中的,就是这位林羽霏小姐?
  家世背景不高不低,做良娣是足够了,父亲又是政绩平庸的外官,母亲是杜家族女,本人性情温婉,容貌也好,这样的女子若成了太子侧妃,对杜渊如未必有多少助力,却也碍不了什么事。外人都说林学士是个一心钻研诗词学问、爱好风雅、不好权势的,想必日后也不会帮着侄女儿给杜家添堵?
  文怡心中暗暗有了结论,便暂且将这件事放下,接着问赵大家的:“可曾打听到郑家那边有什么消息?”
  赵大家的笑说:“别的消息倒没有,只听说郑家小姐昨儿去庙里祭过郑家太夫人,回家后便一直没出门。今儿早上郑家老爷出门上朝,听人说远远瞧着脸色不大好,因为马倌牵马过来时,略走得慢些,就狠狠甩了好几鞭子过去。除此之外便没有了。小姐若是想知道,小的便让小的那口子再去打听?”
  文怡想了想,摇头道:“罢了,这种事做得多了,万一惊动郑家人,岂不是叫你们吃苦头?还是算了吧。”反正这种事,她相信大伯母蒋氏会派人去做的。她只有这一房家人,还是别费事了。
  赵大家的却笑道:“小姐也太心了,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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