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的小姐,果然不是景诚的良配呢…这样好了,顾侍郎家的大小姐,就是跟你相熟的顾文慧,身份不低,又于大局无碍,配给景诚应该足够了吧?她与你相熟,嫁过去了,我也能放心。我上回不是跟你提过么?不如这就去向太后娘娘求旨?”说罢转过身,仿佛就要出门。
郑丽君却是大惊失色地一步跨出,拦住了他的脚步:“不行!你不能去!”话刚出口,脸色又是一白,似乎发现自己失言了,支唔道:“文慧……巳经跟柳尚书的长子定过亲了,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朱景绅却淡淡地看着她:“她告诉你的?她什么时候告诉你了?我只听说柳顾两家有议亲的意恩,却没听说巳经定下了。”
郑丽君低头答道:“就在腊八那天,那日我去大护国寺祭拜祖母,正巧在那里遇见她,说了几句话。她就是在那时候告诉我的。腊八距今巳有近二十天,想必连过门的日子都定下了吧?”
“腊八?”朱景坤微微一笑,“那顾文慧的亲事一定还没有说定。顾侍郎那般小心的人,怎会在皇家子弟的婚事未定之前把女儿许配出去?况且,你没听说么?她自腊八开始,便患了痘症,至个还在家里闭门养病呢!柳家这时候怎会上门议亲?好歹也等她痊愈了再说。”
郑丽君一愣,暗暗咬牙。她自然听说过这件事,却认定是文慧害怕她报复,才会故意装病回避的,怎么可能是真的病了?!只是顾家人如此宣称,若要拆穿文慧,牵涉到的事就多了,于是她只好道:“文慧不过是偶有小恙,两家早有订亲的默契,等文慧病好了,亲事自然要定下的!”
“那就是还未定了?”朱景坤不为所动,“那不要紧,难得有一个我们信得过,又配得上景诚的好人选,怎能就此放弃?若换了其他我们信得过的人家,又恐将来东平王府有变,反连累了我们这边的人。顾文慧就很好,顾侍郎是个聪明的,可惜太过小心,对我们用处不大,不过乱臣贼子他是不敢做的,将来便是受了牵连,开恩饶过他一家子性命就是。”说罢又要再抬脚往外走。
郑丽君又气又惊,再次将他拦下:“表哥!文慧病着呢!太后那般疼爱东平王世子,怎会让他要一个有病的女子?你这一去,太后定会生气的!”
朱景坤看着郑丽君,半晌不说话,后者察觉到有异,只是勉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我是担心表哥会被太后埋怨……”
朱景坤似笑非笑:“原来如此,这么说我倒要感谢表妹的一片好意了?”说完却忽然沉下脸来,寒声道,“你想骗谁?!你当我看不出来么?!那日在路王府花园,你与顾文慧还形影不离,后来你忽然对杜渊如下手,却把罪名栽到顾文慧头上。对你来说,要找一个看不顺眼的代罪之人,很容易吧?甚至还可以不牵连到任何人,就叫杜渊如与周才人吃大亏,可是你没有!你直接嫁祸给了顾文慧!这是为什么?她几时得罪了你?别告诉我,那不是因为我曾说过打算将顾文慧指婚给朱景诚的缘故,又或是……因为朱景诚在你我面前对顾文慧显露出的柔情脉脉?”
郑丽君哑口无言,面色如纸,半晌,方才挤出一句:“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骂我……”顿了顿,露出惨笑,“是因为你有了出身高贵又更合你心意的太子妃,所以就嫌弃我了吧?!说什么至亲骨肉,说什么多年情份……,
“你给我住口。”朱景坤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阴森森的话,“你尽可在我面前继续做戏,看我会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惹了祸,却反怪我们叫你受了委屈。我真是佩服,表妹好钢口,你这样的人,若叫你屈就在皇宫内院之中,做个循规蹈矩的妃子,岂不是荒废了人才?!”
他转过身,走回正座,一掀袍子生下来,面上已经重新回复了平静,唯有一双眼睛,显露出天家皇子的威严。
郑丽君忽然有些无措。她认得他这个表情,他只会在面对手下与侍从时,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不等她想明白,朱景坤便淡淡地开口了:“郑丽君,你我是姑舅表亲,又从小熟识,念在多年情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安安份份在家里待着!不管我给朱景诚安排什么样的婚事,你都不能插手。等事情淡了,我再寻机会纳你为侧妃,将来我登基为皇,自会让你一世安享尊荣,也算是履行了两家旧年的约定,若你有福气,未尝没有登顶的机会。二……”他双眼盯紧了她,“我在太后面前为你请旨,将你许配给朱景诚。只要你能压住他的野心,让他安安份份做一个贤王,日后你虽然只是一个王妃,我也不会亏待你和你的子女。”
郑丽君惊愣地瞪大了眼,有些反应不过来:表哥怎会说这样的话?!他这是……这是要成全她?!
朱景坤看着她在惊愕之后微微露出的几分惊喜,眼中却无半点波澜:“但是……若你无能,不能制止他的妄行,又或是心生不甘,助纣为虐……将来事发身死之际,可别怪我不念骨——肉——亲——情!”
他给冰冰地吐出最后几个宇,让郑丽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望着他的脸,却猜不出他此到的任何想法。她开始有些许后悔,自己是不是被宠得太久,所以……忘了他其实是货真价实的天家贵胃,是未来的君王,而不仅仅是多年相伴的表哥?
“该走哪一条路,你自己决定吧。”朱景坤平静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便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走去,却随后向郑贵妃宫中的侍从下令,“收拾东西,送郑小姐回太尉府!”
宫人面面相觑,见他面色不佳,也不敢相劝,只能遵令行事,各自忙碌起来。郑丽君的随身丫环菊韵、竹韵听说了消息,双双大惊失色,赶往西配殿去见主人。
郑丽君跌坐在地上,一脸怔仲。菊韵、竹韵叫了她好几声,她才有了反应,但是听了她们的话后,却发了好一阵呆,方才说:“三皇子殿下已经下了旨,就这么办吧。”说罢还扶住她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往外走。竹韵慌忙上前扶住她,菊韵却眼珠子一转,出门寻了个小宫女,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番话,又从腕上褪下一个金镶珠牵的镯子塞了过去。
当郑丽君重新生上那辆郑贵妃所赐的华车,驶出宫门口时,菊韵求了护送的太监与守门的兵士好半日,请他们容马车在宫门内略歇一歇。
只是守门的小军官一改往日的殷勤,坚决不肯通融,还说这宫门是人来人往之处,堵塞了道路,上头怪罪下来,他无力承担。菊韵被他气得满脸通红,最后还是郑贵妃宫里派来护送的小太监出面帮腔,那小军官才答应让马车在宫门外略停一盏茶的功夫。
菊韵不停地探头往宫门里瞧,郑丽君似乎才从怔仲中醒过神来,无精打采地问:“你这是在等谁?”前者回头道:“小姐,奴婢方才叫人寻贵妃娘娘去了,娘娘知道小姐要走,定会派人来追回的!”
郑丽君怔了怔,却露出了苦笑。姑姑看似疼她,遇到要紧关头,还不一样是弃她的脸面于不顾?不然又怎会答应让她屈居太子良娣之位?如今三皇子巳经拿定了主意,姑姑是不会违逆儿子的心意的。到了这个地步,她与景诚表哥……已经注定了没有结果,她早该死心的……
马车等了一盏茶,又再等了一盏茶,守宫门的小军官都快翻脸了,郑贵妃宫中也派了人来,问那几个护送的小太监为何还不回去当差,菊韵这才死了心,命车夫起程。
郑丽君生在马车之中,虽是满目华丽,却掩不住内心的冰冷。猜测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没想到郑贵妃对她这个亲侄女真的连一丝怜惜都没有了,往日她出宫,别说随侍的宫人,连护送的官兵都不会少于二十人,哪里象今天,只有区区四名侍卫,郑贵妃还派人来将那几个小太监给召了回去。真是人情冷暖!
又想到三皇子要把顾文慧许婚给朱景诚,郑丽君心底忍不住阵阵发痛!她已经跟文慧闹翻了,难道将来还要忍受后者那张得意洋洋的嘴脸么?!
马车缓缓驶出皇城,不一会儿,便到了官道上。行人见了那辆车,都认得是郑太尉千金的座驾,纷纷走避,却免不得私下里议论一番。
马车行至一处街口,车夫远远地瞧见前头有两辆马车翻倒在地,面粉与各色豆类散了一地,堵住了前路,便将车停了下来。随行的侍卫前去问了,才知道有一辆不知哪里来的马车,刚刚将宫里酒醋面局运送豆面的车子给撞翻了,酒醋面局负贵押车的内监要将那肇事的车夫押去见官,那车夫却说有法子弄到上好的面粉与各色豆子给他们交差,省得事情闹大了,那几个内监也要负上失职之罪。如今两边正讨份还价呢,又因宫中内监的面子大,一般的巡诚官兵也不敢上前说话,于是便堵在了那里。
郑丽君不耐烦地下令:“既然此路不通,绕路就是,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竹韵听了,便掀开车帘转告车夫,却不知为何,低低地惊呼一声:“咦?那不是顾六小姐么?!”
郑丽君飞快地望过来:“你说谁?!”
“顾六小姐呀,方才斜对面的路口来了一辆马车,也停下来了,却不知为何忽然就掉头离去。奴婢看到那车帘掀开了一角,里头坐的女子,穿的衣裳与顾六小姐那日在大护国寺穿的一模一样!”
菊韵皱了皱眉,瞪她道:“休得胡说!顾六小姐得了痘症,正在家里休养,满京城谁不知道?她怎会在这时候出门?!”
竹韵缩了缩脖子:“瞧着挺象的,兴许是我看错了……”
郑丽君却道:“不…,她根本就没病,兴许是要做什么秘事……”想起方才朱景坤的话,她咬了咬牙:“跟上去!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菊韵劝道:“小姐,算了吧,这时候还是早点回府的好。您这车京里谁不认得?若叫那些嘴碎的知道您才进了宫就被送回家,又不知会编排些什么话了。”
郑丽君冷笑:“怕什么?这些日子说闲话的人还少么?!我不过是路遇好友,关心她的病情,才跟随在后罢了。再多嘴就给我自个儿回府去!”菊韵只好住了口。
命令下达,四名护送的侍卫虽有疑惑,想到郑太尉的威名,还是依令行事了。郑丽君的马车稍一转变,便缀在那辆挂着顾侍郎府灯笼的马车后头,走向另一个方向。
路口的讨价还价仍在继续着,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柳东行露出了半张脸,注目远去的华车,微微一笑。
有些危险,应该早日从根子上铲除掉才是。
第一百九十一章 撞个正着
冬日的京城,寒风凛凛,内城官道行人稀少,只偶尔有大队官家车轿及从人路过。这时候,有一辆挂着“顾”字灯笼的马车,车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由一个戴着遮风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