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弄鬼的人,还不正常了。
从血缘关系上来说,陆昊然其实是这家的外甥,当初陆老爷子一连生了三位千金,死活生不出儿子,当然,按照陆老爷子的想法,纳妾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既享了艳福又可以生儿子,但显然陆太太可不是这么想的,最后,在接受姨娘狐狸精和接纳继子之间,陆太太选择了后者,也算两害相权择其轻吧!
岂知陆老爷子的无子命太硬,过继儿子的事竟也一波三折,想要从本族过继一个吧,谁知陆氏家族人丁稀少,五服之内竟没有合适的近支子弟可以过继的,最后,陆老爷子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妹妹和妹夫一共生了四个儿子,匀出一个来给他这个舅舅延续香火想必不成问题,何况妹夫家道中落,而陆老爷子家里有田有房有钱,血缘上还亲近。
经过一番考量,最终陆昊然被舅舅舅母养为寄子,成了陆家的儿子,陆老爷子对这个聪明好学的外甥倒也真心满意,当成亲生儿子来对待的,陆昊然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后来还出洋留学,看着丈夫这样宠爱外甥,陆太太这些年不知喝了多少醋,陆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她就总是嫌陆老爷子疼爱外人,反而冷落了自家女儿,陆老爷子去世后,陆太太更是毫无顾忌,生怕陆昊然把属于她女儿的遗产都抢了去。
陆昊然是个有志气的,在舅舅去世后,决意不再倚仗陆家,与妻子程曦辰在浦江独立置了房子,找了工作生活。不过作为寄子,他结婚这样的大事是一定要陆家人参与的,就比如你入股了某家公司,你可以平时不来上班,但年终开董事会时你总要去露个脸儿吧!
周晓京在陆昊然和程曦辰的茶杯里续上热水,道:“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曦辰喝了一口茶水,定了定神,说道:“这事儿也怪我,不该为了面子,还陪她们家老太太去郊游!其实都闹到这个份上了,就算老死不相往来又能如何?前几日不是她们家老太太的生日吗?我和昊然就去给婆婆拜寿,拜完寿,老太太说总闷在家里没意思,想要出去走走,说哪家哪家的媳妇又是如何出去旅行,一路上伺候婆婆如何尽心尽力,我呸!她也好意思说!旁人家的婆婆都是怎么对待儿子媳妇的,她呢?不见面还好,一见面儿就想尽法子的摆布我!她还以为如今是前清呢,要我在她这个便宜婆婆面前站规矩!”
陆昊然知道程曦辰自从进了他们家,受了不少委屈,但媳妇儿正在吐苦水,又不好意思打断,霍云帆却是向来最怕听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家长里短,他笑着对程曦辰道:“现在最重要还是解决陆家闹鬼的事,你先说说闹鬼是怎么回事!”
程曦辰这才言归正传,周晓京察觉到陆昊然轻轻松了口气,暗自好笑。
程曦辰道:“一大家子人就去月桂湖划船,结果一连几日,有好吃的东西就是这母女几个去吃,我忙前忙后的招呼,有好山好水时就是她们母女几个去看了,派我在那里看包看衣服。”
周晓京问道:“不是有丫头吗?还要把你当老妈子使?”
程曦辰气鼓鼓道:“就是这一点最气人!这个老太太就是成心想摆布媳妇,好显显她的婆婆威风!”
周晓京想起自己二婶是怎么苛待顾可贞的,立刻就理解了,这些旧式家庭出来的妇人,本身没有见过多大的世面,个人价值的全部就在于怎样在一亩三分地里当女王,而且她们年轻的时候在婆婆面前循规蹈矩,如今自己也做了婆婆,便一心一意要摆布媳妇,才可多少补偿自己年轻时所受的压迫!
程曦辰又说道:“若是只伺候她也罢了,偏偏还有那几个大姑子小姑子,她的大姐丰仪是寄父亡妻所生,自幼丧母,人还算和顺,三姐令仪是庶出,如今又寡居,带着儿子依附娘家生活,也没什么架子,二姐嘉仪和四妹美仪却是婆婆亲生,跟我那个婆婆,模样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脾气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个个帮着他家老太太一起欺负我!”
程曦辰说到这一切,泪珠就不由滚下来,她娘家家境虽然不能跟陆家相比,但程曦辰是独女,千娇万宠的养了几十年,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周晓京忙拿过绢子来帮她拭泪安慰她,陆昊然脸上也充满怜惜,不过当着霍云帆和周晓京,不好将娇柔妻搂在怀里哄罢了,程曦辰道:“月桂湖边有几十亩的花圃,那一日大家去赏花,总算我那大姑子终于看不过眼了,就笑着说每次总让我看包看衣服,这一回让丫头看着就行了,谁知小姑子美仪却坚决不同意,说她换下的那条苔绿开司米披肩是从法国买来的,走遍全中国都没得卖,别说丢了,就是叫丫头不小心弄脏弄破了,都没处织补,大姑子是好言相劝,美仪不好再耍泼,只好自己留下来亲自盯着,谁知道这丫头可真是颗灾星,我看了那么多回东西,都没招过贼,她头一回看东西,就把贼招来了,弄丢了东西!”
周晓京问道:“你什么东西丢了?”
程曦辰撇撇嘴,道:“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姑子丢了一颗玛瑙胸针,他二姐嘉仪丢了一对碎钻耳环,我的玉色软缎网袋丢了,里面也什么东西,就有一只发夹,两条手绢,另有一盒香粉,我的钱和首饰都装在昊然的包里呢!”
周晓京狡黠的眨眨眼,笑道:“你该告诉陆美仪,你娘家陪送的整套‘鸽血红’宝石首饰都在里头呢,这些东西找是找不回来的,只是该借着这一桩事,叫陆美仪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看她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帮着你婆婆摆布你!”
程曦辰双眼一亮,拊掌赞叹,周晓京见她露出这种表情,就知道新科陆少夫人已经这么做了!
陆昊然却指着周晓京哭笑不得,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怪不得你们两个是闺蜜兼死党呢!这样刁钻的主意也想得出!”
周晓京笑道:“你别见怪,昊然,难道你忍心看着曦辰受委屈!”
陆昊然的心其实是偏向妻子的,但另一边是抚养他长大的舅舅一家,他这个夹心饼做得实在为难,他又殊乏应变之才,对这些女人间的鸡皮蒜皮实在束手无策,便笑道:“我自然不会见怪,就只是怕她这种主意出多了,以后用在我的身上怎么办!”
霍云帆这时开口笑道:“看起来娶老婆之前还要去专门修习一下女性心理学,怪道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周晓京笑吟吟地转过头去,不理睬他,问程曦辰道:“后来呢,你那小姑子装神弄鬼想要过关不成?”
程曦辰叹道:“要真是美仪装神弄鬼,我才不怕呢,可怕的是后来发生的事,真是叫人心惊胆寒!那‘鸽血红’ 剔透澄净,是红宝石中的极品,人们常说‘十宝九裂’,没有瑕疵,没有杂质的红宝石是极少的,我那一套首饰,少说也值几十万元。陆美仪欠下我这样大一个人情,便想死马当活马医,在报上登了寻物启事,竟然想万一有谁捡到了东西会还回来!我开始也没在意,只觉得这寻物启事登了也是白登,东西是别想找回的了!可是.....”程曦辰突然睁大了眼睛,说道,“晓京,你能猜到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周晓京隐隐感觉到不妙,如果程曦辰的首饰真的丢了,而恰好捡到的人又是颜渊和陶渊明之类千古难遇的大好人,那么首饰还有一线希望被送回来,但是程曦辰的首饰明明没丢,只是想吓吓陆美仪,那么就算颜渊和陶渊明重生,也是无用的,可程曦辰却这样惊恐,难道......
周晓京道:“难道还有人将失物送还?”
程曦辰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将失物送回来了嘛!”
周晓京不能相信,问道:“连你的‘鸽血红’也给送回来了?”
“正是把‘鸽血红’给送回来了!”
周晓京说什么也不能相信,问道:“你有没有看清楚,是不是一套假道饰,只是有人知道陆家势大,想借着这件事来跟陆家交好?”
程曦辰摇头道:“昊然替我去珠宝行鉴定过了,那确确实实是一套如假包换的‘鸽血红’!而且,那人也并不是要攀附陆家!”
作者有话要说:不用说,曦辰和昊然在这个案子中要鲤鱼大翻身啦~
☆、第49章 陆家出人命了
周晓京道:“你确定?”
程曦辰重重点了点头,周晓京道:“那可真是闹了鬼了!”
程曦辰细瘦的肩头紧了一紧,悚然道:“真正闹鬼的事还在后头呢,我......我可不敢说了!”
陆昊然温柔地望望妻子,道:“那个来还失物的人是个年轻男子,我记得那天他是傍晚时分找到陆家来的,他随身带着一个湖色红绸里子的包裹,打开来时,的确是我大姐和二姐丢的东西,还有曦辰的网袋,网袋里除了曦辰随身带的零碎物事外,还有那套‘鸽血红’!旁人不知道曦辰的鬼主意,还直赞那人是路不拾遗的君子,我和曦辰却越看越心惊,但是,更让人匪夷所思的还在后面。我们在陆家在正堂霁华堂里,留他吃了晚饭,那人却要告辞,天色已晚,也不好留人家,就叫了霁华堂的一个当值的丫头送她出门,谁知那丫头出去了半日,回来竟说客人不见了!一家人诧异不已,从霁华堂到陆家大门,并没有多少路,听那丫头说,是客人走到半路,忽然说口渴,央求丫头给她端碗水来喝,本来那丫头要请他回来喝茶的,那人说既已告辞,岂有再叨扰之理,便叫那丫头去端水,他站在原地等着!”
霍云帆却越听越有兴味,悠悠地摸着下巴,笑道:“不用说,丫头倒了水回来,一定已经找不到那人了!”
程曦辰眼睛里盛满了恐惧,轻轻地点了点头,陆昊然道:“不但人影不见,后来家里人以为他迷路了,到处找寻,结果......竟在红叶轩发现了一串足迹!”
周晓京迷惑道:“红叶轩是什么地方?”程曦辰一听到“红叶轩”,禁不住又打了个哆嗦,仿佛听到了一个最恐怖最骇人的名字。
陆昊然道:“这事说来话长,陆家的祖上在前清是皇帝御封的侯爷,这种家庭里,妻妾成群是常有的事,据说三四辈子之前,陆家一位老祖爷爷很宠爱他的妾室倩姨娘,这位姨娘因而遭到正妻嫉妒,后来就被逼死了,倩姨娘生前住在红叶轩,后来也是在那里一根白绫上了吊,从那之后,红叶轩周遭的仆妇就经常听到里面传出哭声来,那里也再没人敢住,因这座小院子又在整座陆宅的东北角上,后来就直接废弃了,旁边盖了给仆人用的茅厕,荒凉得很!”
霍云帆的神色凝重起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