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帆带着女助理出去这半日,心想一定是这位神探看出了什么,各人均有不同的心思,但同样都在想一件事,霍朗不愧是鼎鼎大名的神探,才搭眼一瞧,就瞧出许多关窍来,不然也不会跟助手在外面商量这么久,却不知道霍大神探其实是在见缝插针,跟心爱的女孩聊天儿,这也算是一向敬业的霍神探假公济私了一下吧!
方原和警务公所的法医已经检验过陆美仪的尸体了,受害者是死于刀伤,而且一刀致命,不过陆美仪在被刺之后应当还有过几下微弱的挣扎,尸体周围留下了属于她的几枚血手印,不过也都是残缺的。
陆美仪身上的刀口十分整齐,凶手似乎在这方面有过专业的训练。霍云帆在听取了方原的初步尸检结果之后,环视了屋里的陆家各位主子,一字一句地问道:“请问陆家人有谁学过中国剑术亦或西洋拳的?”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二小姐嘉仪锐着嗓子道:“这可太多了!祖父和家父都是思想开明之人,且都留过洋,所以虽然家里都是女儿,但古典诗词,格致之学,都令我们学过,而且就因为是女孩儿,还特意请了女师傅教过我们女子防身术,我们姐妹也几个都学过的!”她说到这儿,突然想起还有个陆昊然,又补了一句道,“就连昊然也学过的!”
周晓京转脸去看,只见陆昊然无奈地笑笑,程曦辰则直接给了这位小姑子一记白眼,陆嘉仪这样的说法,分明就是没把陆昊然当作自己人来看,那么平时陆昊然夫妇在陆府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
陆丰仪突然冷笑道:“不错,古典诗词,格致之学,还有防身术,那是你们都学过,我可没有,我从小除了养在深闺跟着婆子丫头学做针线外,就什么也不会了!”
陆嘉仪愣了一下,这些年无论陆太太怎样对这位继女揉圆搓扁,陆丰仪都是默默忍受的,没想到此时一向温和从容的大姐竟会当着外人的面,把陆家的阴暗处揭出来,难道陆家真要变天么?
陆嘉仪毕竟在陆家跋扈了多年,跋扈成习惯了,当场就呛了大姐,锐声道:“那能怪谁?只怪大姐生得太早了,那时还是前清呢,寻常世家的小姐不都是做针线女工么?人强莫与命来争!”
陆丰仪预感陆家要出大事,凑巧陆太太又不在场,才发出刚才那几句牢骚的,也算出一出隐忍了多年的恶气,没想到陆嘉仪说话这样露骨而不留情面,她没读过书,应变方面自然也不及二妹,被陆嘉仪噎得苍白着脸色说不出话来。
只听身后咯咯一笑,程曦辰声如莺歌嘀呖流转,道:“大姐何必意难平!俗话说:‘女子出嫁从夫’,虽然大姐只会女工针线,大姐夫却是个文武全才,听说大姐夫幼年时还做过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呢!”
陆丰仪一点即透,当即醒悟道:“是啊是啊!你大姐夫家境虽说差了一点儿,但李家教育子弟都是极严的,你大姐夫少林长拳,龙爪手都会一些,倒真不像有些纨绔子弟,只知道躺在金山银山上享爱祖宗荫福!”
这下换了陆嘉仪干瞪眼,陆丰仪这几句话夹枪带棒,分明是说自己的丈夫家境虽然优裕,却百无一用,的确,二姑爷蔡子浚长了个好模样,又长了副聪明相,一张巧嘴只会哄女人开心,却吃不得苦,不喜欢实干,手无缚鸡之力,更不会什么长拳短拳。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三个女人一台戏~
☆、第52章 各怀鬼胎
陆嘉仪心中气苦,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小妹一死,母亲一病,那些昔日被她踩在脚底下不吱声的人就一个个登鼻子上脸了,看起来这个家里希望她们母女三人倒霉的人还真不少,陆嘉仪想起当初跟四妹美仪争得反目成仇的事来,不禁悔青了肠子,看起来隔母的姐妹终究不可靠!
她眼皮一抬,急煎煎道:“你们没有听长官们说吗?美仪是被一刀刺死的,那么我们家子浚可就没嫌疑了!”
她反应之快,却也在众姊妹之上,丰仪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夸耀丈夫,反而着了道儿,倒是曦辰能与陆嘉仪针尖对麦芒,微微笑道:“真要想把人害死,难道非要自己动手不可么?”
这话提醒了众人,不要说陆家的富裕优容足可以雇凶杀人,就是陆家的主子,各人有各人的心腹仆从,支使心腹下人去做这件事,也并不是做不到的。
三小姐令仪这时出来劝道:“姐姐们且去外边坐下歇歇,喝杯茶吧,究竟美仪是为何人所害,长官们自会有公断的!”
几位小姐加上程曦辰却个个都不肯走,最后只有陆昊然走到院子里,让丫头端来大理红茶,慢慢地喝了起来。
宋士杰毫无办法,按理说警察在办案,他完全有权力封锁现场,把家属都赶出去,但陆家毕竟不同于别人家,人脉关系遍及浦江,他这个警务公所的警官在陆家诸位少爷小姐面前简直值不了一斤半两,唉,世道如此,他也只得随波逐流。
他本来还希望霍云帆能顶一顶陆家这帮人的,这位霍神探侦破大案无数,无论多么牛的受害者家属,在他面前都是白饶,该轰就轰,当撵则撵,当然,首先是他这个霍家五少爷在浦江天不怕地不怕,但今天霍云帆似乎对陆家人赖着不走这件事并无多大异议,难道是为了顾全陆昊然的脸面?
这里霍云帆继续勘察现场,只见陆美仪面目狰狞可怖,两只眼睛还圆溜溜地瞪着,霍云帆低声问周晓京道:“你看怎么样?”
周晓京打了个手势,在场诸人皆是一头雾水,只有霍云帆微笑了一下,果然他的晓京跟他是心有灵犀的。
陆美仪是趴卧在地下的,一只手朝前伸出,另一只手则被压在身下,周晓京忽然指着陆美仪向前伸出的手指,惊喜道:“你们看,她留下了死亡讯息!”
霍云帆点头道:“不错,的确是死亡讯息!”
宋士杰也过来细观,只见陆美仪的拇指和尾指向外伸展,其余三指却蜷向手心,一个突然遭受攻击的人,在自然状态下无论如何也摆不出这样诡异的姿势,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陆美仪是生命的最后时刻,故意让手指变成这种形状,想以此来指证犯人!
周晓京警觉地看了看陆家诸人,微微一笑,如风中摇曳的淡粉色百合,道:“死者留下死亡讯息,本身就无可争辩地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凶手是美仪小姐认识的人!”
此言一出,陆家诸人脸上均变了颜色,屋里出现了一刹那的死寂,还是程曦辰忍不住问道:“那么死亡讯息是什么意思?”
周晓京看看陆美仪的手指,沉吟道:“这个么......我们需要做进一步的分析,不能乱下结论。”
宋士杰斟酌道:“不过看这个形状,倒有点像是‘六’!”
六!陆家人纷纷开始检索周围与“六”有关的人和事,陆丰仪思索道:“这个‘六’就很奇怪了,我们家只有四个女孩儿,加上昊然,也不过才五个孩子,哪里来的第‘六’个?”
陆嘉仪道:“难道大姐忘了?小时候没分家时,咱们这一辈的女孩子也用过大排行的!”
陆丰仪想起来的,那时候她是二姑娘,嘉仪是三姑娘,那么六姑娘是......
一直站在旁边默默不语的令仪忽然惨白了脸色,一脸委屈道:“大姐二姐,我可没有害过美仪啊!”
陆令仪正是陆家大排行的六姑娘。
眼见陆家要因为这事再起风波,霍云帆笑道:“三小姐先别着急,其实这个‘六’可不是美仪小姐摆出来的,而是凶手让她摆出来的!”
陆令仪脸色黯然,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是为什么?”
霍云帆指着美仪的手,笑道:“你们来看,美仪小姐的拇指和尾指的确是她自己伸出来的不假,因为手指的姿态与地下的灰尘显示的痕迹是完全一致的,但食指就不一样了,在蜷缩进去的食指之前,地上有一道明显的痕迹,足见这是凶手用外力将美仪小姐的手指蜷进去的!原因当然就是,凶手看出了美仪小姐死亡讯息的意思,从而想要改变这种讯息,但慌乱之中却在地上留下的痕迹!”
陆丰仪眼睛一亮,道:“那么就是‘三’么?”
陆嘉仪“嚯”地站在起来,冲陆丰仪嚷道:“大姐又不是侦探,你怎么知道美仪的手指一定是说的大排行的数字!这也太武断了吧!”
陆丰仪也不甘示弱,驳道:“我说是你了吗?你着什么急呀!”
令仪小姐又劝道:“二位姐姐先别吵了!”
火苗直窜的陆丰仪和陆嘉仪一齐向陆令仪开了枪:“关你什么事,要你来做好人!”
霍云帆扬声道:“大家别说啦!凶案现场按规矩是不能让闲杂人等进来的,哪怕你们是至亲的亲属也不成!请几位小姐姑爷先退出去吧!”他声音洪亮,如钟钹鼓磬,陆家诸人顿时没了声息,乖乖的退了出去。
霍云帆又向着正在往外走的陆家诸人大声道:“死亡讯息就像人一样千差万别,各不相同,所以美仪小姐留下的死亡讯息的意思是什么,现在谁也说不准,在案子侦破之前,大家都有嫌疑,所以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希望各位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要乱走!”
陆家诸人的后背俱都震了一震,想到凶手很可能就潜伏在这个家里,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霍云帆和宋士杰,带着周晓京,对陆家几位小姐姑爷进行了单独问话,然后陆家的各位主子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三个人又回到屋里,霍云帆瞧瞧四下再无闲人了,立刻对宋士杰和周晓京露出得意地笑容,说道:“你们看,真正的死亡讯息,应该在这里!”
宋士杰和周晓京一齐顺着霍云帆的手指看去,只见霍云帆蹲下去,将陆美仪压在身下的一只手拎出来,那只手紧紧地抓着杏子红鸭皮丝绒旗袍的一角,霍云帆将那一角展平开来,只见在旗袍的浅翠色内衬上,赫然用鲜血写着一个“二”字!
二!难道是大排行第二的大小姐陆丰仪?
不过说起来,陆丰仪的作案动机是最大的,她的婆家已经败落,李姑爷再能干,无奈无钱无背景,几年来在生意上总是玩不转,听说为了赚钱下南洋,前两个月甚至因为海上大风的缘故,差一点就葬身鱼腹,大小姐的儿子也差不多到了该说亲的年龄,总是这样一种家境的话,到时候就很难说到好亲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陆丰仪没有那个心思,谁知道李姑爷会不会自作主张想要寻宝,又恰巧遇到一样来寻宝的陆美仪,而在陆美仪的威逼恐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