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凶简  第124页

海,他背着水肺,倒头直冲海底,自海底的岩石上捡起一颗天蓝色的海星。
  浮出水面,尤瑞斯穿着橘红色的救生衣,在水里夸张的四下踢腾:“罗,罗,快救我,我翻过来了!”
  尤瑞斯居然能套着救生衣,在水里翻了个跟头,像被人掀翻了无法翻身的乌龟。
  罗韧不救他,扯开他的领口,把海星塞了进去。
  尤里斯尖叫:“什么东西,凉的,还动的!”
  罗韧说:“今天,你要么学会游泳,要么死在水里。”
  后来,尤瑞斯终于学会游泳,一有机会,就在海里快活的扑腾,笨拙的姿势激起巨大的水花。
  “罗,我是一条黑鱼,在中国,黑鱼很珍贵吧?”
  罗韧说:“是,一种受人尊敬的鱼。”
  再后来,尤瑞斯死在激战过的那幢豪宅的游泳池里,面朝下,浮在水面上,衣服发泡,鲜血在碧蓝色的池水中蔓延开来。
  罗韧咬紧牙关,慢慢闭上眼睛。
  木代靠过来,凉凉的柔软面颊贴住他的脸,凑到他耳边低声说:“罗小刀,你乖乖的,我什么都不问了。”
  罗韧再睁开眼睛里,眼里那层氤氲的水汽,还有蔓延着的血色狠戾,消失无踪成一片温和的清明。
  问木代:“吃什么?”
  “小笼包,蘸带一点点甜的醋,吸溜吸溜还有汤。”
  江浙的灌汤小笼包在这里居然颇有市场,排队的人不少。
  罗韧接到马涂文的电话。
  “那个丁国华,老早不当医生了,约莫二十年前吧,就从医院离职了。”
  罗韧意外:二十年前,医生是个金饭碗吧,居然辞职,他这么舍得?
  “老婆也离婚了,说他这个人有点神神叨叨的,具体神叨在哪也说不出来,反正不常出门,缩在家里,也不见人。后来改制的时候,医院想请他回去,他一口回绝了,门都没让人家进。”
  罗韧心里平衡点了,看来不让访客进门对丁国华来说是常态。
  马涂文感慨:“日子越过越穷,二十年前的主任医师,那也是高知识分子呢……”
  ……
  罗韧心里一动。
  二十年前,那前后、左右,还真是发生了很多事情。
  据说木代的母亲得了艾滋病――木代被遗弃送走――丁国华忽然离开医生岗位――就连那个腾马雕台,也是二十多年前建的……
  有一些联系,一定是一直在的,只是暂时被迷雾遮住,窥不了全貌。
  木代坐在小区花圃边的台阶上等罗韧,向来路看看,又抬头朝六楼看看。
  有一些窗口已经关灯了,小地方,本来就歇的早,小区也死气沉沉,这么久,除了罗韧出去过,就再没什么动静。
  木代心念一动。
  你不是不开门吗,可是挡不住我有过墙梯啊。
  她走到墙根处,深吸一口气,两臂张开,贴紧墙面。
  师父说:你不能当墙是墙,你是你,那样你总会掉下去的,你得想着,墙就是你的地,偶尔踩滑了摔了,也是摔在地上。
  木代足尖一抵,手、足、腹五点用力,倏忽而上。
  说是壁虎游墙,其实是哄行外人的,怎么也做不到真的像壁虎或者蝮蛇那样来去自如,她一直多点借力,幸好老楼的墙壁粗糙,很多挂碍。
  很快就到了六楼窗口。
  她屏住气,两手扒住窗台,身子一拧,两只脚蹬住隔壁的空调外置架,达成几乎不太费力的身体平衡。
  然后探头去看。
  丁国华将睡而未睡,台灯调的很暗,斜倚在床上看书,半晌才翻一页,端的不慌不忙。
  那书,目测着,还挺厚。
  木代的手肘有点酸,向下看,罗韧回来了,正抬头看着她,灯光太暗,距离有点远,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没哪个男人喜欢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没事就爬墙吧,还是六楼那么高。
  木代有点心虚,转头看,丁国华似乎准备睡觉了,书往床头一搭,起身去洗手间。
  走路的时候,一拖一拖,腿脚有点僵硬。
  过了会,端了盆水出来,准备洗脚。
  他喘着气,脱掉右脚的鞋子、袜子,把干瘦的脚浸泡到热水之中,惬意似的吁了口气。
  哪有人是一只一只洗脚的?真心怪癖。
  手肘越来越酸了,再次低头,罗韧已经在台阶上坐下了。
  待会下去,他如果问她看到了什么,她怎么答?看到丁国华洗脚?
  好生无趣。
  木代悻悻的,正准备拧个身往下,丁国华又有动静了。
  他拿起搭在边上的搓脚毛巾,胡乱把右脚抹干,然后端起脚盆,一拖一拖的又去了洗手间。
  哗啦,水倒掉的声音。
  这个叫丁国华的老头,他只洗一只脚。
  
  第123章
  
  什么样的人只洗一只脚?
  罗韧沉吟:“另一只脚,会不会是义肢?”
  木代没接话,埋头吃自己凉透了的小笼包――把谜题交给罗韧,他就不会分心追问自己爬楼的事情了。
  不过她还是有疑问,很多戴义肢的人,在人后或者独处时是把这些都卸掉的――丁国华常年不出门,犯得着从早到晚,甚至是睡觉都不把义肢摘下来吗?
  罗韧说:“可能不是假肢,只是一只脚。”
  如果只是一只脚的话,行动上的负担不是很重,有些人会倾向长年不取下,保留一种并无残缺的假象和心理安慰。
  听起来像是刖足。
  可是渔线人偶一案里,被刖足的人都是死了的,而且……
  木代看罗韧:“我们后来经历的跟凶简有关的案子,那只老蚌,还有寨子里的女人,死后为什么没被砍了脚呢?”
  她是不知道老蚌长不长脚,但那个女人,确实是全尸掩埋的。
  罗韧说:“这个不难解释。神棍曾经说过,凤凰鸾扣的力量是转移到我们身上了。”
  在他们之前,可能完全没有人注意过凶简的存在,所以凤凰鸾扣只能以自行的力量去予以惩戒――这种惩戒在罗韧看来画蛇添足,凶犯已经死亡,砍去一只脚,除了一种自欺欺人式的宣告,还能有什么作用呢?
  而他们参与之后,对凶简的缉拿算是走上正轨了。
  不过确实,被刖足的人都是死了的,丁国华为什么还好端端活着呢?
  罗韧抬头,看六楼那扇已经熄了灯的窗,说:“直接上去问他吧。”
  砰砰的敲门声之后,屋里亮灯了,丁国华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谁啊?”
  房门没装猫眼,只能打开了看。
  罗韧笑:“又是我。”
  丁国华的脸色很难看,正想关门,罗韧一手抵住。
  “想问你关于二十年前南田县一桩艾滋病诊断的事。”
  丁国华愤怒:“说了不知道,你们再这样骚扰我,我就报警了。”
  罗韧说:“你背上,是不是少了一块皮?”
  丁国华明显怔了一下,他的嘴唇有点哆嗦,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罗韧又低头:“左脚是不是忽然被砍掉,你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谁做的?”
  那股抵在门上的,强压着跟他对抗的力在减弱。
  罗韧松开手:“跟你类似的人,我也认识几个,有没有兴趣交流一下?”
  等了一会,门上传来防盗链的搭扣顺着滑槽取下的声音。
  罗韧和木代对视一眼,心里轻轻吁了一口气。
  丁国华的房间真的是老式的,桌上还铺着白线钩织的桌布,黑白小电视机,壶身上绘着大牡丹的保温瓶。
  他拖着行动不便的身子,用陶瓷缸子给两人倒了水,然后挪了张圆凳坐在对面,两手不安的抓着大腿上的裤子。
  “刚你说,跟我类似的,还有别人?”
  “我叔叔,自杀死的。发现尸体的时候,左脚被砍,后背上少了一块皮,长方形这样,像根竹简。”
  丁国华嘴巴半张,好一会才轻轻“哦”了一声。
  罗韧示意了一下他的脚:“怎么发生的?”
  丁国华苦笑:“说了你们也不信。”
  又说:“就是在家睡午觉的时候,忽然疼,疼的全身都抽,醒过来,整个下半身都是湿的……”
  那时候,居然还以为是成人尿床了,结果一掀被子,扑鼻的血腥气,断口处,还能看到被血弥着的白茬茬的骨头。
  “那两天跟我爱人吵架,她一气回娘家了,屋里就我一个人,窗关着,门闩着,被子都没掀开过,什么征兆都没有,一只脚就这么没了。”
  好在他是医生,知道怎么样急救,赶紧找家用的绷带捆住腿上部,第一时间止血――这一处疼的太厉害了,以至于背上的那一片异样,他只以为是瘙痒,几天后洗澡的时候才发现。
  罗韧问:“当天,睡午觉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丁国华想了想:“有个女人来找……就是你们想问的,艾滋病诊断的事。”
  “那个女人,情绪不稳定,前一秒会苦苦哀求我给她治病,下一秒忽然心性一转,又会跳起来唾你的脸,踹门,拿砖头砸你家的玻璃。”
  “这样的病人是有的,你治不好她,她把一切都算在你头上,找不到发泄的口子,拿医生出气。”
  “那天中午,她到我家门口闹,又是敲门又是砸,我不理她,自顾自上床睡觉,迷迷糊糊的时候,还听到她挠着门哭嚎。”
  罗韧的眸光渐渐收紧。
  根据经验,凶简离身时,下一个被附身者往往就在附近,这一条对上了。
  木代忽然问他:“我们之前,让人打听过你,信息少的可怜,甚至根本没有提过你被砍过脚,其它人不知道这回事吗?”
  木代居然问出这个问题,罗韧有点意外,他自己都没往这方面想。
  丁国华苦涩的笑:“我没有对外说……伤口都是我自己处理的,起初我请病假,后来迫不得已要出门,自己装的假脚,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走路别扭,我就说是摔的……”
  罗韧定定看住他:“为什么?”
  丁国华的精神有点恍惚:“我也说不清楚,那一阵子,发生了很多……怪事,被砍了脚,我居然觉得,像是报应。”
  怪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也说不清楚。
  起初,只是一点诊断上的小问题,比如,遇到个相熟的病人,在取药窗口等着买药,他经过时顺便看了一眼药单,会建议说:你这种情况,最好不要吃xxx,药性烈,反而容易出问题。
  病人比他还惊讶:“丁医生,这药是你开的啊。”
  我吗?怎么会?可能是处方开的太潦草了吧。
  他要了处方单来看,确确凿凿。
  还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无人处提醒自己:老丁啊,干医生这行的,脑子可不能迷糊啊,随便一句话出去,要人的命呢。
  可是,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从起初的开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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