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之中的,孙海林顷刻间脸色大变,痉挛样推开他,一直甩手,外卖也摔到了地上,外点是麻辣烫,汤汤水水,一地狼藉。
曹严华注意到,他的掌心里,有灼起的红色一圈。
孙海林怕不是以为被烫了,快步回到保安室,拧开角落的水龙头一直凉水冲手,想朝曹严华发脾气:你谁啊你,手里什么东西?
谁知道一转脸,人已经不见了。
真是见鬼了。
再一低头,看到门口汤汤水水的一摊,不觉心疼:就这样浪费了?花了他十好几块钱呢。
他走到门口蹲下,两只手指拈起塑料袋,想看看能不能换个汤碗再利用。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以为是那胖子,孙海林揣了一肚子火抬头,这才发觉不是。
做保安这行的,知道看菜下饭,来的人高大英挺,穿着气场都不一般,怕不是重要的客人。
孙海林赶紧起身:“您是……找人?”
单位有规定,如果是重要客户,称呼上一定要用尊称,您。
罗韧笑笑:“向你打听个事。”
“您问。”
“昨天晚上,十字街口那里,出了车祸。”
怎么问起这个了,孙海林有点奇怪:“是啊。”
“你作为目击者,看到有人推了受害人?”
“啊?”
罗韧盯着他看。
这个人他见过,昨天晚上,他在交管局门口和炎红砂争执,还大摇大摆搡开了她离开,说:“事情出那么快,看错了也是有的。”
但是现在,他一脸的茫然。
罗韧心里生出异样来,有什么念头忽然自脑际闪过。
他很谨慎地,试探性地换了一个说法:“你当时看错了?”
孙海林说:“我没看见啊。”
“那你为什么会被交管局请去协助调查?”
孙海林迷茫着自言自语。
“我没看见……我看了监控,交警说我看错了……我说了我看到人家推人了?但是我没看见啊……”
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自觉去挠头发,掌心的灼痕慢慢消退,假发被他一挠二挠的挪了位,露出白茬茬的头皮。
罗韧掉头就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先前躲了开去的曹严华小跑着跟上:“小罗哥,那姓孙的说了什么了?”
罗韧停下脚步:“我们最好轮班派人在马超身边盯点,这个人不能出事。”
曹严华听不懂。
马超?那个前一晚被一万三往死里追打的马超?现在怎么忽然成了受保护人物了?
罗韧没有说话,心里面少有的翻江倒海。
木代的希望,在马超身上。
孙海林的反应证实了一件事:他们的血对这些可能受到凶简影响的人的确有作用,他的那部分被强行置入的、虚假的记忆、空穴来风的说法,被消除了。
孙海林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所以他忽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着理不清事情的顺序。
如果马超的情形也是一样的,那么他醒来之后,会下意识翻供――因为他根本不记得在桥上见过木代。
罗韧吩咐曹严华:“给木代,不是,给我的手机打电话。”
曹严华不太明白,但还是依着他的吩咐拨了号码,凑到耳边听了会,又拿下来。
“小罗哥,占线呢。”
第121章
罗韧和曹严华先赶到马超的病室门口。
还好,一切正常,白天的医院比晚上要热闹很多,走廊里人来人往,病室外的排椅上坐着的应该是马超的家人,病室门打开的间隙,他们会忍不住往里头张望,脸上掩不住的忧心忡忡。
会有人为了继续陷害小师父而让马超醒不过来吗?也许吧,曹严华觉得盯点是必要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他说:“既然是轮班,我打头好了。”
又摇摇手机:“小罗哥,有事就发群里。”
说着点开群,讲了之前的发现,又报告自己盯点站第一班岗的动态,炎红砂很快回复,说:第二班我来顶你,咱们只能三班倒吧?
马超的家人对一万三多少有点愤懑,他是不方便露面的,木代也指不上,能有效轮值的,也就曹严华、炎红砂,还有罗韧了。
木代顶着罗韧的账号回复,一个感动的不行不行的卡通美女头像,眼睛里还噙着泪花,说:辛苦大家了,么么哒。
这些和罗韧的头像搭配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违和。
曹严华还没来得及偷笑,炎红砂的第二条回复又来了,发的是一段视频。
罗韧也过来看。
监控的清晰度实在是一般又一般,俯视的视觉,大多是脑袋,手机翻拍就更加勉强了,堪堪看完,曹严华印象深刻的,除了一万三,就只有一个突兀离场的女人。
他跟炎红砂一样的感觉:“还有人这么不爱看热闹呢。”
他在群里发问:“有可能是这个女人吗?”
炎红砂说:“你不能因为只能看清楚这个人就认为人家有问题吧?”
一万三发:同上。
居然有一个多日不发言的人乱入。
神棍:“发的什么啊,信号不好,看不了。”
曹严华激动了:“神先生,你在函谷关吗?”
神棍回:“函谷关不好玩。”
看来是到了,曹严华眼巴巴等他再回,他又像从前一样杳无音讯了。
曹严华感喟:高人就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发言都这么没头没尾的任性。
一转头,看到罗韧皱着眉头。
“小罗哥?”
罗韧说:“其实,特别爱看热闹和特别不爱看热闹的,一样可疑。”
什么?经了中间神棍那一搅和,曹严华已经差不多忘了这回事了。
罗韧笑笑:“没什么,你先值班,我回去看看木代。”
回去的路上,给木代打包了份饭,付钱的时候,想着:他们这些在外头的,都是随饿随吃,只有木代,在宾馆里等着,眼巴巴等着被定时投喂。
忍不住笑。
回到宾馆,去敲木代的房门,听到她说:“进来。”
原来门没锁,拧了把手进去,看到她坐在沙发上,昂着下巴,手里拿着他的手机,抛起了,又抓住,间或纤细的手指间掉个个儿。
这是三堂会审的架势呢。
罗韧关了门,走到茶几前放下外卖,伸手去拿:“给我。”
没抢到,她动作好快,倏地手一收,就藏到背后去了,还用后背紧紧抵着。
斜着眼说:“这次被我抓到了吧?”
这睥睨的小表情,罗韧恨的牙痒痒的:你抓到什么了啊?
他单膝跪上沙发,手臂绕过她身子去掰她胳膊,木代耍赖,身子左拧右拧的,反正他拿不到。
说:“小妹妹给你打电话了。”
罗韧奇怪:“聘婷给我打电话了?不应该是郑伯打吗?”
“别装,另一个漂亮小妹妹。”
这样啊……
罗韧笑的意味深长,他凑近木代,伸手捏捏她下巴:“女朋友,你要是想诈我,还嫩了点吧?”
木代笑起来,顿了顿手机扔下,伸手环住他脖子,把脸埋到他肩窝里。
罗韧单手抱住她,另一手把手机拿起来看,是有一个接入电话,没猜错,马涂文的。
听到木代在他耳边低声呢喃:“你让万烽火帮忙找我妈妈了?”
罗韧点头:“你那种找法不对,现放着万烽火在这里,他有资源。”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木代也坐起来,刚刚在他怀里那么一窝,长发也搅乱了。
罗韧说:“过来。”
他轻轻摁低她的头,顺着发线分路的印儿,把她的头发一缕缕拨回去。
木代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因为对你母亲实在没有好感。”
那样一个母亲,只带了木代三四年的时间,对她性格的影响却蔓延至今。
不管能不能找到,不管找到一些什么样的信息,他都想赶在木代之前看到,必要的话,做适当过滤。
木代坐直身子,想了很久,才说:“有些事情,我是能接受的,你也不用太担心我。”
罗韧说:“你能接受管你能接受,我不放心归我不放心。毕竟,我虽然满世界的漂亮小妹妹,女朋友却只有一个。”
木代笑出声来,顿了顿说:“马涂文说,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太多信息,但是,他给了我一个人名还有地址。”
她示意了一下茶几,杯子下头压了张记事的纸。
罗韧拿起了看。
名字是丁国华,地址就在南田。
他抬头看木代。
木代说:“这个人已经退休了,但是二十多年前,他是南田医院的医生。”
往事很难完全淹没,一个时代的人会有共同的记忆,二十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南田县,还是有不少人记得那片黑不溜秋四四方方的旧楼,也记得那个穿着暴露搔首弄姿的女人――毕竟在那个时代,这样的女人与世风世俗格格不入,她是不少母亲对女儿耳提面命的例子。
――不要学的像那个女人一样……
有人提供信息,曾经见到,丁国华医生在医院门口被那个女人拉扯,那个女人头发蓬乱着,拽着他衣袖说:“丁医生你想想办法,你是主任医生啊,什么病治不好啊。”
这想法多天真,绝症听了,会朝每一个医生冷笑的。
按时间推算,之所以去拉扯丁国华,应该是知道自己得了绝症。
罗韧重新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地址:“是要去找他吗?”
“你说,他还会记得我妈妈吗?”
罗韧沉吟了一下。
“我不是医生,医生见了太多死亡,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能记得每一张病人的脸。但是二十年前,艾滋病应该还算十分罕见……”
说到这里,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木代察觉到了:“怎么了?”
罗韧说:“现在我们讲艾滋病,觉得司空见惯,但是二十年前,还是不一样的。”
之前为了打消木代的疑虑,他系统搜寻过艾滋病在中国的历史,中国首例本土艾滋病案例出现在1989年,1998年6月底,以青海省报告了省内的病毒感染者为界线,标志着aids蔓延到中国大陆的所有省区。
“二十年前,还在1998年之前,你母亲的病,可能属于省内的首例,至少也是前几例,当时的情况下,就算不隔离也该特别关注,当地的卫生部门应该有案可查吧?”
罗韧不急着去找丁国华,他在南田卫生局的网页搜索,找到历任领导,按图索骥,锁定一个叫马全的退休局长。
按照时间推算,马全的任期覆盖了二十年前那一段。
木代想跟着,自己主动戴帽子,又把口罩兜上。
罗韧怪心疼她的,她这阵子,真是受了不少无妄之灾,可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