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在他的脸颊之上,低声道:“我便是死了,游魂也会飘回你的身边,日日看着你,与你长相厮守。”
两颗晶莹的泪水自明珠眼里滑落,她大笑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呢?刚回来就惹我伤心,再没有比你更坏的了。”
宇文初重重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贴着她的发顶,轻声道:“珠珠,我回来了。自明日起,你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想怎么过就怎么过,看谁不顺眼就收拾谁,我替你端着。”
“你这个昏君!”明珠大笑,搂住他的脖子,盯着他看了许久,吻了上去:“虽然你又黑又瘦又老了许多,但我觉得你是这天底下最美最好的男人。”
宇文初自觉魂魄都要被她吸走了,他轻笑出声:“虽然你狐媚善妒专宠霸道,但我就是觉得你最好。”
窗外风雪依旧,室内温暖如春,明珠躺在宇文初的怀里,八爪鱼一样地攀着他:“明天不许你起早。”
宇文初微闭双目微笑:“嗯。”
“哪儿也不许去,就只陪着我和孩子们。”明珠邀功:“若不是我成日告诉他们你有多好多疼他们,他们定然没有这样亲近你。我对殿下好不好?”
“天底下对我最好的就当属你了。”宇文初翻个身,“明天你也不用起早了。”
第916章 结局(四)
第二天,宇文初和明珠先入宫拜见敏太妃和徐太后,又一起回了娘家,傅丛离世已有一年,傅府仍在守孝,但凡鲜艳热闹的物件都被收了起来,一片清冷肃穆。宇文初祭奠过傅丛,再将傅明昭的骨灰交给傅明达,这才去看望崔氏。
崔氏越发糊涂了,见着宇文初就说是傅明昭:“是老二回来了啊,娘听说大军班师回朝,就让你媳妇儿给你做了你爱吃的,你爱喝多少酒就喝多少,不许她拦你。”
崔氏拉着宇文初的手,语重心长:“这回不走了吧?娘可想你了,一去这几年,你闺女儿出嫁都没回来。哦,是了,你媳妇病了,她吃了不少苦头啊,我去和摄政王说,求他让你不要去打仗啦,好生留在家里陪她几年吧,你爹走啦,他最放心不下你,我也快了……”
众人无不潸然泪下,崔氏浑然不觉,笑着道:“看看,大家看到你回来,都高兴得哭了……”
宇文初柔声道:“是。”
崔氏满意了,到处找人:“摄政王呢?不是说他也回来了?明珠,明珠,殿下呢?”
明珠擦擦眼泪,拉起宇文初的另一只手塞到崔氏手里:“娘,他在这里。”
崔氏“啊”了一声,盯着宇文初看了一回,恍然大悟:“是老身糊涂了,殿下莫怪……”她着急地到处找傅明昭,“老二呢?我刚才还看到他在这里,快让他来和殿下说说,歇一歇……”
苏氏伤痛不能自已,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李舒眉赶紧跟出去,示意众人放心,她会照管苏氏。明珠红着眼睛笑道:“二哥没回来啊,娘,北地还需要他镇守呢,那么多的匈奴人,可凶了,离了二哥可不行。”
崔氏就找宇文初:“殿下啊,这个要靠你了,让他歇歇吧……”
宇文初垂了眼,低声道:“好……”
崔氏满意了:“殿下说话要算数啊,不然老太婆要和您急的。”
“今天雯雯也要回家的,算来快到了,母亲不是说有话要交代她的?”钱氏匆忙拿话岔开,傅明达和傅明正趁机把宇文初引出去:“父亲有东西留给殿下,请殿下移步。”
宇文初看到傅明昭的两个儿子站在一旁,就道:“你们也来吧。”
从傅府回来,宇文初借口自己太累要休息,闭门谢客,整整三天不出门不露面,也不接任何政务。有人以为他别有用心,上蹿下跳到处打听追问,他也不管,只管安安心心在家陪着明珠和孩子准备过年。
大年夜,他照例把送给明珠礼物拿出来,还是精挑细选的金色珍珠,明珠拿了和从前给的一比较,发现居然大小尺寸都差不多。她不由得乐了:“殿下真会挑,居然大小差不多。”
宇文初靠在枕上撑着下颌看着她笑:“那是因为我做事认真,留了尺寸,不合这个标准的统统不要,所以难得。”
明珠细数数目:“今年给的比往年的要多。”
宇文初道:“那是因为我有两年没在家过年,补给你的。”
明珠笑嘻嘻地拿起对着镜子比划:“够镶一套首饰了,我改日画个花样,殿下帮我参详参详?”
宇文初从枕下摸出一张图纸:“早给你准备好了,就按这个来吧。”
图纸上画的是一顶凤冠。造型精美,线条流畅,精致繁复,不知经过多少遍琢磨和修改,已然无可挑剔,明珠抬眼看向宇文初,宇文初微微一笑,再掏出一颗硕大的珠子比划了一下:“这颗镶嵌在这里,你可喜欢?”
明珠正色道:“自然是极喜欢的,不过妾身要问殿下,这凤冠您一共准备了几顶?”
“只此一顶,别无多余。”宇文初把珠子放到她的手中,再紧紧握住:“经过这么多事,你当知晓我的心意。开春后,就把如一台的工事重开起来吧。”
他的眼里如有群星在闪烁,明珠仿佛又回到了在玉皇阁初见他的那一夜,她郑重其事地点头:“嗯。”
宇文初吹灭了灯:“不早了,睡吧。”
黑夜里,他轻轻解开她的衣带,温柔与她商量:“不管是什么药,终究是药,吃多了会伤身,不如停了吧?”
明珠轻笑,明知故问:“什么药?我身体一向极好,基本不吃药。”话音未落,宇文初在她的腰间软肉上狠狠捏了一把,痒酥透骨,她轻喊了一声:“是没有吃药啊。”江州子配的避孕药,她自宇文初走后就没有再吃,他回来后也没有吃,如今政局稳定,壮壮和米粒儿也大了,可以再要孩子了。
“唔。”宇文初埋首其中,含糊不清地道:“真乖。”
一夜春风,殿前最早的那一枝樱桃花已然悄悄绽放,宇文初轻声道:“明年是个好年。”
明珠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水,微笑着道:“有你在,便是好年。”
年后,宇文光下旨,暂拨白银一百万两,于陆丰择址为太皇太后修建陵寝,遭到许多老臣反对。虽说此事众人早有预料,然而拖到现在重提还是又引起了许多谣言。私底下流传得最多的莫过于宇文初深恨太皇太后,不欲太皇太后与文帝合葬祔庙,又不愿意自己动手背负骂名,所以才逼着小皇帝下旨。
明珠生怕宇文初听了这些话会难受,特意请他喝酒谈心,宇文初倒是无所谓:“我不打算管这件事,吵得赢就在陆丰建陵寝,吵不赢就与先帝合葬,正好为国库省钱了,我也少点骂名。”他抬起头来看着明珠:“只是倘若这样,就会让岳父失望了。”
他是看在傅丛的面上才没有管这件事,若是问他的意思,太皇太后的身后事该怎么办,他的回答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恨不恨太皇太后?至少爱不起来。太皇太后几次三番挑拨他与明珠,并设下毒计几次暗杀于他,他不能在她活着时弄死她,却也不可能让她称心如意,死得其所。倘使真有来生,他愿意她继续孤单着并再看不见荣明,因为这便是她一直想要让他过的生活。
第917章 结局(五)
明珠觉得很棘手,她答应过傅丛要完成太皇太后的心愿,但是到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果然是没有办法也没有立场去劝宇文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宇文初是人不是神,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不能要求太多。
她给了宇文初一个拥抱:“那殿下就不要管这件事了,咱们都顺其自然吧。”
在发现宇文初的态度之后,之前想要借此讨好宇文初的大臣们都歇了声,宇文光终究还是没能吵赢那群老人,他被人直接指着鼻子骂不孝,委屈得和什么似的。忍不住找了明珠去诉苦,明珠听他说着委屈,却不见他真有多委屈,于是心里明白过来,除了她和傅丛之外,宇文初也好,宇文光也好,都不乐意在陆丰另起陵寝。
宇文初是嫌多事,也是不想让太皇太后称心如意,宇文光更像是争一口气,为太皇太后、为正乾帝、也为宇文白、还为了他自己。太皇太后这一支出过三个皇帝,她不入先帝陵寝,谁入?所以就算是他曾向慕姑姑求证过太皇太后的遗愿,那也不重要。死人的想法不重要,活人的才重要。
那就这样吧。明珠含着笑道:“兴许太皇太后当时是病得糊涂了,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而家父和慕姑姑却当了真。”
宇文光一怔,停止了诉苦,这就是他找明珠来的最终目的。一可以试探宇文初的真实意图,二可以看傅氏的态度。既然明珠赞成让太皇太后与文皇帝合葬祔庙,那就这样吧。他陡然放下了心事,决意开始执行他的下一个计划。
在停灵两年多后,太皇太后最终还是不得不和文皇帝合葬于镇远乐陵。入葬之日,宗室百官及五品以上命妇送行祭拜,夜宿于镇远行宫,是夜,明珠在自己的房间里见了慕姑姑。慕姑姑已然头发花白,人却越发沉静了,她见了明珠后,第一件事就是端端正正地给明珠行了个大礼:“这是老奴谢王妃的。”又起身屈膝行蹲礼:“这是替太皇太后谢王妃的。”
明珠扶起慕姑姑:“你我之间不用多说,我不单是为了她,更是为了让先父安心。”
与此同时,宇文初独自站在大殿之内,注视着黑暗中的先帝神牌,他有很多话想和这位从来都只会忽视他的皇父说,但那些话始终也只能埋藏于心,不能宣之于口。
梅雨西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恭恭敬敬地站在离他两丈远的地方,喊了一声:“殿下。”
宇文初淡淡地道:“如何?”
梅雨西往前几步,轻声道:“查明了,陆丰的荣明墓中只有衣冠,此外别无他物。”话只能说到这里,真正的荣明已经在太皇太后落葬前的一个月里被人挪到这里,悄悄安葬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没有墓碑,没有标识,但始终是与他为之纵身一跳的那个人葬在了一起。敢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除了摄政王妃不作他想。
梅雨西的眼眶有些微湿润,他很担心背对着他、肃然而立的宇文初会吐出一句:“不成体统,掘地三尺也给本王刨出来!”
但他只听见一句:“兴许是陪葬太过丰厚,所以被盗了吧。不可能寻回他的遗骸了,幸亏还有衣冠,他也算是忠义之士,让人去把墓室加固一下,不要再让贼人去破坏了。”
梅雨西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