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阙凤华  第10页

宇文初看向窗外,眼神幽暗:“我这个人,大概是没亲身经历过有些事,所以气性没你那么大。我觉着,要是有这样一个人这样的喜欢我,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宇文佑心里“咯噔”一下,狐疑地盯着宇文初,试探道:“六哥觉得她不错?”这也是有可能的,宇文初的母妃敏太妃是个滑不留手的不倒翁,和傅太后的关系向来极不错,傅明珠又是那样的美貌娇嫩,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只是他没想到宇文初这样看似清心寡欲、一本正经的人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直白的话,就好像挺羡慕他似的。
宇文初一笑,低头继续摆弄手中的棋子,语气平静:“你想多了,我已然有婚约了。”
已然有婚约了,若是没有婚约呢?这话听着怎么就像是很遗憾似的?想起他之前突然去给傅明珠托上下颌骨的举动,宇文佑忍不住心里发酸:“我那未过门的六嫂出身名门,又是有名的才德兼备之人,六哥才是真正让人羡慕呢。”
敏太妃母子都混得好,宇文初得到的这桩亲事在诸皇子中颇拿得出手,长兴侯的嫡次女江珊珊,才貌双全,德行兼优,且长兴侯是老牌勋贵,八面玲珑,根深叶茂,这门亲事是极好的。若不是敏太妃和傅太后交好,宇文初平时为人低调谦和周到,怎么也不能得到这门亲事。所以宇文佑是真的很羡慕,多少又为宇文初迟迟不肯迎娶江珊珊过门而好奇,话里话外免不得多有试探之意。
宇文初看他一眼,淡笑:“你若喜欢,我们交换如何?”
这种事也是能交换的么?宇文佑愕然而视,宇文初已经低下头去,一本正经地道:“我是开玩笑的。”
开玩笑的?宇文佑很是无语。沉默半晌,忍不住拿了朝中的事情去试探宇文初:“六哥到玉皇观有些日子了吧?”
宇文初颔首:“大概得有五六天了。”
宇文佑身子往前倾,声音压得极低:“那您应该不知道,皇上虐杀朱太妃跟前女官的事。”幼帝年幼,性子却极暴虐,从登基迄今不过年余,死在他手下的宫人却已经有几十个了。傅太后和傅丛为了把持朝政,由着这样一个小儿占据了皇位,宗室中就没几个服气的。若是能得宇文初站在他这边,他也能多了几分成算。
宇文初目光流转,似笑非笑地扫他一眼,语气坚定地道:“九弟见谅,我这里的规矩是不谈国事。”
宇文佑不由悻悻。

第17章 星火
宇文佑的心情非常不好,他自从出事之后接连几天没能睡好,一路奔驰而来,又和傅明珠打了一架,精力消耗很大,和宇文初彼此试探着说话更累,草草用过晚饭,便抚着有些发沉的眼皮和宇文初告别,去了后头歇下。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宇文初站在窗前往下看,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傅明珠住的地方。出家人清苦,早有早课,晚有晚课,灯油蜡烛都是计算着用的,玉皇观中除了供奉道尊的大殿外其他地方差不多都是漆黑一片,唯有傅明珠所居的地方灯火一片通明,隔着重重的乔木竹林和山水雾气看过去,就像个小小的水晶宫似的。
敬松进来给他奉茶,和他讨论临安王宇文佑这个人:“九殿下的性子生得左了些,到底人年轻了,早些年没吃过苦头没经过历练,不懂得收敛。这般明白地把对傅相的恨意表露出来,也不怕亲事不成后,傅相转眼就夺了他的命去。”
“傅明珠有一副好硬骨头,闺阁女儿中世所罕见。”宇文初答非所问,目光悠远:“只有至情至性之人,才会爱时不顾一切,恨也不顾一切。”
敬松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过,免不了附和:“属下是没见过哪个贵女有她那副不要脸不要命的泼辣性子,被人卸了下巴也不怕疼的,那样不要命地和九殿下拼命。您方才同九殿下讲,劝他要么不顾一切求得傅明珠心回意转,要么就放手求得宗亲同情,属下看他是不会选择后一条路的。”
宇文初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傅明珠铁了心,他要求得傅明珠回心转意,除非在她面前剖开心胸才行。”
那可能么?不可能。敬松开始分析此事对朝中局势的影响:“如果这桩亲事不成,那么傅相会把女儿嫁给谁呢?太皇太后和傅相都是眼高于顶的人,不会找个不如九殿下的人。因此这个人出身样貌都不能低,要有才能,性子还必须稳重可靠,算来算去,整个京城符合条件的人屈指可数。”
“最有可能的是老八。”宇文初把敬松下面的话说了出来:“老八的母族乃是淮南大族萧氏,门楣高贵,族中很多饱学之士,出仕者众多。若是傅氏和萧氏能联姻,乃是皆大欢喜之事。”
“我们不能坐看此事发生,傅明珠嫁给谁都行,就是不能嫁八王。”敬松皱起眉头,凝重道:“还有一种可能,九殿下会去求助闵太后,借助皇上和闵太后之力,逼得傅丛不得不继续这桩亲事。闵太后和太皇太后婆媳不和,多半会乐于成见此事。这样也不错,可以让他们两边斗得更厉害。”
宇文初看着傅明珠的居处,眼里闪起幽幽星火。水晶宫里住着的是仙女,但他眼前这个水晶宫里住着的却是一个愤怒的仙女,这个仙女眼里心里都只有宇文佑一个人,甚至认不得他是谁,他却想让她记住他是谁,因此才会意气地扔了她的鞋,还几次挑衅,他多半是魔怔了。
明珠瘫在床上直哼哼,素兰拿了一只剥了壳的熟鸡蛋在她肿胀青紫的脸上滚来滚去,又心疼又担忧地小声抱怨:“姑娘真是不应该,就算是有再大的火气,也不能和他硬碰硬的来。您是金贵的宝玉,他就是那不值钱的粗瓷,他最多掉块瓷皮儿,您却受不住。”
鸡蛋滚过脸上的伤处,疼得明珠“嘶”的一声,她全身都疼,骨头就像散了架似的,包括发根在内,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疼,疼到她连抬抬指尖的力气都没有。因此她只是无意识地哼哼着,任由素兰去唠叨。
素兰滚完鸡蛋,又取了特制的药膏给她涂在脸上,小心问道:“您要好些了么?”
明珠懒得说话,悠扬婉转地哼了一声。
素兰转身挑亮灯芯,又开始咒骂宇文佑:“姑娘不肯嫁他是正确的,何曾见过这样下手狠的人,一来就要打要杀的,还卸了您的下颌骨……这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没成亲呢,要是成了亲,再没有人瞧见,不知他要怎么办。”
也不会怎么办,就是尽情地折辱她就是了。明珠有些凄然,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结束装死状态,哑着嗓子道:“家里还没有人来么?”
“没有。原本婢子今日要回去传您话的,没想到后头闹了这么一出。”素兰道:“不过蒋师傅已经让人传信回去了,说不定明日一早您醒过来,相爷和夫人就赶过来为您主持公道了呢,总不能让您白吃这个亏。”
父亲是个大忙人,未必能有空闲,多半是哪位哥哥陪着母亲一起过来。母亲护短得厉害,把她看得眼珠子似的,只要看到她的凄惨样,这门亲事就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正如素兰所言,还未成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宇文佑就敢下手如此的狠,那结了婚,背着人后,还不知要如何的狠。
明珠有种心满意足之后的惬意感,她总算是做到了,宇文佑才刚露面就引着他发火失控,称心如意地得到这个结果,也不枉她吃了那么几年的苦。可是心里真的是苦啊,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喜欢一个人,却被时光和世事给磨尽了。
正感伤着,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嚎哭声:“我可怜的姑娘,哪个丧心病狂的把你伤成这模样,可恨老奴不在你身边,不能替你受苦……”
素菊走进来通传,委屈地小声道:“嬷嬷说我们伺候不周……”原来是耿嬷嬷在外面捶胸顿足地哭嚎着要进来照顾明珠,素梅和素锦劝了两句,就挨了她装疯卖傻的两下子。
“扶我起来。”明珠真是不想动弹,却又不得不起来料理。她本不想做得太过,谁想耿嬷嬷这样不识趣,若是一个老刁奴她都不能收拾服帖了,以后也别想再做大事了,趁早洗干净了等着引颈受戮吧。

第18章 剜肉
耿嬷嬷一手拧着素梅的脸颊,一手揪着素锦的耳朵,样子刻薄恶毒,声音却压得极低,说得大义凛然的:“你们怎么伺候的姑娘?有人敢动姑娘,你们就该冲上去护着姑娘,替姑娘痛,替姑娘死……”
明珠算是抓到了机会,先长叹一声,再作了不敢相信的样子问耿嬷嬷:“嬷嬷方才说什么?是咒我死?”
耿嬷嬷唬了一跳,忙讨好地道:“姑娘听岔了,借老奴十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并不是这个意思。”
明珠瞥她一眼,娇蛮又不容辩驳地道:“你的意思,是我耳聋了?你是我的乳母,劳苦功高,却更该懂得规矩,什么该说不该说都该知道。你明知我身上不好歇下了,还跑到我门前来口无遮拦的闹,是因为知道有外人在观里,想要借此逼我饶了你,不然就给我扣个虐待乳母无情凉薄的坏名头么?你记恨我早前说你那几句话,是不是?”
这样一盆污水无情地泼下去,耿嬷嬷心里急得油煎似的,也顾不得脸面了,赶紧跪下去辩白道:“老奴是心疼姑娘,一时口快说错了话,那些黑心烂肠肚的想法断然不敢有的,还请姑娘看在夫人的面上,看在老奴辛苦奶大您的份上饶了老奴这一遭。”
明珠淡淡地道:“你不配。你心里眼里全都无我,就算是奶大了我,记着的也只有你自己的好处。咒我死这种话,你心里若是不想又如何会说出来?”不等耿嬷嬷再开口就叫人:“这种生了异心的人还留她做什么?把她关起来,带回去交给四爷发落。”
傅相有四子,四子性情各不相同,长子练达,次子勇武,三子风雅,四子阴狠。其中长子、次子、三子和傅明珠俱出自原配夫人崔氏,独有四子为庶出。明珠所说的四爷,就是她那位庶出的四哥傅明正。傅明正生母早逝,性情乖戾,在大理寺呆得久了,耳濡目染,整人的手段花样百出、推陈出新。因他有这特长,相府出了叛逆不可原谅之人都是交给他处置,落入他手里的就没有几个能全须全尾地活下来的。可想而知,耿嬷嬷若是落到他手里纵然罪不至死也不会好过。
“姑娘饶命……老奴知错了。”耿嬷嬷被吓破了胆子,惊天动地的嚎哭起来,膝行上前去抱住明珠的腿苦苦哀求:“您饶了老奴这遭吧?老奴给您做牛做马……”
明珠看着耿嬷嬷的发顶,心里很有些不忍。不管怎么说,这是奶大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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