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么?我被宇文佑打得伤重,动不了身啊!现在有英王府的这个什么大夫给咱们作证,难道不是事半功倍吗?”
傅明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不可能再从她那里问出多的来,便似笑非笑地起身走了。他走得干脆利落,倒叫明珠有些忐忑,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阴谋诡计似的,却也没有纠结于此,左右那是她亲哥,天然和她站在一条船上,就算是给他逮着她半夜私会宇文初,也没什么。反正他之前不是猜她又对宇文初生了想法吗?
万籁俱静,折腾了一天,无论是心疼女儿的崔氏,还是精明得不行的傅明正都已经入了梦乡。明珠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先叫素梅:“你躺在我床上。”又叫素菊和素锦:“你们俩警醒些,若是夫人和四爷派人来看,应该知道怎么应对。”再招呼素兰:“跟我出去。”
“姑娘……”素兰惊恐地才要回绝,就被她霸道地打断了话头:“要么跟我出去,要么就等着我回来把你扫地出门。”再看向另外几个变了脸色的丫头,阴险地笑道:“你们也一样,不听话的统统都没有好下场。”
几个丫头都很识时务地选择了顺从,只是素兰的脸色实在好不起来。明珠懒得管她,为了避免吓着宇文初,很是体贴地戴了幕笠才出了门。
明珠对于悄悄溜出去这种事已经操作得比较熟练,主仆二人很快避开了巡夜的蒋铎等人,就着月色朝着山上而去。素兰打听过宇文初的住处,领路并不困难,只是免不了苦口婆心地劝明珠:“夜已经深了,英王殿下应该已经睡了,姑娘不好去拜访人的。若是处理不得当,闹将出去,话会很难听,京中许多人家都是小气的,很在意这个。”
就是说她半夜去探访私会一个男人,传出去名声就会非常糟糕,然后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好亲事了嘛。明珠撇撇嘴,那有什么?结婚又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她在那一场婚事里没找到任何乐趣,所得全是痛苦和屈辱,甚至于想起来就痛恨她自己。嫁不出去好啊,就这么着也不错的。
第26章 夜访
若是自己和宇文初闹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宇文佑想必更要气得发疯,宇文初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这两兄弟都不是好人,让他们闹一闹,糟心糟心也蛮不错。明珠愉快地勾起唇角:“你放心好了,这事儿不会闹出去的,除非宇文初真的想和他弟弟撕破脸,再惹得长兴侯一家子不高兴。不然他只会替我遮掩的。”
素兰奉劝无果,只好识相地闭紧了嘴巴。
其实从明珠的住处到宇文初的住处并不远,走来也就是一盏茶不到的功夫。虽然夜深,二楼处仍然亮着灯光,明珠看着那灯光,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小心地选了个隐蔽的地方,让素兰出去找人通报:“小心些,宇文佑好像也是住在这里的,不要让他发现。”
素兰很是听话地走了出去,明珠藏在暗处看到她叩开院门,再和英王府的人小声说话,接着隐没在了院门里,晓得这趟夜访应该很顺利,忍不住手心里浮起了一层薄汗。她纵然骄纵大胆,却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疯狂的事情,哪怕当初最喜欢宇文佑的时候也没有做过这种事,惧的不过是怕他嫌弃她轻浮,越加不喜欢她而已。
对于宇文初来说,她不是很在意他对她的看法,她没有对他产生私念,她是被他逼来的。于是明珠又理直气壮了几分,傲然站着静待英王府的人来迎她进去。
朱长生很快就跟着素兰走出来,笑得十分喜庆地给她行了一个大礼,恭恭敬敬地引她进去:“茶已煎好,静待佳客。还请您随小的到这边来。”
好像她就是来喝茶的,主人约她喝茶,她应约而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明珠想从朱长生的脸上找到丝毫轻蔑鄙夷或是看不惯、奇怪之类的表情,却始终只能看到一个喜庆到了骨子里的笑容,她只好放弃和自己过不去,跟着朱长生进了这座掩映在竹海松涛里的精舍。
院子里稀稀落落地挂了两三盏气死风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明珠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着,就生怕给宇文佑看见。朱长生引着她走上二楼,在一间房门虚掩的屋子前停下来,做了个“请”的动作,再顺理成章地拦住了想要跟着明珠进去的素兰。
素兰不依,紧紧抓住明珠的袖子不放。明珠想不出,对着自己这张脸宇文初能做出什么事来,他若是真的想对她不利,前天夜里才是最方便动手的吧?便示意素兰松手:“没关系的,这里没有坏人,你就在外头等着我,我很快就出来。”
她着重强调了“坏人”两个字,就生怕屋子里的人听不见。
素兰担忧地松了手,站到一边去了,朱长生笑眯眯地抱着手也跟着站到一旁去。
明珠吸了一口气,很有礼貌地叩响房门。
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很久没有说话带出来的慵懒沙哑:“进来。”
明珠用力推开了面前虚掩的竹门。
室内灯光刚好,窗前一轮明月,窗下一张矮矮的竹榻,榻上一张古朴的竹几,上面放着一壶茶,两只茶盏。宇文初穿了一身素白宽大的轻袍,懒洋洋地斜倚在竹榻上,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幽淡如水,深不可测。
明珠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之前所有的雄心壮志和不顾一切都被她抛之脑后,她只记得一件事,宇文初这个人,原来也可以这样的慵懒风流雅致……美貌。
隔着幕笠垂下来的青纱,宇文初看不清明珠的表情,只觉得她站在那里的姿势就像是慨然赴死的勇士,于是微微一笑,示意她过来坐:“茶刚好,傅姑娘过来试试喜不喜欢这个味道?”
明珠僵硬地挪动步子走过去,难得十分肃严地拿足了规矩礼仪,先行礼问安,再小心翼翼地在竹榻的另一侧跪坐下来,尽量多的离宇文初远一点:“我是偷溜出来的,没有多少空闲,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宇文初慢条斯理地给她斟了一杯茶,长而有力的手指挑着茶壶显得格外优美,话却说得不那么招人喜欢:“女子要贞静委婉,令堂没有教过你吗?就算是心里是这么想的,也要换个委婉动听的方式说出来。这样直截了当的,人家会觉得你很粗鲁。”
明珠一下子觉得耳根热了,十分愤怒:“我当然懂得贞静委婉的道理,但更懂得因人而异的道理。你要是没事,我就走了。”
宇文初很是大度地笑了笑:“别急,我只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而已。”
“交易?”明珠皱起眉头:“我和你能有什么交易?”
宇文初泰然微笑着:“我这里偶然得到一只缎鞋。”
果然是要拿这鞋做文章,一点新意都没有!他既然要拿这鞋做文章,那就别怪她要抓贼了。明珠傲慢地道:“不瞒殿下,正好我昨日早上遭了贼,恰恰丢了一双鞋。遍寻不着正急呢,殿下就带来这个好消息。既如此,想必殿下是把那小贼也一并抓住了吧?”
“不,本王不曾见过什么贼人。”宇文初一本正经地否认过后,单刀直入地威胁起人来:“不过这贼也算是个偷香窃玉的雅贼,别的不偷,就只惦记着姑娘的鞋……世人无聊,最爱风流香艳之事,往往越传越不堪,姑娘还该告诫下人不要乱说话,否则对于姑娘的名声会有极大影响。”
这人生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说出来的却没有一句正经的话。明珠前世今生都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难免有种被冒犯威逼了的窝火,才刚挑了挑眉想要反击,就又听宇文初凉凉地道:“当然,我知道傅姑娘是神勇无畏的性子,既敢向先帝求赐婚事,当然也敢悍然悔婚,自不是什么在意虚名的俗人。只是若这鞋被证实了是半剪拿走的,那可就不妙了。”
关半剪什么事?明珠先是茫然,随即回过味来,东西在他手里,他想怎么栽赃就怎么栽赃。他分明是知道她看重半剪,想要借此胁迫,便沉了脸冷冷地道:“如何不妙?”
第27章 好茶
“这山上的许多人,包括我那不成器的九弟在内,都曾看见姑娘和半剪举止亲密……”宇文初停了停,十分好心地道:“半剪若是个良民也就罢了,不巧,他刚好做了姑娘门下的家奴,饶是太皇太后和傅相再疼宠姑娘,为着家族名声和姑娘的前程,这半剪都绝不能再活。姑娘身边伺候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还有日后你大概都不能再这样自由自在地出来游玩了。你要知道,闺阁千金与家中下奴私相授受会是多么难看的一件丑事!你想要你的父兄嫂侄家族颜面无光,沦为笑柄吗?”
明珠忍无可忍,咬牙道:“你可真龌龊!我什么时候和他有私情了?”
“你别急,我是在推论。”宇文初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就好像被指着鼻子骂的不是他,仍然云淡风轻地微微笑道:“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有那想要成人之美的好心人觉着临安王冤屈可怜,更不忍心姑娘与临安王因为一些小误会导致有情人分离,从而把另一只鞋送给临安王……”意味深长地笑看明珠一眼,轻轻道:“临安王性子倔强骄傲,从来都只有他不要的,没有别人不要他的,且又面临生死关头,你觉得他会如何?”
如何?宇文佑一定会把这只鞋子当成救命稻草,到处拿给人瞧,力证她和他只是因为一些小误会而闹别扭了,不信请看,她的贴身之物都给他了。那藏在暗处就等着伺机攀咬傅氏一口的人,还不赶紧跳出来管这件闲事?那时候,只怕就是姑姑和父亲也会压不住,不得不继续这门亲事吧?
宇文初倾向前来,目光炯炯地低声道:“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段,谁最狠最狡猾,他所希望的就是真相。你希望是哪一种真相?”
明珠额头的青筋控制不住地乱跳,长长出了好几口气才忍下胸中翻腾的恶气,甜甜笑道:“殿下看着严肃,原来也会开玩笑。昨日的情形您也看见了,我的性子着实不好,不是良配,配不上临安王,若是勉强成事也会变成怨偶,也许还会杀人。临安王是您的亲弟弟,您就忍心看他跳入火坑么?”
事实上,周贵妃当年也曾差点毒死他,好为宇文佑开道,宇文佑自己上赶着找死,谁管得了?宇文初低笑一声,垂下眼,把之前给明珠倒的那杯茶推到她面前,和气地道:“茶凉了。”
哪怕此刻她面前放着的是一杯毒药,她也得喝。明珠隔着幕笠上下垂的青纱,恶狠狠地瞪着宇文初,举止却十分优雅地啜了一口茶,假意奉承道:“真是好茶。”
宇文初笑得越发欢畅,“人家都说傅姑娘聪慧,果然不假。”
明珠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