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早在外头打了饥荒,三千俩银子拿到手,立马就还了一千两银子的外债,还有两千两放在卢氏那里。
陆氏气得老泪纵横,指着卢氏的鼻子当下就骂了起来。
老太太一瞧,既痛快,又心酸。娘家真真是落魄了,当初老侯爷在时,周府的姑娘何等的娇生惯养,何等的金尊玉贵,别说是做妾,就是做正房奶奶,也得左挑右拣才行。
卢氏眼角把姑母的脸色看得分明,顾不得陆氏,跪倒在地上,泣声道:“老太太,按理说,侄媳妇今儿个没脸上门,既拿了银子,事情也就了了,可哪晓得,不知道哪个黑了心的下作小人,背后里一通乱嚼,坏了两府的名声,这是要往死里逼我女儿啊。”
卢氏见老太太脸上有了一丝松动,越发的嚎了起来:“姑母啊,晓丽今年才十五岁,被人说成这样,以后还能嫁给谁去?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做母亲的,难不成真看了她去死,又或者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姑母,她可是你嫡嫡亲的侄孙女啊。这孩子最是个知书达礼的,从小也是锦衣玉食的捧在手心里娇养到现在,连句重话也没听过,若不是到了这一步,我怎么舍得她给人做小啊。姑母啊,您可怜可怜这孩子吧!”
老太太一听,可不是她嫡嫡亲的侄孙女吗,当下眼角挤出几滴泪来。
她思虑良久,终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那银子我也不要了,你们且回去准备准备,挑个好日子按贵妾纳进门吧。”
陆氏婆媳见老太太松了口,又是按贵妾进的门,总算脸上又有了点喜色,可一想到养了十几年的嫡孙女到头来却是给人做妾,又愁上心来。在老太太跟前哭诉了半天。
老太太实在是被闹得头疼,只得让钱嬷嬷拿出五百两银子的私房,让卢氏给孩子置两身新衣裳,这才把人请走。
……
老太太这头刚应下来,那头沈英便得了消息。
好一个贵妾,当初周姨娘就是以贵妾纳进的门,结果是弄得府里鸡飞狗跳不说,十几年来硬是压了二婶婶一头。她可不是顾氏,打落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她如今三子傍身,又有娘家兄弟,怕什么?
沈英未及细想,当下便冷笑一声,收拾包袱,带着三个孩子回了沈家。
沈英拖儿带女的回了沈府,惊动了沈老爷子。
老爷子皱着眉头细细听完孙女的哭诉,半晌才心平气和道:“哭什么哭?安安稳稳在府里住着,把三个孩子照看好,凡事有祖父为你撑腰。老大家的,收拾个干净院子让阿英住下,多派些丫鬟婆子侍候着,不许待慢。”
说罢便背了个手,去了书房。
荀氏听公公发话,赶紧忙着张罗,两个媳妇叶氏,张氏则在一旁好生劝慰。
张馨玉一听蒋家闹得这一出,一扫前几日的郁闷,碍着叶氏在场,虚怀假意的劝了几句,便端着个茶盏,一边看好戏,一这喝茶。
沈英这一回娘家,反倒把老太太气了个倒仰,不过是纳个贵妾,大奶奶就敢甩了脸子给她看,反了她不成?都说长者赐,不敢辞,这府里众人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老祖宗?
夜间她把两个儿子,媳妇叫到跟前一阵敲打。夫妻四人跪在地上垂着头,你眼角看看我,我眼角看看你,都不敢出声。
最后蒋宏建愁眉苦脸道:“老太太,要我说给元青纳个妾也算不得什么,只是老太太以贵妾纳之,有些不妥。再者说,沈家那头,必不会答应。这事,我看还是同舅舅,舅母再商量商量!”
话音刚落,老太太恶狠狠的瞧了大儿子一眼。蒋宏建默默的低下了头,心里暗暗盘算着。
老太太拔高了音量,怒道:“你也知道那是你亲舅舅,亲舅母啊,我还以为大老爷翅膀硬了,眼睛里就看不见人了呢。蒋家有今日,二老爷能进京做官,靠的是周家,只不过如今周家落魄了,要不然,换了一年前,周家堂堂嫡出的姑娘到蒋府做正房奶奶,也是咱们蒋府高攀。”
老太太见地上四人默不作声,气得重重的拍了两下桌子。
“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我娘家兄弟上门借几个银子,割了你们的肉了,喝了你们的血了。蒋家这份家产,是我挣下的,你们父亲就是到死,也没给你们留下一个子,想分家,也得看看我死了没有。”
地上四人听得心惊胆颤,磕头陪罪不已,灰溜溜的出了归云堂。
兄弟俩对视一眼,去了书房商议事情,剩下顾氏与陈氏妯娌两个面面相觑。
顾氏忍了几忍,终是叹道:“大嫂,事已至此,回头还是打听一下这姑娘的品性,如果是个老实的,就算以贵妾纳进门,也无防;若是个厉害的,西北角的那位,可是前车之鉴。”
陈氏岂有不明之理?忙追问道:“弟妹,依你看,这周晓丽品性如何?”
第八十一回老爷子教孙女(三更)
陈氏问顾氏,周家姑娘的品性如何?
顾氏摇摇头,若有所思道:“时间太短,哪里分得清好坏。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有几分蹊跷,那流言怎么出来的,大嫂得好好查查。按理说,以周姑娘的心气,是不屑给人做小的,那头又是得了银子的,也不会把这事添油加醋的往外说,毕竟姑娘家的,还要嫁人不是。咱们这头,更做不出这种事情来。那么谁在背后煽风点火?”
陈氏忙道:“这事咱们妇道人家,如何查得?京城不比苏州府。”
“打听打听也是好的。”
顾氏接话道:“还有,大嫂还是快些把大奶奶劝回来,老太太先头为什么要花三千两银子把这了干净,想必心里是不愿意的,原本理在她这儿,可她这样不管不顾的一走了之,可就占不得理了。”
陈氏一听,只觉得醍醐灌顶,赶忙回了院,把正在房里和元晨喝闷酒的儿子叫到了跟前。
其实蒋家最郁闷的人,当数蒋大爷。
好好的散个酒气,却散出一场风波来,这下倒好,老太太大动干戈不说,老婆孩子回了娘家,那头姑娘寻死觅活,外头还有他的风言风语,他不郁闷,谁郁闷。
陈氏心疼的看着儿子,半晌才道:“儿啊,母亲问你句话,这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蒋元晨叹了口气,如实道:“母亲,原本我也没多想,不过是救个人而已。只是如今传说这样的流言来,我也没料想到。儿子倒还罢了,人家好好的姑娘……哎,沈氏这边,我也是为难。”
陈氏冷笑道:“她这一走,是给我们为难。不过是纳个妾,要不是那姑娘是周家的。你母亲我头一个赞成。”
“母亲?”
“得了,你也别垂头丧气,明儿个我托人打听一下这姑娘的为人,如果品性是个好的。我看就依老太太的话,日后你自个有些分寸就行了。沈氏回来,好好哄着。沈家到底官宦人家,家底比周家厚着呢!明儿个,你去把沈氏和三个孩子接回来。”
蒋元晨向来孝顺,自然不会违了母亲的意,点头应下。
……
这厢边陈氏与儿子一阵密语。那厢边,沈平让人把沈英叫到了床前。
老爷子一双鹰眼直直的看着跪倒在地的孙女,也不叫起,半晌才道:“今日这事。你觉得,你可做对了?”
沈英冷静下来,细想一番,心中早有悔意,便道:“祖父。孙女这事做得鲁莽。”
“你且说来听听。”
沈英黯然神伤道:“祖父,我这一走,就占不得半分理了。”
老爷子平心静气道:“你走,既对,又不对。你能想着回娘家,就说明你心里头有沈家,知道父母兄弟可依靠。这是好事。错就错在你走的时机不对。”
沈英忍住泪意道:“请祖父教诲!”
老爷子垂头沉默片刻,便道:“事情还没弄个水落石出,你公公婆婆的态度尚且不明,姑爷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你也没好好问一问,就这样带着孩子回了沈家。你这一走,落人口舌不说。还失了正房奶奶应有的气度。你可曾想过,万一蒋家因此顺水推舟,把你冷在这里,那头却热热闹闹的把人纳进门,你又该如何自处?到时候。你才是真正的进退两难!”
沈英见祖父说得分毫不差,不由的落下泪来,泣声道:“祖父,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只想着心中咽不下这口气,脑子一时糊涂,便做了这蠢事。”
沈老爷子叹道:“元青这孩子,我是有几分了解的,你们夫妻*年,他可有出阁的事情让你头痛脑热的?”
沈英泣声道:“祖父,他对孙女一向言听计从。”
“孩子,你要记住,人最忌讳得寸进尺,元青他让着你,敬着你,那是因为他心里有你。既然他心里有你,他就是再纳几个贵妾又如何呢。”
沈英一想到自家男人的好处,频频含泪点头。
沈老爷子轻咳一声又道:“远的不说,你只看看二房,你的婶婶顾氏。老太太当初何等偏心,明里暗里为难顾氏,甚至为了她侄女要休弃顾氏。顾氏如何,生生忍下。结果呢,独宠至今不说,三个子女个个教养得出类拔萃,说句不中听的,你们蒋家以后能成器的,也就她顾氏教养的三个子女。”
沈英惊得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眼前的老人,一时心头千回百转。
“她当初的处境和你现在的一比,你比她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再看门第,你什么门第,她什么门第。你有没有想过,她到底依仗的是什么?”
沈氏沉吟道:“婶婶她依仗的是叔叔对她的宠爱,以及身边的三个孩子。”
“你既然看得明白,想必也不用我多说,我再说句不敬的话,老太太今年六十,她还能熬几年。老太太一走,蒋家大房,二房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必定分家。你的公公虽在女色上看重了些,大是大非是拎得清的。你婆婆看似精明,实则愚笨,除了对钱财在意些,也不是什么恶人。元青更不必说,虽无大志,也没什么大毛病。凭你的本事,这三人全不是你的对手。”
沈老太爷一手抚须,一手端起茶盏,用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道:“蒋家大房只得元青一个哥儿,你只需安安稳稳相夫教子,打理内宅,早晚一天,大房的这份家产,落在你手上。到时候别说一个贵妾,就是十个贵妾,你何需用正眼去看她们,生死还不都在你手里捏着。”
沈英满脸羞愧,一字一句把老太爷的话听了进去。
“周家据我所知,早就落魄了,外表虽还有几分光鲜,内里,早就烂到根里。虽说是贵妾,只怕也是没什么陪嫁的。一个没有陪嫁的贵妾,吃穿用度还不得看你的脸色,你啊,实实在在的把元青拽在自己手心,把府里的管事大权捏牢,方为上策!”
沈英突然拜伏在地上,泣道:“祖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沈老爷子语重心长道:“你知道你为什么犯错,那是因为你的日子过得太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