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你这丫鬟不仅人忠实,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这样的人不摆在身边,实在是可惜啊!”高锦葵笑容满满,言语暖暖,一身胭脂红袄子衬得她娴静温和。
林西不知何故,总觉得二小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寒气,让她忍不住想远远的避害开。
林西重重的吸了吸鼻涕,垂下了眼睑。
高鸢尾扑哧一笑,气度从容,不咸不淡道:“二姐,妹妹正有此意。林西,从今往后,你便在我书房里侍候。天冷,你先回去吧!”
书房侍候?
为什么要到书房侍候?
林西顿时呆愣。心头的悲哀如同冬日挂在天空的那一抹淡日,端的是凄凄惨惨戚戚。
盈盈秋水如愿以偿的看到高府三位姑娘微变的脸色,高鸢尾浅浅一笑:“大姐,二姐,四妹,这里风大,着了寒气可不是玩笑的事,母亲定会为咱们揪心,咱们且往暖阁说话。”
高紫萼刚刚落了下乘,不由出言讥讽道:“三姐不仅琴棋书画首屈一指,这小嘴也像抹了蜜似的,怪不得讨母亲喜欢。三姐回头也教教妹妹,省得妹妹笨嘴笨舌的,连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高鸢尾身子一颤,笑容却不减半分,恍若未闻的挽着大姐高茉莉的胳膊携进了暖阁。
高紫萼一口恶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上,冷哼一声,正欲反唇相讥,却见二姐高锦葵玉手一指,只见谭嬷嬷的身影远远走来。
高锦葵上前搂住高紫萼的肩,淡笑道:“四妹这心直口快的毛病也该改一改,母亲跟前也能……”
“二姐!”
高紫萼冷冷的打断道:“我可不是那西洋花点子哈巴儿,整天装神弄鬼的往母亲跟前凑。”
高锦葵似漫不经心道:“也难怪,咱们都是有兄弟可依靠的人,独她孤零零的一个。走吧,该上课了!”
高紫萼脸色稍缓,朝林西白了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反手挽住了高锦葵的胳膊,姐妹俩入了暖阁。
林西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呼吸顿时顺畅不少。
我的个亲娘哎!
她心有余悸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句句含沙射影,字字飞沙走石,果然是姐妹情深啊。
林西老老实实的等谭嬷嬷又一次面无表情的从她跟前走过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
洒扫庭院的粗使丫鬟,突然变成了小姐书房里的二等丫鬟,林西所受的惊吓不小。她决定走小路回平芜院跟同屋的好姐妹橙子商议商议。
一夜寒雪,园子里的小道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守园的婆子们一早便起来清扫。
青石路积雪已清,却因天气寒冷积了一层薄冰,很是打滑。林西走得小心翼翼。
稀稀索索似有什么声音从耳边传来,林西抖了个激灵,猫着身子四下打量。却见树丛边的墙角下,立着两个人。
大冷的天,居然有人杵在这里说悄悄话,林西感到十分不能理解。她顺着脚,慢慢的往上瞧,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脚底心往上涌。
只见一新月笼眉,春桃拂脸的女子酥胸半露,露出白花花的一片雪肤,倚在墙角,神情迷离,不时发出呓语般的呻吟。
锦衣少年正埋在其胸前作狗啃状。
有奸情?
林西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两眼放出狼一般的光芒,浑身的毛孔散发着八卦的气息,慢慢的蹲下身仔细观赏。
锦衣少年一把封住了女子的樱唇,似马上就要溺水而亡,无法呼吸濒死的人,两人顿时扭在一处。
爷爷的,真他娘的刺激啊,这是要天当床地当被啊!
林西忙里抽空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势,认为此情此景若要成就好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她十分热心的觉着,自己该为眼前欲火焚身的两位挪个位置,以保证两人在一个相对安稳,且隐秘的环境中,把奸情进行到底。
可转念又一想,此时万一有个好事之人过来,惊扰了这对鸳鸯,那岂不是林西的罪过。
救人于水火,胜造七级浮屠,林西很是为难的思虑片刻,心道这两人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野战,必是不怕人瞧的。既不怕人瞧,她便舍命陪君子,替他们站个岗,放个哨……顺便饱饱眼福。
林西及时的抹去嘴角流下的一丝口水,眯缝着眼睛,一边观赏,一边摇头连连。
妖精打架这事,果然还是脱光光比较好,不仅方便当事人有手感,也方便像她这样偷窥的人有观感。
像这般穿着厚厚棉袄……隔靴骚痒啊!
“嗯……二少爷……奴婢……嗯……被人瞧见了……嗯……不好……奴婢还有事,等天黑了……”
我擦!
这女子不地道,哪有活干到一半时,便撤退的?你让那欲火焚身的二少爷,让我这好戏只看了一半的猥琐女子,情何以堪?
林西忿忿不平的想。
果不其然,二少爷低低的吼一声:“小妖精!”
女子恋恋不舍往二少爷脸上亲了又亲,待他如痴如醉时又一把推开。
她迅速的理了理衣裳,飞快的闪过树丛,如那展翅的蝴蝶一般,三下两下没了踪影。
林西未料到这奸情嘎然而止的这般神速,女子走了另一条小路离去,那男子势必……
林西顿时暗道不妙。
第三回 基因不错
奸情嘎然而至,林西直觉不妙。电光闪过脑子,她故意哎啊一声,装着没留神脚下,摔了个四仰八叉。
林西觉得这个乌龟朝天的姿势实在有碍观瞻,于是稍作了下调整,看上去稍稍显得庄重些。
似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背后。
林西悚然一惊,咕噜几下爬了起来,一边用脏手抹了一把脸,一边自言自语道:“好好的,走个路也能摔一跤,真倒霉!”
转过身,却见一俊朗少年目光幽深,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袭锦袍端的风流俊雅,气度万千。
林西心底替二少爷能如此神速的敛去熊熊燃烧的欲火,而感到十分的敬佩。她抬眼盯着来人,生生扯出个笑脸。
高家的基因真真不错。府上三位少爷,四位小姐,男的英俊,女的貌美,果然是龙潜凤采,委实令人羡慕啊!
怪不得啊……怪不得……
反观自己……林西浅浅的一对比,不由的自惭形秽。
她狗腿的跑上前行礼,冲来人一笑道:“二少爷安好!”
高子眈似有一瞬间的恍惚。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幽深而宁静,似一汪深谭,又似轻云般灵动。
高子眈定睛一瞧,自啐一口,原是个黄脸丑丫鬟。
鼻子里哼嗤出一股子冷气,他寡淡道:“怎么又是你?果然是个蠢货,连个路都不会走。这刘妈妈的眼睛是瞎了吗,怎么连这种货色的人都买进府?”
刹那间林西决定回头得好好请高人算一算自己与这位二少爷的八字,看看是不是相冲。她跟这位二少爷近无冤,远无仇,偏偏回回走个小路,都能遇见这货。
可转念一想,自己一小小的丫鬟,到哪里找高人去算命?再说,为个二货花银子,忒划不来。实在不行,血型,星座什么的也可借来一用。
林西上前两步,干笑几声道:“二少爷,奴婢蠢是蠢了些,却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刚刚三小姐还夸过奴婢呢!雪后路滑,二少爷千万小心,您先请!”
高子眈连连退后两步,嫌弃的看着她已经花了的脸,高挺的鼻子里又呼出数口冷气,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这高家是落魄了还是怎地,怎么连这种货色的丫鬟都能到府里当差,晦气!”说罢,掩鼻绕道而走。
……
林西深吸一口气,随即吐出一口气;又深吸一口长气,随即又吐出一口长气。如此反复几回,胸口方才觉着顺畅。
果然是一个娘生的,这二小姐与二少爷毒舌的本事如出一辄。只二小姐擅长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二少爷则对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更有研究。
林西入高府四年来,统共与这二少爷见过两回。头一回得追溯到三年前。
依稀……仿佛……好似……也在一个雪天。
……
林西那时刚入府一年,还在刘妈妈手下学规矩,被刘妈妈差去办个什么事。林西偷懒,走了小路,一不留神,摔了个狗吃屎。
然后……而后……结果……就这么好巧不巧的遇到了高二少。
林西一边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泥巴,一边深有感触的叹道:“小路走多了,总能遇见鬼!还是个色鬼!哼!晦气!”
……
平芜院位于高府内宅的东面,是个坐北朝南的二进院子,小小巧巧的约有七八间房舍。两边抄手游廊从两扇朱漆大门起围着院子一周,上面三间大正房连着左右耳房,东西各两侧厢房,均是粉墙青瓦,雕梁画栋。
院子极为宽敞,东南角一池薄冰掩印在几丛翠竹下,西南角两株腊梅挂满了白雪。
林西的屋子,便是在这西边的厢房内。
厢房并不宽敞,二十多平米的屋子里摆着三张架子床,床脚处各摆放着木制的脸盆架和柜子。
林西回房,环视一圈,屋子里没人。
她在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床铺被褥,默默的打了盆冷水,粗粗的洗了把脸。
想着这一早上的境遇,林西狠狠的磨了磨后槽牙,露出了一丝苦笑,扑倒在自己的被褥上。
被褥半旧不新,料子倒是极好,因前几日刚刚晒过,上头还有一股子阳光的味道。林西冻僵的身子渐渐有了丝热气。
半晌,林西从枕头底下拿出面小手镜,趴在床上细细的照了半天。
手轻轻抚上脸庞,微有粗糙感。
哎!又快七天了,这面皮也该换一张了。
看着镜子里的这张脸,林西觉得二小姐的话虽然刻薄了些,却生动形象的道出了一个不争的事实:这张脸作为丑丫鬟的典形,实在是太成功了。
林西看向镜子的目光渐渐出神。
因四年前某一日,她家的母鸡多看了隔壁邻居家的公鸡一眼,精神亢奋多生了个蛋后,她愿赌服输来到了相府,从此过起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的丫鬟生活。如今一晃,已一千多个日夜。
回想这一千多个日夜,林西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往事不堪回首……
帘子被掀起,一容长脸儿,白净皮肤,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女突然进屋来。
林西迅速的把镜子塞回枕头底下,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嘴角弯弯:“橙子姐姐,你回来了!”
“大白天的,挺什么尸啊?你这小蹄子,越发的懒了。小姐的手炉送过去了?”
橙子淡然的瞥了林西一眼,倒了杯温茶,一口气喝下。
“渴死我了,这院里怎的连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几个看门婆子在廊下晒着太阳。人都死哪去了?”也不等林西回话,橙子继又问道。
林西接过空杯子,殷勤的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