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猫腰钻入树下,踮起脚用力折了两枝,左看右看只觉得心下欢喜。
林西蹦蹦跳跳回了院子,找腊梅要来一对上好青花折枝花果纹六方对瓶,盛上清水,把红梅插入对瓶里,一左一右摆放在书房小几上。
三小姐的书房并不大,却布置的清新雅致。花梨大理石案上,磊着几方宝砚,各色笔筒。彩漆描金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色书卷。绿纱窗下,安放一只黑漆琴桌,上置一把古琴。
腊梅见她一回来便忙活,啐道:“还别说,这一摆,这房里便有了几分灵动。小姐看了定会喜欢。”
“腊梅姐姐,快过来闻闻,真有一股子清香呢!”林西得意道。
腊梅嗔骂道:“看你能的,快过来,听我把这书房的规矩细细讲给你听。”
林西涎着脸凑到腊梅跟前,笑着露出八颗牙齿道:“腊梅姐姐你只管说,我都听着呢。”
腊梅皱眉道:“你这笑也该敛着些,大门牙都露出来了,成什么样子。”
林西双手掩嘴,眯着眼睛忙道:“我改,我改,回头一定笑不露齿,行不露足。”
腊梅嗔笑道:“你个小丫鬟还知道笑不露齿,行不露足。看来刘妈妈没少教你。得了,咱们说正事。”
“小姐这人读书写字时,最不喜有人呆在边上,更不喜有人在其耳边括噪,你只需立在一旁添些茶水便行。”
“小姐也不喜旁人动她的书,她的书,你不许乱翻,乱动,你只需打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便可……”
腊梅罗罗嗦嗦讲了半晌,林西点头点得脖子都发酸,总算是明白过来作为一个专门在书房里侍候的丫鬟需要做些什么。
说白了,其实相当简单。
小姐看书,端茶递水;小姐写字,铺纸研墨;小姐累了,捶背捶腿。
总而言之一句话,小姐入这个书房,你侍候的是小姐这个人;小姐出这个书房,你侍候的是书房这间屋子。
林西环视一圈,一双小眼忽闪忽闪了几下。书房兄,小妹初来乍道,人生地不熟,你多加关照。我定把你侍候的干干净净,白白胖胖,舒舒服服,欲仙欲醉。
……
林西抱着腊梅刚刚整理出来的十来件三小姐的旧衣裳,一脚深一脚浅的回了自个的房子,把衣裳往床上一摆,喘息道:“橙子姐姐,小月快来,都是小姐赏的,你们先挑!”
橙子,小月放下手里的针线,围上来。
林西就势靠在橙子的肩上,笑道:“橙子姐姐,腊梅姐姐说有几件小姐嫌小,都没上过身,你拣那好的挑。”
橙子翻了几下,挑出两件素日里喜欢的颜色,在身上比划。
“如何?”
林西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翘起了大拇指,由衷的称赞道:“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才比划几下,我就觉得晃眼,若真上了身,还不知美成什么样呢!小月,你说是不是!”
小月围着橙子转了一圈,点头道:“真是好看!”
都说姐儿爱俏,鸨儿爱钞。花样少女听得有人赞美,心里美滋滋的,脸上浮现红晕。
帘子突然被掀起。
“橙子,要我说,你娘老子在夫人跟前都是得脸的人,过手的油水也不少,怎的眼皮子还那么浅?几件旧衣裳也值得高兴成这样。”
“哎啊,谁不知道这两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一人得了抬举,另一人脸上也有光不是。”
说话间,小姐院里的二等丫鬟青儿,红衣,绿儿接二连三的进房来,小小的屋子一下子进来仨,顿时拥挤不少。
绿儿趾高气昂的走到林西床前,毫不客气的伸出纤纤玉手,翻看着床上散着的衣裳,冷笑道:“要是我啊,打死也不要这些个衣裳,原是小姐赏给她的,她再赏给旁人,难不成她也成了主子?”
红衣斜着眼睛,冷哼道:“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就那身皮囊,给她件龙袍披着,也还是个跳蚤。”
橙子一把甩开林西,双手叉腰,峨眉倒蹙,杏眼圆睁,上前两步道:“阴死阳活的,怎么着,想吵架啊?”
青儿忙上前拦着绿儿,红衣两人,面色一哂道:“我们哪个敢跟你吵啊?谁不知道你娘老子在这府里是有脸的,惹了你,我们可没好果子吃。”
“哼,知道就好,有哪个不怕死的,尽管来,姑奶奶我在这里候着,不服的,咱们小姐跟前分说去!”
橙子生得柳眉凤眼,皮肤白皙,动起怒来,颇有几分气势。
小月胆小怕事,身份上又低了一等,见此情形,惨白着一张脸悄悄的拉了拉林西的袖子。
第十一回 容颜不够演技凑
小月拉了拉林西的袖子,林西上前两步,把她挡在身后,笑道:“我林西若做了什么对不住三位姐姐的事,姐姐们只管骂只管打,别气坏了身子。”
红衣瓜子脸,丹凤眼,长得颇有姿色,闻言气骂道:“你是个什么阿物,凭你也配使我们动了气?”
“你又是个什么阿物,也敢在我这房里放肆?”橙子胸脯一鼓,发作开来。
林西息事宁人,忙倒了几杯热茶,唤道:“姐姐们消消气,消消气,咱们都是小姐跟前侍候的人,这般撕破了脸吵闹着实不好看,让小姐知道了也得不着好。”
说罢,端了茶盏送到橙子跟前,露出八颗牙齿的笑脸道:“橙子姐姐,吃口茶润润嗓,话说多了,口渴!”
橙子手一抬,目光如箭般的落在青儿身上,听见得“哎哟”一声,橙子回头再看,只见那茶水洒落要林西的手上,原本青葱似的手红肿一片。
橙子又气又急,正要骂人,却见林西黑亮的眼中饱含泪水,衬那得微黄的脸蛋有几分动人之色。
橙子一愣,所有的言语都堵在嗓子眼。
她狠狠的瞪了小月一眼,小月眼疾手快,到外头打了盆冷水来,不由分说把林西的手按在了面盆的冷水里。
“真是笨得可以,连端个茶水都做不好,还疼不疼?”
林西心道你来试试就知道疼不疼了,脸上却笑道:“不疼,不疼,橙子姐姐我皮厚。”
青儿闻言,鄙夷道:“她自然是皮厚,要不然怎么会在小姐跟前得了脸。像我们这种脸儿薄的,哪里敢朝小姐跟前钻。”
橙子轻笑两声,冷不丁道:“别打量旁人都是傻子,那日你们三个往园子里跑得欢实,把我支去了夏姨娘处,又把差事推到了她身上,这会她得了小姐的青眼,你们又气不过,大白天的就到这屋里寻事。好啊,姑奶奶正好闲着没事干,咱们往夫人跟前分说去。”
橙子撂起袖口,一把扯住小红,青儿的衣裳,边往外走边骂道:“今儿个索性到夫人跟前撕掳开来,香的臭的也让夫人瞧一瞧,等夫人把那起子心思不正的撵了出去,这院子里正好落得干净。”
青儿三人一看事情要闹到夫人跟前,吓得脸色都白了。
那绿儿忙陪笑道:“小姐走前交待我熨的衣裳我还没熨好,我得去瞧瞧。”
说罢,脚底抹油,转眼便掀了帘出了屋,只把那青儿,小红气了个倒仰。
哪知不消片刻,那绿儿低着头又回来了,后头还跟了个腊梅。
橙子见来人是她,想都不想便道:“你来得正好,她们几个气不忿小姐抬举林西,青天白日的,就到房里来寻事,指桑骂槐,夹枪带棒不说,还编排起众人来了。原是她们心思大了,翅膀硬了,便想着飞上枝头了,正好今日咱们回了夫人,成全了她们的心思。”
腊梅冷冷的看了屋里众人一眼,走到橙子跟前,挽着她的手,笑道:“你是院里的老人了,何必与她们一般见识。夫人如今身子不好,吃着药,哪里能为这些个小事烦心。”
“再者说,咱们院里的事,闹到夫人跟前,旁人只会说三小姐不会管人,顺带着连刘妈妈在夫人跟前都没了脸面,何苦来哉?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橙子正欲再说,腊梅手里暗使了一把劲,笑道:“小姐待你如何,你心里是知道的。小姐在这府里不易,也就夫人明里暗里的照顾着,万不可逞一时之气,坏了小姐这些年对夫人的孝心。”
“你们几个也别仗着小姐平日对你们的宠,越发的眼里无了人。都顶着一张脸面在这府里讨生活,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里去。”
腊梅话峰一转,对着青儿三个冷着脸道:“林西是夫人看中的人,今次就算了,日后若再有闲话,只管到夫人跟前分说去。我也不拦着。只是有句话,咱们说在前头,夫人眼里最是揉不进沙子的人。”
腊梅的话中有话,林西听得分明,忙上前笑道:“各位姐姐,原是我的不是,得了几件小姐赏的衣裳便得意的忘了形,今儿都是我的错,各位姐姐消消气,我给姐姐们陪不是。”
腊梅深深的看了林西一眼,笑道:“既然是你的错,你也拿出些诚意来,听说今日早上夫人请安时赏了你的,就罚你请院里的人吃点心。好了,都散了吧!”
青儿、小红奋力挣脱了衣裳,又羞又臊,脸涨得通红,跺了跺脚,一前一后摔了帘子便走。
绿儿朝腊梅陪笑了两句,跟着去了外头。
橙子朝屋外啐了口口水,冷笑道:“瞧见没有?一个个瞪鼻子上脸的,你也不拿出些大丫鬟的威风来!”
橙子在这平芜院虽是个二等的,背后站着的却是刘妈妈,故对着腊梅,紫薇等大丫鬟也敢大呼小叫。
腊梅搂住橙子,笑道:“得了,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有个在夫人跟前得脸的娘。本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拌了几句嘴罢了,偏你个大嗓门,恨不得弄得天下尽知。这么大的人了,只会蛮着来,也不动动脑子。”
手指轻点橙子的额头,腊梅扭着腰身去了外头。
林西定定的看着腊梅的身影,心道:到底是小姐跟前得用的大丫鬟,这稀泥和的,水平那叫一个高啊。不过是三言两语,便化解了两方的怒火,很有做妇联主任的潜质。
林西感叹了半晌,回过神来见外人都走光了,想着橙子的挺身而出,感动的一把搂住她的腰,正欲拍几句马屁,不料头上重重的挨了一下。
“死蹄子,没看见手还红着呢,赶紧放进去,起了泡可不是好玩的。”橙子没好气的骂道。
“林西,你的这双手倒是长得好看,又白又嫩的,一点都不像粗使丫鬟的手!”小月头一回仔细打量林西的手,言语中微有羡慕之意。
林西不慌不忙笑道:“哎,丫鬟的身子,偏长了双小姐的手,小月,你可别再提这一岔了,没得让我恨死。”
小月无甚在意的笑道:“我再去换盆冷的水来。”
林西心下温暖,越发紧了紧手,人直接挂在了橙子身上,笑道:“姐姐厉害,以后谁再敢欺负我,我就直接甩她一句‘大胆,我是橙子姐姐罩的人。尔等小人,速速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