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道:“皇上都十六了。难不成还像以前那样,让哀家一日跑几趟。”
春阳笑道:“皇上便是六十了,太后该跑的。还得跑。奴婢瞧着皇上这几日又是读书,又是朝政的,脸上清瘦了不少。”
“嗯,回头吩咐御膳房,多弄些皇上爱吃的。”
“是,太后。咱们进殿吧。外头起风了!”
李太后身形未动,淡淡道:“逍遥侯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回太后。奴婢听说逍遥侯前几日便出京了。”
出京了?
李太后心下一动,展颜笑道:“着人传个讯。让那几个孩子进宫玩一趟,陪哀家说说话。”
“奴婢一会就派人去。”
“最近崔家那小子,听不听话啊?”
“回太后,暗中派人盯着呢,听说还是那副样子,阴死阳活的,整天唉声叹气。”
李太后冷笑连连。
“崔家百年世家,教养出来的孩子也不过如此。一点点小小的挫折便一撅不震,能成什么大气候?想当初,哀家被先帝藏起来,一藏便是十五年,日子如何熬?不就这样熬过来了吗。忍不得一时之痛,何来今日的荣华富贵!”
春阳微微沉吟,笑道:“崔家小子如何能跟太后比肩?别说是他了,放眼天下,能像太后这般聪慧,隐忍,又与先帝琴瑟合鸣的女子,奴婢瞧着,也只太后您了。”
话音刚落,却见太监夏东打着秋千,匆匆而入,春阳低语道:“夏公公来了,太后进去吧!”
李太后会意,扶着春阳缓缓入了宫殿,坐定,挥退众宫女。
夏公公行过礼,正色道:“回太后,秦国夫人府想与高相府上结亲,听说连媒人都请好了。”
“噢?”李太后挑眉。
“秦国夫人,这个老妖婆怎么又出来蹦跶了。”春阳转首打量太后脸色,冷笑道。
李太后手轻轻一抬,春阳自知失言,忙垂下头。
“说的是高府的哪一个啊?”
“回太后,说的是高府嫡出的大少爷高子瞻。”
夏公公顿了顿,笑着上前一步,又道:“听说是走的高府老太爷的路子。”
李太后轻轻一叹,脸上不怒反笑道:“他们是见不得哀家如今高高在上,想给哀家添些堵吧!”
春阳眼波一转,嗤笑道:“太后,容奴婢多句话,秦国夫人怕也是知道以后的日子难过,这才想着法的与高府结亲。”
夏公公揣摩太后心思,笑道:“高府百年世家,钟鸣鼎食,秦国夫人府不过是杖着先帝厚爱,才封了府邸,这门第上,可不般配啊!”
李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确是这个道理。你们见高相其人,文采斐然,精明能干,长得又是一表人材,其子必不会差。不仅是门第上,连相貌品性上,也差得远了去。”
春阳笑道:“太后这样一说,奴婢倒想起一人来,与高家大少爷颇为相配?”
☆、第一百二十八回 月黑干活时
“何人?”李太后兴致满满。
“太后忘了,逍遥侯府嫡出的大小姐,太后嫡嫡亲的亲侄女凤津小姐。”
李太后不喜反忧,沉吟半晌,摇头道:“不妥,不妥,哀家记得凤津今年有二十了。”
春阳一拍脑袋,懊恼道:“瞧瞧我这记性,竟比不得太后,可不是凤津小姐比高家大少爷大吗。”
夏公公笑道:“太后,民间有句俗语叫女大三,抱金砖,高家大少爷今年十八,不过是大了两岁,又有什么关系?”
李太后脸上露笑意,道:“哀家当年在宫外,也听过这俗语。只是不知道高相爷,瞧不瞧得上逍遥侯府的门第,毕竟哀家那大哥,原是商户出身。”
“太后啊,这事依奴婢看,只要您牵牵线,搭搭桥,说不定啊,就能成!”
李太后喜道:“哀家那侄女,左一个看不中,右一个看不中,逍遥侯夫妻急得跟什么似的,这万一跟高家的看对了眼……”
春阳嘴角弯道:“反正奴婢就是不想让秦国夫人抢了先。当初先帝立后,这老太太在当中插了多少只脚,奴婢可记得牢牢的呢!”
李太后嗔看了春阳一眼,但笑不语。
夏公公打了个千儿,笑道:“太后可不能光顾着给旁人做媒,皇上的终身大事,也该慢慢相看起来。”
李太后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心腹。沉吟半晌,许久才叹道:“是该慢慢的相看起来了,逍遥侯回京,让他立刻来见我!”
……
热闹了一天的欣然院,总算是清静下来。
丫鬟婆子们忙着收拾杯碗筷碟。打扫院落。林西和荷花一道,侍候二少爷用晚膳。却见朱姨娘打了帘子进来。
高子眈见是她,也不起身招呼,只道:“姨娘用过了?”
“用过了,过来瞧瞧你,顺便消消食。”
林西忙让出身位。荷花替朱姨娘沏了热茶,亲自奉到跟前,顺道打量了一番。
啧啧啧,还是打得太轻,白皙的脸上半分痕迹都没有。
朱姨娘接过茶。目光不善的看了两人一眼,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道:“二少爷这几日书读得如何,觉睡得如何?”
荷花正色道:“回姨娘,二少爷夜夜读书至亥时,很用功。觉睡得也好,一夜至天亮。”
朱氏眼中闪过鄙夷,不屑道:“那贱婢呢?有没有夜夜狐媚二少爷?”
二少爷的通房陈玲姑娘,虽是朱姨娘亲自弄进来的。不知为何,朱姨娘对她却没有好脸色瞧,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充份印证了婆媳自古是冤家的道理。
“姨娘,什么贱婢,贱婢,别说得那么难听。”高子眈一搁筷子,顿时没了食欲。
“好,好。不说,不说。怎么我来了。也不见过来给我磕个头啊?”
林西心下一叹,合着你当自己是夫人呢。还磕个头,遂陪笑道:“姨娘别气,玲姑娘昨儿身子有些不适,在房里歇着呢。要不,奴婢去叫她?”
“倒也不必了,你们出去,我有话与二少爷说。”
林西乐得不凑在跟前,朝荷花递了个眼色,正欲出去,却见朱姨娘跟前的小丫鬟匆匆掀了帘子进来,急道:“姨娘,快回吧,老爷往咱们院里去了。”
“当真?”
朱姨娘笑顔如花,扶了扶发髻上的蜜蜡水滴状赤金钗,得意道:“儿子,姨娘先回去了,得空了再来瞧你!”
说罢,扭着腰肢,喜气洋洋的便走了。
林西见她来得匆忙,走得匆忙,心里正想腹诽几句,忽然心头一动,眉眼舒展开来。
老爷往朱姨娘院里去了,按照惯例并朱姨娘缠人的本事,今儿晚上肯定是不会走了,那么夫人那边岂不是……
林西瞧了瞧外头的天气,心中慢慢盘算起来。
……
月影如魅,暗夜森森。
偌大的高府一片沉寂。
月黑风高时,正是干活时。林西一身黑衣,熟练的翻过墙头,消失在黑暗中。
朝春院的里屋,仍有灯光,细细碎碎似有人说话的声音。
林西微有惊讶,悄声隐蹲在窗下。
……
夏茵柔着深绿色缎面小袄,散着发,倚在绣荷花锦垫上,手持佛经,默默诵念。
正阳端坐在塌上,就着烛火穿针引线,绣着半副已完工的荷花图。
半晌,许是累了,正阳放下针线筐,揉了揉发酸的脖子,道:“夜深了,夫人安置吧。”
夏茵柔恍若未闻。
正阳无奈,上前轻轻拿过夫人手里的佛经,轻道:“子时都过了,夫人再不歇息,奴婢可不依。”
夏茵柔抬起头,露出秀美柔和的颈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道:“难得他往朱氏房中去,我正好多念几遍。”
“夫人都念了几个时辰了,凡事也该有个度。”正阳劝道。
夏茵柔无奈,轻轻“嗯”了一声。
……
片刻,屋里烛光吹灭,四周漆黑一片。
林西暗下松了口气,黑亮的双眸轻轻一动,悄悄的换了个姿势,凝神听着里头的动静,等着主仆两个熟睡。
时间一点一点的逝去。
林西心头默念到五百,从怀里掏出迷香,正欲有所动作。死一般寂静的院子里,响起了一声惊叹,直把她惊出一身冷汗。
一个柔美的声音似有若无的响起。
林西耳尖,听出是夫人,暗道这夏氏难不成是夜猫子型,一到夜里便精神十足。又或者没了老爷温柔的怀抱。她孤枕难眠?
正想着,又有说话声传出。
“夫人这个月来老是叹气。奴婢心里听着总不是滋味,年纪轻轻的,没的把福气都给叹跑了。”
“我这样的人,哪来什么福气。”
“夫人何苦说这样的话?如今日子太平。该来的福气都会来。”
“正阳,这几日,我反反复复的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总有刀光剑影,总有孩子的哭声,背对着我。身子一抽一抽的,瞧着可怜。”
“那是前头两个夫人的孩子,在埋怨夫人没把他们护好。等到了十五那日,奴婢偷偷往寺庙里给两个小主子烧些香,请得道高僧念些往生经超度。”
林西心头一惊。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如此看来,这夏夫人还怀过两个孩子,不知何故,给弄没了。
“你说她们在下面遇见了吗?”
“会吧,奴婢也说不好。”
“不知道崔氏见着那两个孩子,会不会心中有愧?”
“有愧……看着是尊活菩萨,实则心机最狠毒,也怪不得死不瞑目。合着全是报应。”
林西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眼珠子只差没瞪出来。
我的个爷爷啊,原来夏氏先前的两个孩子。是被先夫人崔氏干掉的啊。这么说来,三小姐已经是……这……这也……太出乎人意料了。
林西印象中的崔氏虽然清瘦,说话轻轻柔柔,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行事也周正,怎么会……竟然会做这种事情?
林西稍稍一想。便想明白了。
妾室长得如此美貌,深得老爷喜欢。正室心怀嫉妒。便趁机下了手,以防妾室坐大。哎。大户人家的争斗,素来是刀光剑影,鲜血淋淋,不足为怪。
“算了,她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她算哪门子可怜人?夫人快别提她了,提起来,我这心里就有气。当初若不是因为她,夫人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