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灰尘气的粗手,绣花鞋狠狠的踩上帕子,用力捻了几下,犹不解恨,冲着夏氏的背影,恨恨啐道:“小妇养的,咱们走着瞧!”
目光一扫,那丫鬟,婆子们都远远的瞧着,不由气骂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滚远些!”
刘妈妈挥挥手,下人们纷纷四下散去。
“姨娘这又是何必呢?我刚刚好路过,老远就看到姨娘与夫人遇到了一起,心里头想着要坏事,紧赶慢赶的还是没赶得及。”
梨花幽幽道:“刘妈妈,别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刚刚还说要罚我月银呢。”
“梨花姑娘,不过是两个月月银,既不伤筋,又不动骨,主子手指缝里露一点给你,你就够了,何苦还要跟夫人对着干。如今新夫人盛宠在身,明眼人都避着,偏偏你还不知死活的往前凑。”
刘妈妈一边说,一边留神着朱姨娘脸上的动静。
“你若想着死。没人拦着,可别累了姨娘和姨娘的一双儿女。我可听说老爷要给府里的少爷,小姐论亲了,这个时候得罪了夫人,万一到时候她使了阴招。到头来吃亏的可不是你,是二少爷和二小姐。”
刘妈妈这一番话,实打实的敲在了朱寻雁的心坎上。
都说庶子庶女的婚嫁捏在正室手里。夏氏再不济,如今已是当家夫人,两个孩子一娶一嫁,娶的什么人。嫁的什么人,彩礼多少,陪嫁几何,可不都在夏氏手里捏着吗。
再者说如今夏氏正得了老爷的青眼,万一她吹吹枕旁风。这不是要坏事吗?念及此,朱氏浑身一颤,脑子无比的清醒,暗暗后悔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刘妈妈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故意道:“我不过是瞧着我们先夫人在时,跟姨娘要好,这才提点几句。原是我多嘴了。姨娘。我先去忙了。”
朱寻雁忙朝梨花打了个眼色,佯骂道:“作死的小蹄子,好歹都分不清楚。还不快跟刘妈妈赔个不是。”
“刘妈妈,对不住,瞧瞧我这嘴,可不是心直口快,容易得罪人,刘妈妈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遭吧!”梨花虽心下不服,但不得不说。刘妈妈这话讲的极有道理。
刘妈妈轻轻一叹,似有意。似无意道:“你们啊,何曾知道新夫人以前的手段!”
朱姨娘一听这话,两眼直发光。又朝梨花使了个眼色,道:“妈妈,我这半边脸肿着,也不能见人,劳妈妈送我回院子,好歹替我挡上一挡。”
梨花也道:“走吧,妈妈,我那里还有一壶上好的米酒,正好给妈妈解解馋,走吧,走吧!”
刘妈妈被这主仆俩一左一右架着,摆脱不得,只得依言行事。
无人瞧见,刘妈妈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平和的眉宇间竟一派凌厉。
……
“夫人,今儿这一巴掌,可真解气!”
正阳满脸兴奋:“夫人手嫩,以后这种粗活,奴婢来做。”
夏茵柔进高府时,尚未有朱,何两位姨娘。后来因失了孩子的缘故,夏氏一直静卧在床养身子,及少出来走动,自认为与朱、何二人无甚过节。
夏茵柔自嘲一笑,笑意凄惨:“人啊,果然是要狠一些,方才不会被人欺负!”
……
谭嬷嬷的院子,极小。
两株海棠一左一右,开得正艳!
林西觉得那海棠花很是打眼,心中莫名恍惚。
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谁能说,一片春风付海棠。
犹记得小时候,父亲教她读书识字,常与她说这四句话,且脸上总有落幕,久而久之,林西便不大喜欢这花。一丝香味也无,便是开得再艳,也是遗憾!
林西探头探脑的在门口打量了会,决定不做那采花贼的行径。于是乎,她理了理衣裳,光明正大的走了进去。
“谭嬷嬷在吗?谭嬷嬷在吗?”
林西一声高过一高,喊了半天,无人应。心道这可怪不得我了。
手刚刚抬起,却听谭嬷嬷冷冰冰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你要做什么?”
林西吓了一跳,忙转身陪笑道:“谭嬷嬷好,大少爷让我来谭嬷嬷院里折几枝海棠花。府里几位少爷,小姐想以海棠为题,拟诗一比高下。”
“出去!”谭嬷嬷着一家普普通通的家常衣衫,目光如炬。
“啊……”林西愕然!
“出去!”
“谭嬷嬷,我不过是想摘几枝花而已,求求你行个方便。要不然,大少爷那头,我不好交差。”
“一个奴婢,还自称我,要在以前,早就拉出去杖毙了。高府的规矩果然稀疏平常。滚出去!”
谭嬷嬷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一百二十六回 无情男人心
林西觉得自己像入侵了别人地盘的小老鼠,除了抱头而窜,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谭嬷嬷,咱们商量商量,你看……哎……哎……别……别动手……我走……我马上走!”
林西见她拿起了门前的扫帚,心抖了两下,忙不迭的跑到了院外,正欲回头再求几句,院门呯的一声,紧紧关上。
林西大怒。
若不是她逃得快,定要被那扫帚扫到。不过是折几枝海棠,用得着连武器都使上吗,君子动口不动手,知道吗。
暴力啊!
“哈哈哈,你这丫鬟,果然被打出来了。”
“紫薇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还不是为你来了?”紫薇见林西一脸狼狈,插着腰,笑得花枝乱颤。
“为我?”林西不解。
“真是个傻的。谭嬷嬷这人,最不喜别人到她院子里。所以这些年,她院子里的那两株海棠,从来没有人敢去摘过。别说是你,便是三小姐去了,也照样被她赶出来。”紫薇讥笑道。
林西心有余悸道:“怪不得呢,我说我一进去,她就拿了个扫把,见着我,就像是见着贼似的。”
“走吧,哪边的海棠不能摘,非要摘她院里的?她就是怪人一个。”
“可大少爷不是指名了……”
“嗨,说你是傻的,可不就是个傻的。正是大少爷偷偷让我来的。”紫薇眼中掠过不屑。
林西诧异:“为何?”
“大少爷说等你把花折来。不知道要何年马月了。走吧,少爷,小姐都等着呢!”
“怎么你们都知道这事,偏我不知道?”林西思了思,心道我在这府里四年。好像没听说过谭嬷嬷有这怪僻啊。
“她那样一个古怪的人,动不动就打人手心,对着主子也没个好脸色,哪个耐烦去说她。你不问,我们自然是懒得说的。再说,哪个吃饱了闲着没事。往她院里跑。走吧!”
紫薇一把扯过林西,拖着就走。
“那还让我来?”林西嘀咕。
“主子们斗趣的事,不有些难度,哪来的乐趣!”
林西感叹道:“女子,还是温柔些。比较讨人喜欢,紫薇姐姐,你说是不是?”
紫薇瞧了瞧四下,压低了声道:“听说是受过情伤,才性情大变。”
情伤?原来如此!林西明亮的眼睛,闪过八卦的光芒。
“对了,我刚刚来,听园子里的婆子说。夫人打了朱姨娘一记耳光,你瞧见没有?”紫薇低声道。
“啊,有这等事?我没瞧见。我路过的时候。正好瞧见夫人带着正阳在花圃里赏花。”林西如实道。
紫薇叹了叹道:“千算万算,谁也没有算到竟是夏姨娘扶了正。”
林西听她话里似有感慨,笑道:“不好吗?这样,咱们三小姐可就是嫡出了。”
“好是好,可你瞧瞧夫人对咱们小姐,还不如原来的崔夫人好。嫡出又有什么用?”
林西不知道如何接话,遂心下一动道:“紫薇姐姐。夏夫人娘家在哪里啊?兄弟姐妹几何啊,怎么身边就一个正阳侍候?”
紫薇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只怕得像刘妈妈这样的老人,才能说出一二分来。反正我到三小姐跟前这些年,从来没有见过夏家来人。对了,我刚刚看到刘妈妈跟着朱姨娘走了。奇了怪了,刘妈妈和朱姨娘,素来不走动的,何时这两人凑到了一起?”
林西思了思,心下便有所得。
自崔夫人死后,夫人身边最得用的两个人,水仙去了大少姐院里,刘妈妈还在府里当着原来的差事,但到底不比崔氏在的时候。
刘妈妈管着府里的丫鬟采买,金银采买,最是个油水足的位置,既要防着下头的人眼红,又得提防老板换上自己的心腹,自然要找个靠山投奔投奔。府里三位姨娘,就数朱姨娘最拿得出手,这不,就投奔去了。
林西自鸣得意,认为这一通分析,很是在理。
两人在园子里转了小半圈,折了几枝卖相好的海棠花,颠颠的往欣然院回话。
……
话说刘妈妈从朱姨娘处出来,便往自家屋里去。
水仙已等候多时,见她来,忙迎上去道:“妈妈回来了!”
刘妈妈朝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挥了挥手,片刻屋里便没了旁人。
水仙见她额头微有汗,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盅温茶。
刘妈妈接过,一气喝了半盅茶,道:“事情成了。”
水仙轻咳一声,道:“那何姨娘那头?”
“夫人走前,何姨娘发过誓,我回头再去探探。大小姐院里,你给我看好了。左不过两年,大小姐必是要出门子的。”
“妈妈放心,大小姐自夫人过世后,似一下子懂事了不少,凡事也肯听我劝导。跟过去的陪嫁丫鬟,我正在细看。”
“那就好,如今就是大少爷的婚事没个着落。”
“要不,咱们给崔家捎封信去,看看有没有好的……”
“水仙!”
刘妈妈目色暗沉,头朝皇宫方向抬了抬道:“不能跟崔家扯上关系,上面防得紧。再者说大老爷离京时交待过,只让咱们远远看着,不让咱们插手。大少爷是高家长子长孙,高府日后的当家人,他的婚事,老爷,老太爷肯定重视。”
“妈妈说得对。”
水仙反应迅速:“是我多想了!”
刘妈妈眼眶微有湿意。
“哪里是你想多了。太太,崔家对咱们这般好,咱们做下人的,如何能不尽心?太太生前。最放不下的,便是两个孩子,咱们啊,必定要替她看严实了。”
水仙垂下了头,叹道:“夫人生前统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