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  第23页

…说来奇怪,我最近老梦见她。”
这回巫真没有说话。
小莲在远处花丛中弯下腰去采撷花朵,抬起头来看我一眼,我远远朝她笑笑,凝神倾听屋里头她们又说什么。
很奇怪,这个法术没人教过我,可我自己就是会了。就象掀开了一页书,里头的内容自动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头。用这法术能听到方圆十丈以内想听到的声音,再远就不行了,正好这亭子离屋子没超过十丈远。
文夫人叹了口气:“或许我大限将至,就要去见她了。到时候,我和她说什么呢?”
随便说什么都行,多说点吧。
我正全神贯注等着她的下一句,眼前突然一黑,脖子一紧,我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整个人被死死扣住朝后拖,花丛里叶缘的锯齿和花枝上的小刺在手上脸上衣服上勾过,我隐约听见小莲喊了一声齐姑娘,可是自己却无法应声。
穿过花丛,捉着我的那人掐住我的脖颈,将我夹在腋下快步跑开。全身都在火辣辣的疼,然后一阵阵的窒息让疼痛变得麻钝起来,我用力吸气,可是脖子被掐得太紧,憋得我两手在那人手臂上乱抓乱挠,只是我的力道太小,只怕给那人抓痒都不够。
那人拐进了一间屋子,终于停了下来,可是没有松开手。
屋里有个人说:“捉到了?”
“对,这小鬼一个人在亭子里发呆!”
“有人看见吗?”
“没有,丹霞居花园子里没有几个人。”
两个人都是女子。
头发被揪着朝后面扯,我的脸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
是她。
在厅上用眼刀将我和巫真剐了不知多少遍的那个穿红衣裳的女人。
她把我脖子上那个项圈拿掉,示意抓着我的那个女人把我松开。
我一下子跌在地下,大量的空气一下子涌进胸口,我呛得直咳嗽。
“听说你是她徒弟……”她只说了半句话,一脚把我踢得朝后倒过去。
“你师傅都教了你什么本事,使出来让我们瞧瞧啊。”
她是在迁怒,我知道。
她败在巫真手下,却转而在我身上发泄怒火。
“轻点儿,别弄死了她。”
“怕什么,你不是说没人看见?”
“到底文宜二小姐要办喜事,不吉利。”
嘴角有腥腥的东西溢出来,我抹了一下嘴,手撑着地朝后又退了一些。
“你说,要是把她的手脚剁下来给那个贱人送去,她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嗯?”
她恶意地笑了,目光在我的手脚上转来转去,似乎在评估着先砍那只好。
她拔出刀子,雪亮亮的刃光映得眼睛发疼。
这女人不是吓唬我,她是真的打算砍掉我的手脚。
我抬起头直了直腰,两手在背后结成团符印。
哧地一声轻响,屋里忽然间变成了一团漆黑,有如洗墨的池缸,半分光亮也没有。
那个女人发出一声尖叫,随即反应过来:“关门!关上门!”
黑暗只是一瞬间,陡然间屋里又亮了起来,那两个人面面相觑,忽然一起朝屋外追了出去。
她们谁也没看我一眼,尽管我就窝在墙边的原处,一动也没动过。
她们看不见我。
刚才黑暗是幻象,现在的光亮依然也是幻象。
就象我们那一晚上在船上,丛林是幻阵,沙漠是幻阵,而最后当你以为你回到了船上的时候,其实还是身在幻阵之中。
我听师公讲过,也听巫真讲过其中两三点诀窍,可是能使出这个已经有几分似模似样的幻阵来,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可是我没有力气支撑多久,顶多……顶多也就是这么片刻功夫。那两人倘若慢些追出去,说不定便能发现我其实就蜷在屋角。
我扶着墙慢慢爬起来,全身都疼,骨头应该没有断,
那两个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我眼前一阵阵发黑,寻找来时的路。
啊,看到了。
捏碎的玫瑰糕的碎屑。
刚才我被抓住时手里有块糕,一路上挣扎磨搓,糕早拧烂搓碎了,糕屑就落在地上。
我走了没有多远,十几步?几十步?听着脚步声急促地朝这边接近。
糟,她们找回来了?
我现在一个幻术也使不出来,跑也跑不动,心里一急,步子更迈不快,重重的栽倒在地。
“齐笙?”
是个男子的声音。
我惊惶地转过头来。
那人露出既惊且怒的神情:“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雁,雁前辈?”
来的那人让我先是惊愕,接着全身都松懈下来。
不是齐府的人,是惊雁楼的雁三儿。

☆、第十二章 挑衅 三

  雁三儿背着我,几个纵跃就出了那仿佛能把人淹没的花丛,他似乎对这儿地形熟的很,行动间毫不迟疑,我昏昏沉沉的,他停下脚步将我放了下来,我勉强将眼睁开一线,看到师公正朝我俯下身来,一向冰冷的神情中,可以看出惊怒交集的情绪来!
  不知道是我和他太熟了,还是这次他是动了真火。
  师公压着声音问:“是巫真将你折磨成这样的?”
  我的头轻轻摇了摇:“不是,是一个……贵红夫人的徒儿。”
  师公眼微微眯了一下:“是她们?为什么?”
  “她们打赌,输给了巫真……”我每说一句话,每喘一口气,胸口都疼的厉害,象有砂纸在嫩肉上来回的磨搓,缓了口气,接着说:“她们以为我是巫真的徒弟……”
  师公哼了一声:“那她也脱不了干系!”
  雁三儿打了句岔:“巫真的事以后再说,先给小丫头治伤。”
  师公看了雁三儿一眼,雁三儿马上说:“我出去看着,别让人过来。”
  门一关上,师公顿了一下,依旧是冷冰冰的声音说:“你把衣裳脱了。”
  我愕然地看着他,连疼都忘了。
  “不脱衣裳,怎么上药?”
  “我……自己来。”
  “你背上呢?”
  我的手慢慢移到衣结那里,衣结其实已经凌散了,不用扯自己就会开。
  其实师公他这么做很正常,他是我师长,我现在是五岁小女孩儿,他替我上药……
  可我这的手不听使唤,直打哆嗦,就是没法儿把衣裳拉开。
  一只手伸了过来扯开了我的衣带,没两下就把我的衣裳给剥掉了。
  我顿时僵在那里,只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都冲到脸上来了,心里不停默念“我是五岁小孩我是五岁小孩”,师公动作极快,脱衣取药上药动作一气呵成,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替我把衣裳又披上了。
  看师公的手又按在药瓶的塞子上,我忙喊了声:“我腿上不疼!”
  师公把药瓶递了给我:“要还有伤,你自己抹上。”
  我捏着那个瓶子,只觉得手心里滑腻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心里全都是汗。
  师公走出去了将门带上,我松了口气,身上刚才火辣辣的疼,现在疼痛慢慢消了下去,伤处觉得阵阵清凉,屋里弥漫着一股青草似的药香气。
  这药可真是好药。
  腿上有点小小的划伤磕伤,也不怎么觉得疼,皮肉伤,用这药怪浪费的。
  不过师公他们怎么也到了北剑阁?巫真不是说师公他们必定守在另一路,特意为了避开他们才到这儿来的?
  我定定神,闭上眼,手指又捏住耳朵,门外面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好了,人总算找到了,我也算放下一桩心事。那天要不是我邀你们上了船卷进这件事情里头,小丫头也不会被人掳去受这番罪。不过,巫真那边……你做何打算?”
  师公没说话。
  我心里忍不住忧虑,师公对我自然是好,可巫真对我也是不错,更何况她和我的关系……要是师公和她成了仇人,而且居然是因为我的缘故,那事情可大大不妙。
  沉默了一会儿,雁三儿又问:“她的伤不碍吧?尽快动身最好。咱们这一通折腾,文飞绝对不会不知道,这个人心里想的是什么,这世上只怕没一个人能猜得到。”
  “他想要什么?”师公的声音冷冷的:“他要那张脸,死了也得要。为了出身太低,他现在把脸昂得比世上人都高。只要能保住面子,里子他可以全不要。”
  雁三儿哧一声笑出来:“你说话可真毒。可世上就吃他那仁侠高义的那一套。北剑阁这些年来威势虽然不比以往,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没有儿子,只有三个不成器的女儿,就算他想开了现在赶紧收个徒弟把基业传给外人,那只怕也来不及了。”
  雁三儿笑完了又说:“你这话说的是,虽然人嘴里总得谦逊,说什么自己不如先人,可是要真这样,那先人们非从地下再气得活过来不可。养下一帮没出息的子孙,把家业不由分说败个精光。我看着,文飞这三个女儿一个不如一个。老大不说她,老二要嫁了,老三又那么不成器,哎,我说,你家这徒孙倒是不错,好好栽培,将来说不定比你我要强多了。”
  师公的声音里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骄傲:“那是自然。”
  忽然听见脚步声响,雁三儿喝问一声:“什么人?”
  “下人来报说家中来了不速之客,我还以为是什么恶客,却原来是故人到访。”那声音中正平和,清朗悦耳。我只听他说过一次话,却绝不会将人记错。
  是文飞。
  师公没出声,雁三儿倒是笑着说:“客气客气,我们并不是来做客的。只是因为纪兄家中有人走失,我们寻人至此,打扰了主人家,倒是唐突了。”
  “哦?不知是何人走失?”文飞说:“若真是在北剑阁地面儿上,在下义不容辞,定当帮助寻找。”
  “人已经找着了,我们也正要告辞,文阁主不必客气。”
  这些人彼此都是相识的,可关系却肯定不好。纪羽刚才讽刺文飞那些话,还有现在雁三儿这种客客气气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套……
  他们每个人都象是一条线,各站在一端,彼此间关系交错繁杂,构成了一张复杂无比扑朔迷离的大网。我每次都能找到一个线头,可是如何将我所想知道的一切从中获取出来,却又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二位既然来了,就是北剑阁的客人,还请喝了小女这杯喜酒再走吧。”
  “多谢文阁主的一番盛情高义,不过……”
  我还想继续听下去,可是却不够力气支撑这个法术,耳朵里嗡的一声响,已经听不到院子里的声音。
  门被推开,师公走了进来。
  “能走么?”
  我试着想下地,可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们现在回去,马上动身。”
  “可是我的东西……”
  我用巫真教我的法术将我的东西收藏起来,其中就包括那本手札册子,别的东西都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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