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的,这日子过得象神仙一样。”
师公毫不客气说他:“你也就是一天两天新鲜,让你长年累月住下去,你能发疯。”
“这倒也是。”雁三儿笑笑:“哎,等咱们老得不行了,就来寻思远和尚作伴儿吧?在这山上养老倒是好去处。”
我又插了句嘴:“三叔公,你没娶妻?没有子女吗?”
“嗨,这辈子我是不想那个事儿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挺好。”
我师公也是独身一个……
这些天我慢慢想明白了,姨母在沙湖立足,靠她自己是不成的,一开始我还觉得师公在山庄里出现很奇怪,现在想想,八成他才是山庄的里真正做主的人。
山里极静,风吹着林梢哗哗的轻响,象是波浪的声音。
“师公,你说,那个跟着咱们的小船上,会是什么人啊?”
“左右也就是那么两三个人,跳梁小丑,不用理会。”
我们回到船上,船家已经睡了,整个渡口就两三点渔火还亮着,映着河水,微微的动荡。
“你早些睡吧。”
“师公你们呢?”
雁三儿说:“我们就在船头坐会儿,喝两杯。”
我在榻上躺下来,河上隐隐有一股河水的淡腥气,这种气味一开始闻不惯,可是闻惯了之后觉得,心里又很踏实。
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忽然耳朵一紧,嘴巴也被人捂住。我一惊醒来,刚要挣扎,巫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别动!”
我果然没作声,也没乱动。
我猜着她不会那么轻易放弃我,果然她还是来了。
巫真快手快脚,直接扯了薄被把我一裹,整个儿拎了起来。我心里不慌,不知道为什么还觉得有些好笑。
我现在简直象个大包袱一样,不过这个包袱是肉馅儿的。
面对巫真我只觉得亲近,从来没觉得怕她。
即使她现在又干掳人的勾当,我却觉得她性格直率坦荡,实在可亲可爱。
可是这次巫真的运气没有上次那么好,她一手刚扶上窗子,窗外面就探进一张人脸来,雁三儿微笑着说:“明月夫人,怎么这刚来就要走啊?”
再回头看门,师公正站在门口。
巫真把我包成了个饺子,她自己又被雁三儿和师公包了个大饺子。
☆、第十四章 礼物 一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巫真索性大大方方把我放了下来。
“是我太小觑你们了。”她说:“你们几时发现我上了船?”
雁三儿笑笑:“其实不是我们先发现你,是船家过来说,船上的食物少了……”
我赶忙转过头去忍笑。
这倒也是,修行之人也不能绝五谷不饮不食,巫真匆匆忙忙追着我们出来,肯定没带什么吃的,那就得在船上找吃了。
“说起来,咱们之间也并无仇怨。你又何必拒故人于千里之外呢?来,坐,正好我们这儿还有一壶好酒。我记得你当年也喜欢这竹露酒。”
巫真来了,两个人对酌变成三个人喝酒了,我呢,负责倒酒。
巫真只板了一会儿脸,也笑了起来,三个人谈谈说说,我支棱着耳朵在一旁听着。
“你可有很多年没出过门了,怎么这次赶来凑热闹?”
师公冷冷地说:“你不也来了?”
“我是受人之托,事先可不知道会遇着你们。”巫真坦白地说:“早知道你和雁三儿也在船上,我就不动手了。这会儿我也失了手,没法儿和托我的人交待。”
雁三儿笑着说:“这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来来来,那些事就不说了,干了这杯。”
师公放下酒杯,重重一顿:“这事可以算了,可你掳走齐笙,令她生病,还被贵红的打伤。这事儿,又怎么说?”
“咦?你是外行人啊?咱们这一派里头,看见了好苗子,哪个不想要?谁抢着是谁的,这可是句老话儿。当初你要是不是被……”
“咳咳……”雁三儿重重咳嗽了两声:“就事说事儿啊,别互相揭短啦。反正小笙福大命大,逢凶化吉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对了,我还想问问你们,贵红的那个徒弟跑哪儿去了?你们竟然就这样放过了她?”
师公与雁三儿对望了一眼,似乎在征询对方的意思。
这事儿我也没想清楚,以师公护短的脾气,应该是绝对不会放过伤害我的人才对。但是为什么和那个文飞匆匆一席话之后,就立刻决定要走?到底文飞后来和他们说了什么?
“小笙,你先去睡吧。巫真,咱们去外头说话。”
我几乎要冲他们瞪眼了!这什么破习惯,一说到重要的事情就让小孩儿回避。
等他们一出去,我立刻故技重施想偷听他们说些什么,可是这次不管我怎么努力,外面始终一片寂静。
师公他们如果不想让我听见,肯定有他们的办法。
我无可奈何,重新整好铺盖躺了下来。从敞开一线的窗缝里能看见月亮,比平常显得圆而亮,河上的波浪就象一只大手,温柔地托着航船上下起伏动荡。
我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自己在心中开解劝慰自己。
不用急,我完全不用着急。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将我想知道的事情都查清楚。现在我不过是个小孩子,说的话别人不重视,也没办法由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我总会长大的。
阳光照在脸上,我翻了个身,被照的睁不开眼。
师公敲敲我的脑门:“起来梳洗,咱们该下船了。”
我清醒了一些,撑着坐了起来,身上的伤处已经不怎么觉得疼了。师公给我用的那药果然是好药,不知道配制起来难不难,以后该随身带一瓶,有备无患。
“下船?”
我左右看看,脑子还不是太明白,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船上。
我把头发绑成一条辫子,洗过脸,推开舱门慢慢走出来。
船家正在船头,打水冲洗甲板。
“三叔公呢?“
“在那儿。”
雁三儿站在岸边正和人说话,那人衣着打扮与他一样,高矮身形也差不多,远远看过去差点分不出来哪个才是他。
那个也是惊雁楼的人吧?
“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别拉下什么。”
我答应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我的行李就是那么小小的一个包袱,刚系好结,师公就伸手拎了过去。
我想说自己能拎,可是看着师公的脸,不知怎么就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起来,手指在他的手背上一触,就缩了回来。师公气宇不凡,却拎着个看起来与他极不相衬的紫红小碎花包袱。
巫真穿着一身淡绿衣裙,站在跳板那头朝我招手,我看了师公一眼,他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示。
相处这么久我也了解师公的脾气,要他说句好,那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不说不好,那这件事就是默许的。
我朝巫真走过去,还没下跳板的时候,巫真已经朝我伸过手来。
我抓住她的手,步子迈得大一些快一些,上了岸。
在船上过了两天,脚下总是虚浮摇晃的,一上岸踏上实地,反而不习惯,头有点晕乎乎的。
巫真替我理了理鬓边的头发,又将衣结拉得系紧了些。
“你的伤怎么样了?”
“都不疼了。”
她摸摸我的脸,拿出一个小盒子来递给我:“里头有药,还有些别的东西。你好生收着,回去再打开看。”
我没在意那盒子,却从她话里听出些别的意思。
“你,你要走了吗?”
“嗯……”她笑笑:“你师公霸道得很,决不肯将你这么好的传人拱手让给我。不过我也和他说好了,等你十岁时,每年我可以来看你。我可不能把我这一身所学将来带进棺材里去。你聪明得紧,你师公的幻术了得,不过和我不同路子。你先把基础扎牢,我再来教你别的,你也才能融会贯通。”
我没想到离别来得这样快。师公和巫真已经达成了协议,根本没给我发表意见的机会。
我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抬起来,小声说:“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她认真而仔细的打量我,从头到脚,似乎要把我的样子牢牢记住,刻在心里头:“我住在紫都城东,门前有两株凤尾青,特别好认,你可以让人捎信来,记得了吗?要是有人欺负你了,可千万记得要告诉我。”
我鼻子发酸,泪眼在眼眶里打转。
“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或许就象人常说的,咱们这是前世的缘法。”
有句话在我舌尖绕了好几个圈了,我真想告诉巫真我的真实身份,可是最终我还是忍住了没说。
“好……那你,一路保重。还有,替我和元宝说声好。”
巫真点头,她的眼圈也红了。
没等她再说什么,师公走了过来,拉起我一只手。
“走吧。”
我身不由已,频频回头张望。巫真还站在原处一动没动。
☆、第十四章 礼物 二
我们紧赶慢赶,下雪之前终于是回到了家。今天的冬天来得早,而且,似乎也显得极冷。
快要到家时,心情雀跃迫不及待,最后一截路显得特别漫长,我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飞回家去。
是啊,家。
我心里,已经把姨母的这间沙湖山庄当成是家了。
这里有哥哥姐姐,有姨母,有师公和……
奇怪的是雁三儿没回惊雁楼,倒是同我们一路回来。要是只有我和师公两个,话肯定说得少,有雁三儿在就不一样了,我拿许多事情来问他,在路上见着什么都要问一问,雁三儿也都讲得详细。
“有空啊,下回带你去西边儿,那儿的风物与中原不同,听说那边也有习练幻术的修士,不过和中原的大不一样。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
师公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那也不能把正事儿荒废了。你这些天都学会了几样本事?”
说起这个我未免心虚,缩了缩头:“化影……还有,幻声……”
师公的目光象刀子般锐利,扎得我无地自容:“你还好意思说,化影只能化出一分半的虚影来,幻声更不用说了,你自己说说那声音象鬼哭还是象狼嚎?”
我恨不得把脸藏进衣服里头去,再不出来见人。
雁三儿出来打圆场:“都要到家了,有什么话慢慢说。况且小笙这孩子挺聪明的,你五六岁的时候,哪有这份悟性?”
这话说的有点亏心,我师公五六岁的时候——呃,怕是正在逃难呢吧?哪有人教他幻术啊。
大门打开,白宛夫人浅笑着迎了出来。
雁三儿脸上的神情僵了一下,但是时间极短暂,我还来不及看清,他已经恢复如常。
白宛夫人朝师公和雁三儿行礼问安:“回来了,雁前辈许久不见,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