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看不清楚,事后根据受害人的控诉,我才对血案的发生过程作了一番脑补:
原本,刺客的剑尖即将刺入受害人的胸膛,但此刻受害人宛如陆小凤上身,说时迟那时快,一招灵犀一指夹住长剑尖端。刺客与他武艺不相伯仲,两虎相抗之下,竟是谁也动弹不得,而我妄想将刺客扑去一边,却恰好助他一臂之力,一剑捅在受害人的肩头上。
于是,血案发生了,而我是帮凶。
当然,事发那一刻我尚不自知,只当自己救驾来迟,听见利器划破皮肉的咝咝声响后,我骇然大惊之下蓄力便向刺客攻去。
“小昭,你快回来!”赵祯的声音急促而又颤抖。
大哥!我也想回,可眼下回不了啊!
长剑还在赵祯肩头插着,我与刺客皆是徒手,不过一招我已然知晓,我与这刺客的武功相差十万八千里,横跨半个太平洋,他在傻了片刻之后,一出手便扼住我的脖子。
不过几秒钟的光景,他一只手在我颈间松了紧、紧了松,足足运动了不下数十次。
我有预感,只要他再稍稍用些力,我的脑袋和脖子立马分家。
可他始终不曾。
便在此时,一道银光从眼前突兀划过,又听“咻”的一声尖响,凛凛寒针破风而过,刺客蓦地松开我,欠身躲开寒针,向后急退数步,从窗口一跃而出。
我一颗心险些跳出胸腔,呆呆立着,半响没有反应。
赵祯一声咳嗽将我从惊怔中唤醒,我忙蹲在地上摸起火折子来。将摸上手,人未起身,屋内豁然大亮,我惊骇抬头,恰见花容月举着一盏油灯推门进来。
他居高临下将我望着:“怎么,刺客跑了?”
我冷冷一笑:“花容月,事到如今,你还在装什么装?”
他微微一楞:“啊?”
“啊你个头呀啊!”我浑身颤颤抖着,竭力保持平静,瞪着他道,“若不是我机警,早早看透你的阴谋,恐怕大宋历史真要改写了!”
他不理我,单手从耳后一扯,将人皮面具揭下来,颇无奈的道:“是啊是啊,小昭姑奶奶,若不是你机警,这刺客没准儿便能抓到了,亏我与花神医白白费了一天功夫,唉!”
我晕,他才是赵祯!
那方才被刺了一剑的是……
我如遭雷击,战战兢兢的掉过头去,只见沾了血的剑在地上躺着,受了伤的人在床上坐着,鲜血汩汩从他肩头冒着,素白的衣裳、月白的幔帐皆被鲜红染的怵目惊心……
花容月低垂着眉眼,不看我,也不教我看他。
我“啊”了一声,慌着扑上去:“小花,你怎么样?”
“别碰我!”他向后一个欠身,躲开我的手,语音愈发颤抖,“离我远点儿!”
我忙缩回手,羞愧的看着他,难怪他火大,换了谁也得火大。
赵祯将我向后一拉,拢眉道:“小昭,你莫要沾到他的血……刺客剑上涂有蚀皮腐骨的剧毒,幸而是花神医,倘若换成我,暴毙无疑。”
我心下先是一竦,继而眼眶一热,特想抱住他大哭一场。
说话间,突听门外小蛮低声禀告:“公子,一切皆如花神医所料,狄青一路将凶手逼至龙门堡外,于众武林人士面前将其缉捕归案,现正在衙门堂上候着。”
眸色深邃,赵祯毫不避讳的打量着花容月:“我稍后过去。”
花容月终于开口:“依着我先前告诉你的,开堂审案……便好。”
赵祯微微颔首:“你且好生休养,余下的事情,我自有定夺。”
说罢,赵祯提步离开,待走到门口时,再次偏头望了一眼花容月,眸子里的彻骨寒意令我浑身一颤。最后,他将视线定在我身上,镇声道:“小昭,替朕好生照顾花神医,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提头来见!”
我颤的更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遵旨!”
这就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前一秒表彰你的忠心,下一秒下旨抄你全家。便是如此至高无上的权利,才令世人无不觊觎那把无上龙椅。
当然,他不是在针对我,他是在杀鸡给猴看。
很明显,小花的聪明在赵祯眼中,已经具有颇大的威胁性,哪怕他只是一介江湖名医。
待赵祯的脚步声愈来愈远,我半响不曾抬头,诸多情绪在心头涤荡起伏,无从排解,无从宣泄,完全理不出一个头绪。
“起来。”花容月似有不忍,柔声道,“从今后,莫要随便给人下跪。”
“他不是人。”我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他是天子。”
小花似在赌气:“天子又如何,天子便能随便勉强人了?”
我白眼儿一翻:“老大!庶民给天子下跪,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总之,我不许!”花容月蓦地提高声音,许是牵到伤口,痛的眉峰深蹙,脸色愈加惨白,“倘若他再如此逼迫你,我便教他做不成这个天子!”
小心肝儿一颤,我忙道:“行行,我以后再也不跪他了,你稳住,千万别激动。”
他果真消停了。
我晕了晕,孩子,你断奶了吗?
见他肩头仍有鲜血渗出,我心疼道:“这毒该怎么办?”
他摇摇头:“毒已经不碍事儿了,我已经撒了化毒散。”
我大喜,扑上去便扯他的衣带,一大片雪白香肩登时暴露在我眼前:“来来来,我先为你上药,这总流血不是个法子啊,嘿嘿,嘿嘿,嘿嘿嘿……”
他惨白的脸上蓦地浮出一抹诡异红晕,别扭的挣了挣,便不动了。
看他摆出一幅任君采撷的模样,我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上一抽,手中的动作渐渐慢下来。
老天!我因着先前冤枉了他,怕他生气才忙着献殷勤的好不好?
望着离他伤口十万公尺远的细皮嫩肉,我鼻血横流地上下其手:“我只是帮你上药,你别乱想行不行?我小昭苦修多年,可不是什么好色之徒,再说,你也没啥美色可图的好不好?”
“恩。”他舒眉暖暖一笑,温言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我心弦一动,好半天才缓过来神,兀自平静下来之后,我小心翼翼的为他上药:“小花,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与赵祯联手合作?还有,凶手究竟是谁啊?”
他不说话。
我推他一把,他突然“啊”了一声。
我无语,原来男人也爱跑神!“我在问你话呢,你搞什么啊?”
“对不起,我在想刺客是何身份。”他略有些赧然,歉意拳拳地道,“你方才说什么来着,再说一次可好?”
我迷茫加讶异:“小青师兄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
他微微一笑:“是,他抓到了杀人凶手,可这凶手,却不是刺杀赵祯的刺客。”
经他前后一解释,我终于恍然大悟。
具体报告如下:
昨日清晨,江湖第一命案开堂公审,作为被告律师的花容月通过一系列调查取证,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庭前准备,并将第一手资料交给他的助手——堪堪正是在下。
结果,关键时刻我却掉了链子,被人抢走了证据。
等花律师中场休息出来寻我时,发现我晕倒在一处僻静花园内。在丢失证据的情况下,他灵机一动,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召唤出某一品堂高手以我前去要挟被告玉兮禾越狱,并将我俩塞进杀连城的房间里。
等等,我不解:“如此重要的证据,你干嘛不自己收着,而是交给我?”
花容月长叹一口气:“那份证据男子拿着始终晦气……我本想你在六扇门内身份不低,收集情报、保护证据之类的应当比我更有经验,哪知,唉……我先前特意嘱咐过你,哪里人多去哪里,龙门堡内守卫多,还是相对安全的,却怎知,唉……”
好吧,我原本想骂他脑残,居然相信一个脑残,后来想想,还是别骂了。
经此一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神仙放的P,未必是神气;高人讲一句,未必有含义。好比某些傻X终日闷头研究某部经典巨著,脑补之后便开始大放厥词,活人总是拿着死人赚钱,也不怕将人家曹先生气的从地底下蹦出来?
言归正传,我继续问:“那包证据里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他道:“是从洛阳药铺流出来的三张药单。”
我愈加茫然:“什么药单?”
花容月凝声道:“一贴是堕胎药,一贴是安胎药,上有杀连城陪嫁丫鬟的签名。”
我一声惊呼:“凶手竟是欢喜!原是她与屠龙刀有染啊!那她为何要杀徐瑾和惠恩大师?”
花容月拾起手来捏捏我的脸颊,颇有些啼笑皆非:“自然不是,那药是抓来给杀连城的。”
什么?我拧起眉头:“她为何又要堕胎又要安胎?”
花容月似有些累了,合衣躺下,将脑袋枕在我蜷起的腿上,幽幽道:“那便是因为第三张药单之故了。”
我竖起耳朵,等他揭露龙门大八卦。
他果真没教我失望,一手勾住我的脖子,将我的耳朵凑至他唇畔,听他气吐幽兰:“一张可以证明,屠家大少爷,压根儿没有生育能力的药单……”
第十七章
我的老天!
我惊的差点没有蹦起来:“屠家那个小娃娃,究竟是谁的种啊?”
怪不得他们两口子看上去相处的不怎么融洽,怪不得连屠少爷身畔的小丫鬟都敢对主子吆五喝六。莫非,我当真看走眼了,玉兮禾这厮的操守果真有问题?
花容月曲指敲敲我的脑门,再次啼笑皆非:“小玉从不曾来过洛阳,孩子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况且,当年可是杀连城抛弃了他,还因此害的小玉情伤难愈,大病一场,被我送去苗疆药王谷中休养了整整一年呢。”
我靠,原来杀连城这么牛X?!
我悲戚的凝望雕花房梁,望的眼泪汪汪。
“怎么,你很向往?”
“何止向往,我那个羡慕嫉妒恨啊!若是有人也为我伤那么一伤,我小昭这辈子也算值了!”
“很抱歉,你没这个机会。”
“我也知道,唉,命苦不能怨政府!”
他一轱辘坐起身,倏地捏紧我的下颚,语气简直冰到极点:“华小昭,你给我听仔细了!我可不是哪门子的无缺公子,倘若你敢抛下我另嫁他人,我便先杀了你!再杀那人全家!最后自杀!”
我被他突然变脸唬了一跳,战战兢兢地道:“你当谁都是瞎子?就我这副尊荣,谁敢娶我啊?”
这神经病愈发恼羞成怒:“不许你这样贬低自己!”
我无语:“行行行,我貌美如花人人爱,裙下皆是富二代!”
他一张脸“刷”地绿了:“你敢!福二代是谁?我去杀了他!”
妈的,这男人真难伺候!看人家杀连城是啥命,再看我是啥命,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得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