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长公主先行入内。
长公主又抿嘴笑了笑,转身对院子里的人道:“都起来吧。本宫今日微服私访,你们不要这样大张旗鼓地,唯恐人家不晓得。”
院子里的人给长公主磕头谢了恩,却只有长公主带来的内侍站了起来。别的人还是低头跪着。
长公主脸色有些尴尬,看向安郡王,拉长声音道:“二哥……”
安郡王在台阶上转身,对院子里的人道:“长公主让你们起来呢。今日长公主大驾光临,我们安郡王府蓬荜生辉,你们还不赶紧去把缇骑给我调来,好好招待长公主带来的人。――他们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唯缇骑是问!”
长公主脸色一白,挺直的脊背有些软,看着安郡王妃,嗫嚅道:“二嫂,就找个院子让他们歇着吧。我今日是微服过来的……”说完这话,又闭了嘴,有些心虚。
若真的是微服进府,就不该穿公主的礼服,也不用带数十个内侍前呼后拥,张扬得连外院的仆妇都知道大齐朝的长公主到了安郡王府。
安郡王妃淡淡地道:“王爷做事,没有我们妇道人家插嘴的份儿。”
院子里的人听了安郡王的吩咐,纷纷起身,回到各自先前的位置上。许夫人、贺宁馨和宋良玉趁机连忙出了王妃的上房院子,往内院的客院行去。
安郡王瞥见许夫人一行人已经出去了,才回身走到屋里坐下,对长公主道:“夷陵公主千金之体,若是有个闪失,本王难见圣上。――还请夷陵公主见谅,规矩是一定要守的。”
正说着话,外面的缇骑已经来了人,将长公主带来的内侍宫女,一个不拉地都请到外院专门的院子里歇着去了。又有四个女缇骑,穿了下人的衣饰,上来给安郡王和王妃行礼。
安郡王对她们吩咐道:“今日夷陵公主大驾光临,你们要好好伺候。若是夷陵公主有个闪失,你们也不用来回我,直接抹脖子算了。”
长公主的脸色越来越沉,坐在一旁默不做声。
安郡王又对长公主拱手笑道:“夷陵公主,这四个侍女身怀绝技。一会儿花会的时候,本王和王妃都有事在身,唯恐怠慢了公主。就让她们四人跟着公主,一直到公主平安回宫,她们再回来我王府复命就是了。”
长公主咬了咬唇,低声道:“本宫能说一个‘不’字吗?”
将先前口里自称的“小妹”换成了“本宫”,看了长公主已经心生不悦了。
宁远侯夫人裴舒芬侍立在长公主身边,眸光闪动,微笑着往前俯身在长公主耳边道:“安郡王也是为了公主的安危着想,公主就勉为其难,应下来吧。”
长公主端坐着没有应声。
安郡王看着站在长公主身后的裴舒芬,淡然问道:“你也是从宫里出来,伺候夷陵公主的下人?怎么不跟着缇骑出去喝茶?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裴舒芬未料到看上去如天人一般的安郡王突然翻脸,忙从夷陵公主身后转出来,对着安郡王和王妃屈膝行礼陪笑道:“妾身见过王爷、王妃。妾身是宁远侯的夫人,今儿跟长公主一起从皇后娘娘那里出来的。”暗忖自己点明了跟皇后娘娘的姑嫂关系,安郡王大概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安郡王妃闻声起身肃立,正色问道:“请问宁远侯夫人可携了皇后的谕旨?”
裴舒芬摇摇头,回头看向长公主道:“是夷陵公主带了皇后的口谕……”
“那就不是你传旨了?――对不起,我们王府的内院,非请勿入。”安郡王端起一旁的茶盅,看着裴舒芬,有些端茶送客的意思。
把他的王府当菜园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就是打错了主意!
大齐朝这么多年来,就连范氏的皇帝都没有这样对安郡王府放肆过。
安郡王着实对今日不请自来的长公主有几分恼怒。只是长公主到底带了皇后的谕旨,他只好把气撒在宁远侯的填房夫人身上。
裴舒芬见安郡王神色不虞,忙收了笑容,恭声赔礼道:“是臣妇大意了。既如此,臣妇告退。”又鼓励地看了长公主一眼,道:“夷陵公主,臣妇在外面的客院等着公主殿下。”
安郡王妃起身送客,闻言对裴舒芬道:“宁远侯夫人,夷陵公主是贵客,不会去客院同无关紧要的客人在一起厮混。――宁远侯夫人不用挂心,我们会好好招待夷陵公主的。”
已经站到夷陵公主身后的四个女缇骑马上挺了挺胸脯,表示此地有她们照应,不劳宁远侯夫人费心。
裴舒芬讪讪地笑了笑,起身行礼退下。
等裴舒芬走了,安郡王和王妃才看向长公主,恭敬地起身,肃立在她面前问道:“请问皇后有何谕旨?”
安郡王和王妃一番唱念做打,已经打消了长公主刚来时候的气焰。听见两位问起来,长公主闷闷地道:“你们坐吧。也不是正经的口谕,皇嫂说,她很想铮儿,想让二嫂有空多带铮儿进宫去玩。――大公主也很想铮儿。”
大公主是皇后娘娘的嫡女,也是当今宏宣帝嫡长女,受封江阴公主。两年前皇贵妃也生了一个女儿,还在襁褓之中就封了涂山公主。如今皇宫里倒是热闹了一些,比以前多了些人气。
可是让安郡王的独子进宫去,却不是个好主意。
安郡王府因为第一代安郡王范朝风幼时中过毒,子嗣上一直很艰难。后来虽然解了毒,到底毒素在身体里缠绵这么多年,后世的子嗣也都不甚昌健。所以安郡王府的子嗣一向不盛,好在每一代也有一两个儿子传宗接代,撑门面,都是当宝贝疙瘩一样看着长大的。
历代范氏的皇帝,都晓得安郡王府的特殊地位,对他们的子嗣也都厚待有加,等闲正经的皇子都要靠后几分。各位皇子也都知道安郡王府在大齐朝的特殊地位,都不敢去捋虎须,招惹安郡王府的世子小王爷。
皇后娘娘今儿这个话,真是奇怪地很。历来皇宫大内,都是不利幼儿的所在。一般人远着安郡王府的世子小王爷,唯恐惹祸上身还来不及呢。她还专门传旨让小世子进宫,实在是破天荒头一遭。
安郡王也冷了脸,肃然问道:“皇后从来没有招过我们铮儿入宫,今儿怎么突然想起我们铮儿了?”
长公主没了熟悉的人在身旁伺候,浑身不对劲,听了安郡王的问话,笑着道:“也是皇嫂为安郡王府的一片心。皇嫂还说了,若不想去,也使得。她这个做伯母的,只是挂念侄儿罢了。还望王爷和王妃不要多想。”又看着安郡王妃,掩袖笑道:“皇嫂还有话要单独跟王妃说呢。”
安郡王看了王妃一眼,见她神态自若,面色如常,心里放了心,起身道:“既如此,你就跟你二嫂多说几句,我先出去了。”又看了王妃一眼:“你也别在这里太久了,外面的客人大概都到了。”
王妃起身送了安郡王出去,回来将长公主带到内室,亲手给她烹了茶,笑着问道:“皇后有何吩咐?”
长公主端着茶盅,笑嘻嘻地道:“是喜事呢。宁远侯夫人今日进宫,跟皇后娘娘说,前儿带了他们家的姑娘楚中玉,也就是皇后娘娘的妹子,去了大觉寺求签。据说得了一支‘日边红杏倚云栽’的上上签,又得好几个神尼朝过相,说是大富大贵的宜男之相,极益子嗣。”说完,长公主目光闪烁地看着安郡王妃,又轻轻加了一句,“按制,安郡王可有一正妃,两侧妃。”皇室的人都晓得,安郡王同安郡王妃结缡十载,只有正妃,没有侧妃。
安郡王妃对长公主的言外之意置若罔闻,伸手揭了茶盅盖子,轻轻地刮了刮起了蟹爪泡的茶水,对着长公主展颜笑道:“那要恭喜宁远侯府和皇后娘娘了。――有此贵女,为何不送进宫里,伺候圣上去?”
第一百零七章花会下
长公主到底是冷宫里住过十几年的人,虽然如今有宏宣帝青眼有加,到底十几年察言观色的底子还没有丢掉。
听见安郡王妃不动声色地将皇后娘娘的庶妹挡了回去,长公主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横竖是皇后娘家的事儿,她今日替皇后娘娘传过话了,也算是人情做足了。安郡王府在大齐朝是什么地位,长公主也是心知肚明的,犯不着得罪狠了。
当下不再赘言,长公主只是轻笑着道:“二嫂说得也有道理。各家过日子,管谁肝疼?――谁像他们宁远侯府,左一个右一个地往屋里抬,唯恐家里女人不够多似地。”
宁远侯妻妾众多,自从那日宁远侯填房夫人的及笄礼之后,便在京城里又大大出了一次风头。
安郡王妃见长公主识相,含笑领情,起身拉了长公主的手,亲切地道:“夷陵公主难得出来一趟,让二嫂带你去看看我们安郡王府的花圃。――不知道夷陵公主喜欢什么样的花儿?”一路说,一路起身让丫鬟给她披上轻裘皮大氅,同长公主一道往院外走去。
跟着长公主的四个女缇骑赶紧跟上。
安郡王妃的丫鬟婆子各自捧了盥巾沐盒,浩浩荡荡地跟在两位主子后面去了内院的花圃。
安郡王妃来到花圃中间的问香阁,看了看四围的陈设,大致都差不离了,
安郡王出了内院,直接去了外院书房,在那里让书童磨了墨,铺了熟宣纸,写了几个字。
镇国公简飞扬带着自己的娘、弟弟和妹妹,也来到安郡王府。他是安郡王府的常客,门上的门子见了,派了专门的婆子领着镇国公简老夫人和简飞怡去了内院的客院,又让小厮领着镇国公的嫡亲弟弟简飞振去了外院招待仕子男宾的院子里。
简飞扬对门子笑道:“你们王爷在哪里?”
门子行了礼,笑着回道:“回镇国公的话,我们王爷刚从内院出来,现下正在书房习字呢。――镇国公要不要去见一见我们王爷。”又凑过来,低声对镇国公道:“我们王爷今儿从内院出来的时候,不若往日那样欢天喜地的,而是脸上平静,有些不对劲。”
简飞扬也晓得,安郡王越是生气,脸上越是波澜不惊。他心情好的时候,反而才会嬉笑怒骂毫不避忌。
“怎会如此?”简飞扬也低声在门子耳旁问道。
简飞扬虽然看着端凝沉默,威严自生,可是对下人却特别和气,在下人里很有人缘。
安郡王府的门子赶紧跟简飞扬咬耳朵,言简意赅地把刚才的事儿跟简飞扬说了一遍。
简飞扬眉头微皱:“长公主来了?还带了皇后的谕旨?”
门子点点头。
外面又来了一群客人,门子对简飞扬行了礼道:“镇国公,小的让虎头带您去王爷的外书房?”
简飞扬摆摆手道:“不用了。你这里忙着,正是要人手的时候。我自己过去就是了。”说着,回身进了大门,往外书房的方向行去。
门子躬身对着简飞扬的背影行了礼,回头招呼别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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