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自然也觉察到罗开潮的异样。
晚上两人歇息的时候,桐露终于问了出来。
罗开潮想了又想,终于把桐叶的事情先说了。
桐露听说了桐叶的事情,倒也不是特别惊讶,只是叹息一声,道:“你没有伤了她的性命,很好。”
罗开潮见桐露并没有大吃一惊的样子,倒吃了一惊,问道:“你不觉得,我……?”
桐露微笑着将头蹭到了他怀里,低声道:“夫人跟我说起过,你不是一般普通的男儿,你以前在道上……”
罗开潮松了一口气。他一直不该如何跟桐露说起这事,幸亏裴夫人早替他打算过,给桐露提过醒了。
“你我……,还愿意嫁给我?”罗开潮忍不住问道。
桐露从他怀里抬起头,道,“那是以前的事,而且是事出有因,不是你要走歪路。只要你现在真正金盆洗手了,就是良配。还说你这样的人,比一般的男人更重信义二字,比那些动辄朝三暮四的男人好多了。”说起这事,桐露又笑道,“当然,夫人也说过,若是你又道上混了,让我不要一条道走到黑,说你会看在孩子份上,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
这些话,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对彼此说起过。想到夫人将他们的一切都打算好了,罗开潮和桐露都有些动容。
“桐露,你老实跟我说,裴夫人死得时候,你到底看见什么了?”罗开潮打算要将此事弄清楚。他们是民,宁远侯是官。若是宁远侯府真的要跟他们过不去,他们不能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地送了命。
眼下宁远侯府正被人告,他们要是弄清楚桐露被现在的侯夫人追着不放的事,说不定能借力打力,落井下石一番,警告一下宁远侯府的新夫人,别以为做了侯夫人,就能为所欲为,把下人的命不当命!
第一百三十一章民告官中
听了罗开潮的问话,桐露皱着眉头,凝神想了半晌,有些犹豫地道,“其实我真不晓得是回事。当时我并不在里屋,只有侯爷和四姑娘,就是现在的填房,和夫人在里屋。后来我就听见侯爷在里面让人去请大夫,我一时着急,就直接进了里屋,结果看见……看见夫人已经倒在床上,侯爷,侯爷,和四姑娘,站在一起……”
桐露的声音越来越低,罗开潮有些明白地搂紧了她,在她耳旁低声道:“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你……”
桐露想起去世的那一天,本来心情越来越沉重,可是听见罗开潮的话,又有些想笑,反问道:“他们为何要同我过不去?”
罗开潮苦笑道,“你真的不知道什么?”
桐露再想一想,坚定地摇摇头,道:“我知道当时只有侯爷和四姑娘同夫人一起在里屋,可能会有蹊跷。可是我真的没有亲眼看见不妥的地方,不敢妄加揣测。”当时她进去的时候,侯爷和四姑娘虽然站得近了些,却离床还是有一段距离。再说后来忤作和大夫都去的时候,桐露亲自在旁边守着,仔细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并没有看出丝毫不对劲的地方,都说是病入膏肓,心力衰竭而亡。
虽然桐露不喜欢四姑娘,可是人命关天,她不会去说没有看见的事情。就算是的爹娘来问她,她也是这句话:她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罗开潮松了一口气,他相信桐露的话。桐露从来就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而且有些认死理。若是她真的亲眼看见有不妥之处,可能她都不会只身出府寻他,而是早就回裴府向裴夫人的爹娘告状去了。以桐露的机灵,她能在四姑娘找到她之前先行离府,就完全有能力回到裴府,让裴夫人的爹,三朝首辅裴立省给裴夫人讨回公道。
“既然你并没有看见不妥的地方,那为何裴家的四姑娘嫁给宁远侯做填房以后,还要跟你过不去?”罗开潮问道,这是整件事最大的疑点。
以罗开潮混黑道的经历来看,只有做了些见不得的人的事,才会想要“灭口”。就算桐露什么都没有看见,当时却只有她一人进去,亲眼目睹了当时的场景。若是有人心虚,宁可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倒也说得通。
只是可惜了桐露这个死心眼的姑娘,就是不肯将看见的“引申”一下。
罗开潮想来想去,对桐露说起了他的分析,“你是什么没有都没有看见,可是有些人做贼心虚,唯恐你看见了,所以才揪住你不放。你要不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有些出格的,不同寻常的地方?”
桐露眉头微蹙,琢磨了好半天,才迟疑地道:“当时不过是侯爷揽着四姑娘的腰,站在床前,让我觉得有些过分而已……不过我进去之后,侯爷就赶紧放开四姑娘了……”
罗开潮心里一动:难道这就是宁远侯填房不肯放过桐露的原因?她是在担心桐露会跟别人说起,她这位填房,在夫人还没死的时候,就跟姐夫勾勾搭搭,有了私情?又或者,裴夫人其实是被他们气死的……?
桐露看见罗开潮若有所思的样子,推了推他的胸膛,问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罗开潮看见桐露一脸担心的样子,咧嘴一笑,抱着桐露在怀里亲了一下,问道:“你说,是不是那四姑娘,跟她的侯爷姐夫,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正好被你看见了?”
“我哪有看见?”桐露有些不解。
“她以为你看见了呗!――你想想,当时裴夫人倒在床上,生死未卜。四姑娘还是裴夫人的亲妹妹,却不去照顾姐姐,反而跟姐夫挨挨擦擦,这哪是正经人做得事情?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俩没有真的做出事来,可是当时,应该已经是郎有情,妾有意,就嫌裴夫人挡了他们的路而已。”罗开潮说得高兴,索性将他以前混黑道时,亲眼看见的一些杀夫、杀妻案,兴致勃勃地讲给桐露听。
桐露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忙堵了罗开潮的嘴,道:“别说了!――听着怪渗人的。”
罗开潮将桐露的手从嘴边拿下来,在手里握了握,道:“你心地太良善了,总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我跟你说,这世上有些人的心思,完全不能用一般人的想法来衡量。以前我还见过一个女人,为了跟她的姘头偷情,将跟前夫生得两个孩儿亲手杀了,就因为她的姘头嫌她的孩子碍眼。”
桐露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颤抖着声音道:“都是自己的亲生孩儿,如何下得了手?”
罗开潮感慨地道:“虎毒还不食子呢。有些人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两人说了一夜的话,到天亮的时候才打了个盹儿。
再过几天,就是罗家家主的嫡长子,迎娶裴家的庶女裴舒芳的日子。
罗开潮和桐露说定,他们到时候去参加二叔家的大婚,然后再找时机,跟裴舒芳露个口风,让裴家的人有个心理准备。同时罗开潮去重新找铺面和房子,打算在宁远侯府的案子了结之前,一家人赶快搬走。
桐叶先前应该把桐露家的地址告诉了宁远侯夫人,他们也只好退让一步。俗话说,民不跟官斗,目前来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先避开宁远侯夫人再说。
桐露这边和罗开潮忙着卖铺面和房子,又要买新房,一时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以前的铺面不起眼,房子也是在一般人住的地方,有一个三进的宅院。
这次要避开麻烦,罗开潮有意去寻了大一些的铺面,又在富人住的地方买了一幢五进带后花园的大宅子。这样等宁远侯夫人腾出手来,就算要找,也只会在小生意人和平民区寻他们,绝对不会想到他们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开了大铺子,住了大宅子。
桐露一直以为罗开潮只是小生意人,如今见罗开潮大手笔买铺面和宅子,不由劝他道:“我们一家就嫡亲三口,做要花这些冤枉钱?”
罗开潮却笑着给她露了他真正的家底。桐露看见罗开潮真正的身家,心里又忧又喜,想起生前夫人经常跟她说起的“齐大非偶”,反而添了一桩心事,此是后话不提。
贺宁馨这边,已经万事准备妥当,正等着刑部尚书排了日子,好过堂提审。
谁知刑部尚书不知出了何事,今日伤风,明日上火,天天有病,不说升堂,就连上朝都不去了。
贺宁馨等了几天,觉得事情不妙,跟爹爹贺思平商议,是不是对刑部尚书施施压。
贺思平也很恼怒。明明他们贺家占理的官司,刑部尚书要不要这样明晃晃地偏着宁远侯府,消极怠工?!
这天贺思平上了朝,又没有看见刑部尚书。他也不客气,下朝之后,直奔刑部尚书的府邸,递了拜贴,要见刑部尚书一面。
谁知刑部尚书的门子在大门前对他百般刁难,就是不给他送进去。
贺思平一怒之下,立时回了都察院,叫了都察院的番子,拿着都察院的牌子,给刑部尚书送了,请他来都察院喝茶,过时不候。
刑部尚书看着躲不了,只好坐了轿子,装成病歪歪的样子,来到了都察院。
贺思平让番子将刑部尚书直接领到都察院请喝茶的小黑屋里,开门见山地道:“李尚书身体既是不适,就该早日辞官归养。今年新科大比在即,李尚书正好可以卸下重担,将位置让给新人才是。”
刑部尚书姓李,也是熬了很多年的侍郎,去年才提上来的。本以为刑部官儿轻闲,他又最能和稀泥,好好谁都不得罪。谁知上任不久就赶上左督察御史同皇后娘家宁远侯府对上了,他无奈之下,只好推病不出,打算等两方气消了,他再将告状的聂家小子打十板子,便能了事。
只是现在看来,他还是小看了左督察御史贺思平咯应人的本事。也是,以前敢跟权倾一时庞太后叫板,将镇国公一家老小从屠刀前保了下来,岂是好相与的?
李尚书十分头疼,正想好好劝劝贺御史,别跟皇后娘家对着干,特别是这个皇后不是一般出的皇后,而是育有三个嫡出皇子,跟圣上是患难夫妻的皇后。
贺思平却直接抛出一份黑色牛皮袋,扔到李尚书面前,道:“李尚书,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批文书,在我这里压了很久了。若是李尚书在其位不谋其政,贺某也谓再为李尚书遮掩,明儿咱就写了折子,直接随折子呈给圣上定夺!”
李尚书狐疑地伸出一根手指,将那个黑色牛皮纸袋划了。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些公文一样的东西。李尚书心里有些不安,再掏出一份材料看了看,脸色立刻大变,对贺思平急道:“贺兄,这份东西完全是中生有,含血喷人!――贺兄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啊!”
贺思平冷笑道:“我给你主持公道,谁来给我主持公道?――我家侄女、侄女婿的名声被人拿来随意诬蔑,我们循正道求个说法,李兄你又是如何做得?”
李尚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了半天,终于下了决心,对贺思平拱手道:“贺兄放心,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