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锦  第58页

于愤懑,胸前不由剧烈的起伏着。
梅荨语调平和:“王爷口口声声说要去为晋总兵申辩,你怎知他是被诬陷的,你手中可有证据证明他的清白?”
“晋将军为人光风霁月,忠心耿耿,他常年驻守北疆,为我大洹挡住北夷的万千铁蹄,才有如今大洹百姓的安居乐业,才给了你我阴谋夺位的机会”,荣王似是对梅荨的冷漠十分不满,“英名被污,忠心遭弃,这样的痛又岂是你一介满腹坏水的谋士所能懂的,我确实没有证据证明他的清白,但我有性命,我会在父皇面前用性命担保他的忠诚。”
“王爷,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的性命在皇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梅荨极力的压制着心底深处那道被荣王方才的言语所勾起来的伤痛,声音像冻过一样,“你的命根本没有价值,根本换不来晋崇钰的忠诚。”
“我的命确实毫无价值,但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也好过被自己的亲哥哥亲手残害”,荣王霍然起身,身后的交椅不小心翻倒,“啪”的一声响,在沉寂的密道中格外惊人心魂,“也好过你这等毫无心肝之徒在世间享受荣华千年。”
“我又不是妖怪,怎么活的了千年”,梅荨特意缓和了一下气氛。
荣王一时哭笑不得,只好躬身扶起那方交椅,重新坐下,脸色稍霁,但辞气仍冷:“你来就是为了来阻止我进宫的么?”
“王爷,你不去进宫申辩,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对晋崇钰来说又何尝不是呢?”梅荨面色却肃然,“刑部尚书杜修文是沂王的人,他去申辩最合适不过,皇上他身形多疑,倘若这个时候你去了,皇上不仅会怀疑你有争储之心,更会怀疑你与晋崇钰是否有私交,这样一来,你就把晋崇钰推入了险境。”
“父皇……他就这么不相信我么?”荣王垂下眼帘,“他就这么不希望我继承他的大统么?”
“方才你说宁愿为表晋崇钰清白而死,也不愿被自己的亲哥哥亲手残害,何以会说出这样自暴自弃的话”,梅荨辞气略微柔和,“是因为晋崇钰选择了沂王的缘故么?”
“梅荨,我知道你为了我能登上那个位子煞费苦心,可很多事情不是你一介白衣就能左右的”,荣王的眸子暗暗的,连南海明珠的光晕映进去,也没能染出丝毫光彩,“尽人事,听天命吧,如果晋将军此番无事,那安乐公主的亲事便会顺理成章的定下来,到时候,你还是辅佐沂王的功臣,我不会将你暗中襄助我的事透露出去的……京城到处都是勾心斗角,有什么好,功成之后,你还是回苏州去吧。”
“功成之后,我自然是要回去的”,梅荨淡淡一笑,“不然,难道还要留下来在你治理江山的时候指手画脚么?”
荣王展颜笑了笑:“这种时候了,你还要取笑我。”
“我不是取笑”,梅荨看向那颗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夜明珠,双眸也被点亮:“第一次去你府上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会佐助你登上九五之位,现在,我依然这么说,虽然我无法预料结局,也不能掌控一切,但我会尽量做到最好,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护得侧王妃和曾诏周全。”
荣王锁住她的脸盯了良久,面上的神色复杂不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而后他温煦一笑:“这不像是一个谋士会说的话……不过,像是你梅荨会说的话。”
荣王这番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他是把梅荨当成特殊的谋士看呢,还是不把梅荨当成谋士看,梅荨也有些疑惑不解,不过,既然不是涉及性命攸关的朝中纷争,她就不会深究,也没有这个心力,她只淡淡一笑,算是揭过:“不过,如此一来,安乐公主恐怕会对你有所误解,我会寻个合适的时机替你解释的”,荣王最是重情重义,他心中最放不下的恐怕还是亲人对他的误解,更何况,安乐还是跟他最为亲厚的一个姊妹。
梅荨的话说到了荣王的心坎里,他心中不由一阵暖,垂眸低吟了片刻,方道:“方才的话是我说的太过分了”,他起身向梅荨拱手施了一礼,“我向你赔罪。”
“你方才说什么话了?”梅荨的笑略有些顽皮,就好像小时候她捉弄赵昕时的样子。
荣王眼中漫过的笑痕驱走了来时的黯淡,想再跟她聊些什么,却见她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珐琅怀表,他便改口道:“你身子不好,回去歇着吧,我府上也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我会按你说的做,你放心吧。”
已经过了卯正初刻,梅荨阖上表壳的同时,眉间不禁蹙了蹙。
这个时辰,紫宸殿上应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第七十七章 朝辩

紫宸殿上的镶金书案上散堆着一些信笺,从拆开上残留的赤色印章可以看出这些都是绝密信件,书案上闪烁出的冷硬金光映在微黄的笺纸上,照的上头的字迹也像用冰雪冷冻过似得,冒出阵阵寒意。
镶金书案前头是一把铺着明黄团龙蟒锻坐垫的盘龙赤金交椅,坐在龙椅上的人也是一袭明黄冕服,团团金光耀眼夺目,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逼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家威严吧。
宏治将手中最后一封信搁到了书案上,动作不轻不重,看上去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但笺纸落案的一刻,他脸颊上横生着许多皱纹的肌肉却不为人注意的紧绷了一下。
当紫宸殿里的空气凝结到几乎要让人窒息的时候,宏治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把人带上来。”
“宣张大诚”,立在紫宸殿门口的宫人尖亮的声音陡然滑响。
未几,一个兵卒打扮的年轻男子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鸦发凌乱,衣裳也沾满了灰尘,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他不敢抬头,也不敢近前,老远就跪下来叩头行礼,喊了声万岁。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宏治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有震慑人心的力量。
“是”,张大诚惶恐的又磕了个头,才两眼盯着水磨大理石地面道,“小人……小人名唤张大诚,是服侍左大人的,三日前,小人正在左大人帐前值夜,大约三更的时候,他将小人叫进帐中,递给小人一个小包袱,对小人说这里面的都是机密文件,要小人带回京城悄悄转交给齐王,让齐王转呈给皇上,他还说……还说,千万不能被沂王和荣王发现了”,他前胸后背已经完全汗湿了,吞了一口唾沫接着道,“当时左大人看起来怪怪的,好像知道有人要杀他似得,小人也不敢多问,接了左大人的命令就连夜骑马赶回京城。”
紫宸殿里微微有些骚动,位列两班的大臣们面面相觑一番,都纷纷猜测这些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因为涉及到皇子,再加上时间上与安乐公主选亲这么巧合,这班久经官场的狐狸们就都嗅到一些眉目,他们悄悄瞥了一眼立在最前头的沂王和齐王,眼角又扫过首辅李舜,方淡淡地收了回来,而后发现好像少了什么似得,又抬眸环顾起来。
宏治面色微沉,沉吟道:“沂王、齐王、李舜、袁耀宗、荣……”他扫了一眼底下恭肃的人群,眉头微皱,“荣王呢?”
“去把他叫来”,宏治面色不虞,沉声道,“你们几人留下,其他人等退朝。”
“退朝!”门边尖锐的声音再次唱起,文武群臣正准备行李,却听宏治又补了一句,“蔺羲钦也留下。”
群臣的动作都凝了一瞬,方跪地磕头,山呼万岁,起身却步退出了紫宸殿,张大诚也跟着退了出去。
殿中,齐王面色淡淡的,虽极力忍着,但眉梢眼角仍流露出了几分喜悦,他上前奏道:“父皇,儿臣一接到张大诚送来的密函就一刻不停的送了过来,不知这些密信与左监军被杀一案可有牵连。”
“袁耀宗,你把昨晚的事再叙述一遍”,宏治没有抬眼,顺手接过小太监换来的热茶,揭盖抿了一口。
“回禀圣上”袁耀宗出班奏道,“昨晚约莫子时的时候,微臣正在衙门里批公文,却见东风客栈的罗掌柜慌忙来报,说他店里有行迹可疑的人,微臣心系京城安危,连夜带人过去捉拿,却不想捉了一名鞑子,就是也脱,还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些密信,微臣觉得此事诡异,便连忙将密函转呈给圣上您了,微臣已经做了调查,这个也脱是哈木良的亲兵,深得哈木良的信任,眼下已经关在了顺天大牢,微臣也下令封锁了消息。”
“把这些信拿过去给他们瞧瞧”,宏治的指尖在这一堆信件上轻扣了扣。
这些东西都是机密要件,怎能假人之手。
沂王快速的浏览了一番,眉头不由皱成了一个铁疙瘩,这些信一半出自晋崇钰之手,即袁耀宗从也脱身上搜出来的那些,另一半是左琳派张大诚带来的,这些都是哈木良写给晋崇钰的,所有的信不管是字迹还是印章,全都吻合俱全,看上去就是晋崇钰有通敌之嫌,且铁证如山。
齐王饶有兴趣的阅览了一遍,单看了两封,唇边便有抑制不住的笑意漫过,他似乎并不在意信中的内容,只简单的瞅了一眼信中的笔迹与大将军印。
接下来便递到了次辅蔺羲钦的面前,对于信中的内容他只粗略的浏览了一下,但对于晋崇钰的笔迹与印章,他却是皱眉细看了半晌,还举起笺纸对着灯光瞅了几眼,放回托盘时,眼中闪过一抹不为人觉的光芒。
袁耀宗本来是没有资格也不想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中来,却无奈运气实在不好,浑然不知就着了李舜的道,因抓了个鞑子而被迫卷进这趟浑水中来。他此刻满心想的都是该怎么做才能平安混到年底考核的日子,到时候就算散尽家财也要让吏部把自己放到外省去,京城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像他这样的小鱼小虾,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他实在不想过了,他擦了一把额上沁出的汗,还没有看清信中的内容就又搁回了托盘里,像是看到什么魔鬼一般。
六人很有默契的同时垂下眼眸,殿中登时一派沉寂,齐王悄悄瞥了瞥左右,正要上前奏对,沂王却先他一步,禀道:“父皇,晋将军为大洹尽忠职守,一片赤诚,朝廷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
“三哥,人心长在肚皮里,你怎么知道他是红是黑”,齐王迈前一步打断了他,他颇有深意地道,“你可不要徇私包庇啊,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他晋崇钰就是通敌叛国。我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常胜将军,原来这些年他报上来的斩杀敌军首级数目全都是假的,他砍下的万万人头全都是我大洹百姓的首级,更令人发指的是,鞑子来犯时,他竟然用军饷和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去孝敬讨好敌军首领,我大洹的颜面全都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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