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王廷的威信不足;其二,地方势力渐长,已有各自为政的苗头。
魏王嘿嘿两声:“燕国这些年来繁华如烈火烹油,自得不已,哪知太平滋贪腐,祸福相偎依。”
云崕却淡淡道:“问题既暴露出来,燕王也不是傻子,自然会上下整顿。蒲国最后还要败北,就输在国力的绝对高下。”
众人笑声小了下去。燕国内部矛盾丛生又怎样,它还是当世第一强国,它还是有钱有人。
接下来宴席仍然进行,只是气氛有些凝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王取银勺在案上轻敲两下,提声道:“国师也来了,酒也喝了,兴也尽了,越明日还有大战,诸卿不若安歇?”
众人应声,于是宴散。
云崕扶着案几站起,身形晃了两下。冯妙君赶紧扶住,待他站稳就飞快放开了手。
“回帐。”他云眸半闭,好似真有些困了。
幸好从这里到帐中,也就是五、六分钟的路程。
冯妙君早在方寸瓶里备好醒酒汤,这时就取来给他喝下,又打湿了巾子给他擦脸。她最开始想将巾子直接扔到他脸上的,却不知怎地,越擦越是轻柔。
她只能归结于自己是颜狗,看不得那张冠玉般的面庞被她擦破皮,又不想跟个醉鬼计较。
这厮酒意上涌,满面飞红,眼神也变得迷离飘忽。好在他酒品倒还不错,不吵不闹,只是眯着眼任她施为,模样乖巧极了。
“头晕。”他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拖长了声音,乍听之下像在撒娇。
第194章 云崕的使命
但冯妙君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换个女子听着,神儿都酥了,她却狠心将他推开:“睡吧。”
“安安在生气。”他冲她眨眼,一下,两下,眨得她头都快晕了,“为什么?”
“没有。”她绷紧小脸,“我怎么敢?”她算哪根大头葱?
她噘着小嘴的模样哪像是不敢了?云崕忽然有种冲动,想尝上一尝。去年夏天的樱桃没吃够,他现在又有些干渴。
可是这小东西脸皮薄得很,小腰都不乐意被他碰呢。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我和萧衍打赌,安安生气了?”
看吧,他果然知道!冯妙君忍不住给他一记眼刀,之前装什么装?
她尽量心平气和:“我记得公子和我有过约定,绝不将我出让别人。”
“绝不出让。”他忽然又出掌抱住了她的腰,将她一把拖近,脸色也是少有的凝肃,“安安是我的。”
他的一本正经,让她心跳都漏了一拍,下一句话不经思索就冲了出来:
“那你还拿我当赌注?”
两人都听清了这句话里的愤怒、斥责和委屈。头一回,她这样清晰无误地表明自己的情绪。
冯妙君用力咬住了唇,云崕却低笑出声:“他赢不了。”
“万一呢?”
“万一也赢不了。你信么,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他败。”他用指尖勾勒她面部纤巧的弧度,“安安是我的,谁也不给。”
最后一句话带着孩子式的赌气,冯妙君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他。是先前那个打赌都要出千的,还是现在这个抱着她一个劲儿撒娇的?
她冷冷道:“天下事不可能尽如公子意!”
云崕一下就抓住了重点,没再继续解释,而是道:“好,我错啦。以后再也不这样,好么?”
她趁他酒后好说话,大着胆子问:“哪样?”
“再不把你当赌注,也决不出让给别人。”小猫咪也有脾气,这会儿他就该顺毛,“消消气,嗯?”
她盯着他:“大丈夫,一言九鼎。”
“嗯,一言九鼎。”说罢,云崕望着她侧了侧头,“别家的侍女都服侍人,只有我家的安安得哄着来。”
冯妙君长长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该适可而止了。
在他这里,她只是个侍女,就是不消气又能如何?这人只当她是自养的宠物吧,偶然闹点小脾气他还有闲心哄一哄,她要是再使脸色给云崕看,把他耐性磨光就不好玩了。
云崕只当她心结已经解开了,笑道:“我渴了。”
冯妙君当即给他斟了一杯清茶。云崕想吃的不是这个,但依旧接过来一饮而尽。
两人相顾无言,一时都找不到话说。
过了好一会儿,冯妙君见他脑袋慢慢垂下,显是酒力发作得厉害,只好扶着他躺下来:
“为何不用灵力把酒气逼出来?”
云崕指了指胸口,摇头。
她明白了:他心疾这次发作得太久,也痛苦了太久,倒想趁酒意换一顿好眠。
国师是天下修行者羡慕的对象,云崕却始终要背负这样沉重的伤势。
她低声道:“心疾何时能解?”
头一回,她不是从担忧自己的小命出发,而是感慨这风光霁月的男人与她一样,都用世人不能理解的方式挣扎求生。
对于活下去的渴望和无奈,她深有体会。
“等到……”
他声音太小,冯妙君不得不凑近了听:“……我的使命完成。”
使命,什么使命?像他这样的人,也有使命必须完成吗?
冯妙君一头雾水,待要再问,云崕忽然揽臂将她一把搂住,按到床上,大长腿很霸道地压在她腿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变成了零。
冯妙君吃了一惊,双手按在他胸口将自己与他隔开,一边紧促道:“放开!”
他不放,下巴反而在她秀发上蹭了两下,好似还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确认她的气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冯妙君靠在他胸口,发现他鼻息悠长,已然入睡。
她又僵持一会儿,才小心搬开他的手脚,自己爬了起来。
呆在熟睡的云崕身边是件十分危险的事,冯妙君放下几重帐帷,轻手轻脚走了出去,没望见身后熟睡的云崕眼皮微动两下。
她先封好帐门,而后将睡具抖开。
魏军配发的睡具不是小床,反类似于她前世用过的睡袋,只不过没有那么轻便。备给她的当然是高级货,与一般军士所用不同,隔层塞满了鸭绒保暖,钻进去不一会儿,全身都热乎乎的;这下方还能搭起底架,以确保睡袋不会直接接触冰冷潮湿的地面,也免去虫蚁干扰。
国师大人最近越来越喜欢动手动脚了,这让她有些困扰。
她跟在他身边有自己的目的,眼下修行虽然进展顺利,但关于解诅一事却是毫无头绪。云崕看起来并不介意与她共享灵力,他不知诅咒真相,不知道两人性命相连,自然不会着急去想办法。
可是她若告诉他真相,今后是不是只有被金屋藏娇的命?
眼下两人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奇怪,她觉出了其中的危险。云崕就像罂粟,看起来那么美好,靠近了也让人上瘾,可他有毒,能让人沉迷至死而不自知。
是不是该在自己深陷下去之前抢先抽身离开,继续踏上自己的寻觅之旅?
冯妙君在黑暗中瞪着眼,以为自己会睡意全无,哪知渐渐也乏了,打了几个呵欠就昏昏沉沉。
……
第二天清晨外头人来人往的声响也没能吵醒她,直到有亲兵来报:“陆先生来了。”
冯妙君半闭着眼睛爬起来洗漱,一边思索陆先生是谁。后来她想到了,亲兵昨日说过,云崕的心腹陆茗今日会赶到。
陆茗是个精明干练的年轻男子,但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冯妙君看着他就想起了陈大昌,不知道他在采星城近况如何。
陆茗也听说主人身边多了个漂亮侍女,但见面时依旧大吃一惊,没料到她能漂亮到这个地步。
“大人还未起身?”他对云崕的脾性和体质自然十分了解,眼见帷幕低垂,也知道主人又已变身睡神。
第195章 大局已定
她摇头:“昨晚多喝了些酒。”
“安安多照顾他,在大人熟睡时能走近他身边的,恐怕只有你。”陆茗苦笑,“等他醒了,请知会我,我有急务上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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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太阳落山,云崕才醒了过来,脸色已比先前好看许多。
冯妙君请了陆茗来禀报军情,自己避嫌走了出去散步。
按理说,军中各位大员自带的奴仆是不能在军营里随意走动的,只能呆在帐里等待主人的召唤。不过谁让她的后台够硬呢?
她的容貌吸引了无数人回头行注目礼。
逛了一个多时辰后,她才回到云崕帐里,陆茗已经走了,而云大国师俊脸上写着浓浓不满:“跑去了哪里玩耍?茶水都没人添。”
烧茶的小炉就放在他手边,她出去前特意将水和炭都放满了。这厮真是懒得出奇,举手之劳都不干。冯妙君默默地想,就算她将大饼挂在国师脖子上,恐怕时间长了也同样会饿死。
不对,他是修行者,不容易挂。
她只能忍气吞声:“是我错了。”走上前给他添茶。算了,看在昨晚他醉酒后不吵不闹不给她添堵的份儿上,她今天不跟他计较。
“嗯。”见她乖巧,云崕的脸色才由阴转多云,“陆茗带来的消息里,有一个想必你也愿听。”
她也愿意听的?冯妙君小心翼翼道:“晗月公主?”
“对。”他没好气道,“你放走晗月公主,当晚她就抵达了印兹城。你是怎么笃定,她一定会回去的?”那晗月公主一看就是个跳脱的,又是身居高位、任性妄为惯了。冯妙君能让她延着自己的规划走,显然这小丫头算计人心的本事也不可小觑。
毕竟,这是她的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先前她逃婚,是觉得这桩联姻不过给两国关系锦上添花,有她无她都可,于是向往自由;可是现在魏国入侵,峣晋离心,她的献身终于有了意义。”冯妙君目光微黯,“其实晗月公主早就明白,这是她的宿命。她要的不过是粉墨登场,让所有人都记住她的贡献。眼下时局如此,她一定会回去当她的峣太子妃。”
对于许多王女来说,她们代表和象征的“意义”高于自身幸福,也高于一切,所以冯妙君从来都不羡慕晗月公主。至少,她的命运要由自己把控。
“宿命?”云崕眼中泛起一丝波澜,待她再要细看,却已消逝无踪,“蠢!”
这人嘴里就出不了两句好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