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
趴着的周成贞将头埋在枕头上。但还是在谢柔嘉看过来时哼哼的声音拔高。
“叫什么叫啊。”谢柔嘉说道,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扒拉着贴心的八斤给自己的主子准备的齐全的糕点蜜饯。
“痛嘛。”周成贞说道。
“痛什么痛,八斤都能来回走了,你还趴着大呼小叫。”谢柔嘉说道。
“我怎么能跟八斤比,我金贵嘛。你看看我,是不是长的很金贵?”周成贞瞪眼说道,拿着玉如意戳谢柔嘉,“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谢柔嘉将手里的果壳碎皮扔他一脸。
“你金贵不金贵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种人根本就不怕痛的,装什么装啊。”她说道。
周成贞手一撑侧身躺起来,看着谢柔嘉。
“媳妇,我是哪种人?”他笑嘻嘻问道。
谢柔嘉看着他。
“心狠手辣的人。”她说道,“你这种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别说打破了一层皮,就是打断你的腿你也不会喊痛的。”
周成贞看着她,嘻嘻的笑渐渐的在脸上散开。
“是啊,可是我也痛啊。”他说道,“只是痛又怎么样啊,喊了也没人在意啊,所以也没必要喊了。”
“我也不在意。”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笑着点头。
“可是我就想喊给你听啊。”他笑道,“原来有个能喊痛给她听的人,真是太幸福了。”
喊痛啊。
她想到自己小时候摔了碰了都会大声的喊痛,然后谢大夫人谢文兴还有谢柔惠都会跑过来,抱着她揉着她碰到的地方或者担心或者笑着询问着安抚着。
后来,一切都没了,谢大夫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连说话都不敢跟她说,哪里还敢喊痛。
生兰儿的时候,那么痛,她死死的咬着牙不敢喊出来。
喊出来又有什么用。只会换来谢大夫人更不屑的冷眼。
现在么,她摔了碰了,喊痛谢大夫人谢文兴谢柔惠要么不理会,要么会很开心。而邵铭清江铃五叔五婶会担心,这痛也就没必要喊了。
谢柔嘉看着他沉默一刻。
“我又不是你娘。”她扔下一句起身蹬蹬走开了。
周成贞哈哈大笑,笑的侧躺不住歪身倒在床上,碰触到伤口他又猛地翻过来。
嗷的一声夸张的喊在室内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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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大呼小叫,伤的的确不轻。但应该无碍。”
阿穆站在帘帐外说道。
“没出息。”帘帐里传出虚弱沙哑的声音,“为了一个女人做小伏低!”
说出这句话帘帐后的人似乎用尽了力气,发出拉风箱一般的喘息,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王爷,我问了阿土,他说世子爷带回的女人,是谢家的。”阿穆说道。
帘帐哗啦一声,似乎被人一把扑过来,呈现出一个人形。
“哪个谢家?”枯哑的声音问道。
“巴蜀彭水老巫谢家。”阿穆说道。
“谢家还有老巫吗?”枯哑的声音问道,“谢家的老巫脉不是被谢茹那个疯子断了吗?”
阿穆摇摇头。
“这个属下不知道。王爷,叫阿土来问一问吧?”他说道。
帘帐上的人影慢慢的退回去。
“不,不急,再等等,我现在,得再等等。”
阿穆应声是。
“那世子爷怎么安置?”他问道。
帘帐后一阵沉默。
“该怎么安置就怎么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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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皇宫外,东平郡王的马车带着风尘停下来。
“殿下,你已经好几日没有歇息了,还是先回去歇息一下再来吧。”文士说道。
他看着下了车的东平郡王。一向俊秀的脸上难掩几分疲惫。
“更何况,又耗费了那么多心神。”他担心的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无妨,还是先见陛下,不能再耽搁了。”他说道。
“可是殿下。世子如今已经到了镇北王府了。”文士低声说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见皇帝还是稍等一会儿见皇帝,都是一样的,都是免不了叱问的。
毕竟是他给周成贞作保,而放走周成贞的又是他。
“无妨。”东平郡王淡淡说道,缓步向内而去。
随着东平郡王走过宫门。内侍们已经将消息报给了皇帝。
还未讲完经书的玄真子立刻收起书卷起身。
“你跑什么。”皇帝好笑说道。
“我这头又开始疼了,还请陛下恕罪,余下的书明日再讲。”玄真子说道。
皇帝摇头。
“你的病不好何不好好养着,让你的徒弟们来。”他说道,说到这里又停顿下,“邵铭清有一个月没见了,他干什么去了?”
“他啊,带着那些小道士们做功课呢。”玄真子笑道,“挺好使唤。”
“看来这孩子很顺手。”皇帝笑道,“哪里都能用得上。”
玄真子笑着应声是。
“只可惜还是入门太晚,要不然……”他说道,又带着几分遗憾。
要不然就能接过他的衣钵了。
皇帝明白的他的意思,笑了笑没有说话。
外边内侍已经再次禀告东平郡王到,玄真子一刻不停的拔脚就要从侧殿走。
“你别这么丢人。”皇帝笑道。
进来的内侍也笑了。
“是啊,真人,您不用走,世子爷没来,只有郡王殿下。”他说道。
此话一出玄真子和皇帝都愣了下。
“成贞没来?”皇帝问道,“去哪里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面色已经沉沉。
“他去镇北王府了。”东平郡王说道。
皇帝抬手将茶杯里的茶泼在了东平郡王身上。
玄真子面色一变坐直了身子。
东平郡王跪坐一动不动,任凭身上的茶水浸湿一片。
☆、第二十一章 维护
安静的宫殿里只有香炉的青烟袅袅晃动。
盘坐在明黄蒲团上皇帝将手里的茶杯扔回几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一开始就是要去镇北王府的?”他问道。
“是。”东平郡王说道。
“你一开始就是知道的?”皇帝问道。
“是。”东平郡王说道。
皇帝笑了。
“这么说你一直是在替他遮掩,在骗朕了?”他笑道。
这笑让原本一直眼观鼻鼻关心的玄真子都打个寒战,低下头去。
东平郡王神态依旧。
“是。”他说道,“他一直想去镇北王府,这一点臣知道,但并没有告诉陛下。”
皇帝再次冷笑。
“一直!”他说道,“你是说朕养了二十年的白眼狼吗?”
“臣正是不愿陛下如此伤心才瞒着。”东平郡王说道,“至于他是不是白眼狼,让他回去看一看也就知道了。”
皇帝神情微怔。
“陛下当初始皇鼎丢失,镇北王主动请缨查寻,结果却趁机四处集结兵马,显宗皇帝病重之际私下勾结大臣搅动朝中不稳,先皇千难万险坐稳江山,念其为皇弟,不忍下令诛杀,只命其进京,是不是?”东平郡王说道。
这些陈年旧事啊,皇帝没说话。
“但镇北王却以西北乱为由盘桓不归,先皇仁慈不究,他却在先皇病重时再次集结兵马异动,陛下及时下令散了他的兵马,调其镇北,是不是?”东平郡王接着说道。
皇帝看着他皱眉。
“当陛下再次调其进京时。金兵难下,镇北王强夺兵权,大将军廖振不惜以死阵前斩杀镇北王世子,才得以彻底消了镇北王权势,将其禁锢镇北王府,是不是?”东平郡王说道。
这三句是不是问的皇帝大怒。
“是不是,你是在问朕?”他喝道。一脚将面前的几案踢翻。“难道他没有集结兵马,没有搅动朝政不稳,更没有夺兵权逼宫。难道是朕冤枉他不成?”
东平郡王起身下跪,抬头看着皇帝。
“臣不这样认为,朝臣不这样认为,天下人也不这样认为。”他说道。“但周成贞这样认为。”
皇帝再次抬脚,翻倒的几案再次翻滚。倒在玄真子身前。
“纵然他不这样认为,但他在京城,镇北王顾念血统,就不会轻易异动。镇北王如今也行将就木人死灯灭,一切的事都会散去。”他说道。
“陛下留他在京城是想要保住镇北王的血脉,想要他将来承继一个干干净净的镇北王血脉。但陛下对他千好万好,也不及他这一根刺扎在心里。所以不如让他干脆回镇北王府,让他自己去看一看,有没有冤枉,他自己就明白了。”东平郡王说道,“如果不这样,陛下永远养的都是个白眼狼。”
皇帝看着他沉默一刻。
“如果他真是个白眼狼呢?”他问道。
“诛。”东平郡王看着他神情平静的说道。
皇帝看着他一刻叹口气。
“养恩,到底不如生恩吗?”他带着几分怅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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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殿内退出来,玄真子伸手擦了把冷汗。
“你怎么想让周成贞回镇北王府了?”他说道,“殿下真是莽撞了,今日的行事太过危险。”
就算此时说服了皇帝,但到底是行事违背了皇帝的意愿,日后总会被揣测。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东平郡王。
“别忘了当初始皇鼎丢失,显宗皇帝还曾怀疑过您的父王。”
这么多年来,从先皇到如今的皇帝,看上去再没提过这个怀疑,但皇帝心里怎么想的,谁又能知道呢。
东平郡王神情依旧淡然。
“这有什么莽撞的,原本道理就是如此。”他说道。
玄真子端手在身前,皱起眉头。
“那怎么您早不讲这个道理?”他问道。
“生恩也好,养恩也好,委屈也好,都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我只做事,不管这些。”东平郡王说道。
玄真子哦了声。
“那现在为什么要管了?”他好奇问道。
东平郡王停下脚看他一眼。
“我想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