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神思岂不是更难康复?”
四喜冷笑:“好丫头,这就谏上了,真可谓忠心可嘉。我听闻外头男人乃文死谏武死战,姐姐品德高尚,日后怕是要记到列女传里头叫人膜拜哩!”
孟豫章皱了皱眉头,他不善于内宅之事,却也听出机锋来,十分莫名的扫了一圈。
有人唱白脸,林贞便温言道:“依我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学问不急于一时。只是你日常刻苦惯了,一时闲下来到不自在。横竖我也闲着,与你读一读,你既做了学问,我也得了书,你看如何?”
孟豫章脸一红,心里暖暖的,却摇头道:“不合规矩,怕日后有人讲你的闲话。有一等人最可恶,抓着人把柄便死咬着不松口。你清清白白一个人儿,何苦叫他们嘴里嚼一回?我只歪着默书吧。”
林贞见他神色清明,知是无碍,放下心来。孟豫章的一番话不无道理,林贞点头称是:“你懂的多,都听你的。”
孟豫章一笑:“你逗我呢?”
林贞也抿嘴一笑,并不接话。
孟豫章见林贞并无恼色,心里先赞她豪爽,不扭捏计较。二人不得常见面说话,十分想念。然而就如方才所言,孟家上下滥嚼口舌的多,好心眼的少,忍痛道:“姐姐还是先回吧……我……我这里……”
有先前一番解释,林贞知他是好心,笑道:“我再去瞧瞧老太太,昨儿累着了,今早神色有些不好。你好好养伤。”说完便走了。
再到太夫人跟前打了个花胡哨,主仆一行人也不碍人的眼,自行回房休息。才进屋,双福翻了白眼:“那荷衣真真掐尖要强,满屋她就她作的厉害!”
林贞扑哧一笑:“这也值当你生气?他们屋里,晴光绿髻的资历老,她不上进,谁记得她呢?”
“呃……”
“现在不好说得,日后也不必说。”
双福笑道:“姐姐有话就直说了吧,横竖没有外人,四喜那丫头迷糊着呢。”
林贞没好气的说:“非要人说的那么明白作甚?天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就来当丫头使唤。既跟了四爷一场,到了年纪,哪能忍心再蹉跎她呢?好好的,备些嫁妆,寻个好人家嫁了,日后便是堂堂正正的良民,没准啊,儿孙争气,考个功名给她挣凤冠霞帔哩。”
四喜这回听懂了,不由捂嘴笑:“姐姐坏透了。”
林贞也笑:“好没脸的丫头,我坏甚?再找不到我这样好的小姐了,惜福吧你!”
主仆几个笑作一团,总算把昨日的阴霾扫去了大半。
“姐姐,”杨妈妈道,“还要去同娘说一声么?”
“是了,双福走一趟,务必要妈妈安心。”说着叹道,“好好的一个盆景,便是有钱再买,又哪里得呢。不想告诉妈妈,又怕她悬心;告诉她了,只怕她心疼。还是爹爹特买给她摆着的呢。”想起林俊,林贞心里难受,一时间整个人都蔫了。
下午时分,二太太使人把孟二老爷抗走的布料都送了回来。林贞无处可放,只得腾出几口箱子来,紧紧的塞了。二太太这样和气,竟是意外之喜。林贞冷眼看着,孟豫章跟二太太并不亲密,与二太太娘家更疏远了。想来这桩婚事,二太太居功甚伟。休说二太太只有一些小心思,便是再多点贪念,只要面上和气就是难得的好处。她又无亲生儿女,二房一总是一边儿的。如此看来,二太太也算聪明。聪明人好,可以晓之以理、动之以利。否则遇上个不着调的,仗着自己是婆婆,无事掀出三分浪来,连同上糊涂公公,日子没法过了!
那厢双福走了一趟,玉娘虽很不高兴,然而礼物是她亲自送的,孟豫章还挨了一顿,万般冤屈只得忍了,谁叫当家的叫人打死了呢?幼年丧父,中年丧父,老来无子,命苦不过如此。玉娘与李翠娘两个寡妇待双福走后,关起门哭的死去活来。等次日孟豫章使人赔礼致歉,还得强打起精神,装作无事的样子。背地里又哭了一回,只不敢叫林贞知道。
孟家发生了这等大事,下人管不住的嚼舌,外头亲戚都听见了。又是腊月里,各家皆送年礼,来往频繁。太夫人叫人隐晦的问了好几回,深觉得十分丢脸。不出太夫人所料,众人并不信林贞射箭之事,至多当她拿着弓箭吓唬公公。心里还要嗤笑一番孟二老爷之猥琐,真个胆小如鼠,被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儿吓成这等模样。
流言四起,太夫人索性闭门躲羞——她养的儿子众人自然笑她。大太太却无处可躲,好在这年头勋贵之家笑话也多,比起被儿媳唬住的孟二老爷,寿宁伯岂不是更可恨?天下乌鸦一般黑,谁也休笑谁。
只是到底临近过年,家里出了大事,上下心情不好,仆妇们只管玩笑。大太太心生一计,至上房道:“老太太,临川候有些不好,依我说择个日子,把老三媳妇娶进来吧。她好有十八了,可等不得。”
太夫人问:“罗家是甚么章程?惯例娘家是要扭上一扭的。”
大太太笑道:“我们便诚心些,多多送上礼物便是。亲家扭着,不过是怕我们看轻了小姐。”
“很是,莫慢待了。小姐们未出阁时都是娇客,使的人仔细些,多多说几句好话,要过年了,大伙儿都热热闹闹的才好。”
大奶奶笑道拍掌笑道:“我们这一辈儿的妯娌算是齐全了,人丁越发兴旺了。待三婶进门,我必邀上一席,单我们妯娌四个吃一日酒,老太太和太太不许不依。”
年老妇人最爱家庭和睦,大奶奶有长嫂之风,太夫人如何不喜?先就笑道:“放你一日假,专带小婶子玩。”
大太太也道:“且不提那日,你先帮着我把媳妇哄回来,我记你一功方才放你呢!”
太夫人高兴了:“大太太这个主意好。”
大奶奶故作着恼的模样儿一跺脚:“再伶俐不过老太太和太太的!”
说的一屋子女眷都笑起来。
林贞在隔间做针线,听的分明,并不说话。大小姐和二小姐那日让林贞唬住了,对着她总是怯怯的,看得林贞直叹气。这也是武将家的闺女?扭头一见三小姐,神色倒更好些。真是奇了怪哉,庶出的比嫡出的还能稳得住!孟家家教也……
林贞却不知,孟家因太夫人虽好,却于教养子孙上并无太大心得。越看重之人,越教惯的厉害。便如孟豫章兄弟,一到冬日,百般怕他冷,小小人儿裹的同粽子一般。实则小孩儿家元阳之气,沤多了反不好。又不让出门儿,身体便弱,更畏寒些。女孩儿比男孩儿在这上头更仔细十倍,万事都收拾的妥妥帖帖,女孩儿光听话便好,如何能成事?反倒是三小姐乃庶出,事事皆要操心,经历的多了更稳重。
冬日寒冷,林贞四人总围着一个熏笼做活闲话。那一日之后,大小姐与二小姐恨不能离林贞远一些,只不好直说出来。座位上便有了调整,姐俩挨的紧紧的,坐到那一头。又欺负三小姐,把她扔给林贞。是以原本四人围着一个熏笼,如今形成两两相对。大小姐听了半日未来三嫂的事,拉了拉胞妹的袖子道:“二嫂与三嫂娘家有亲,我们去问问二嫂,看三嫂是个甚性子如何?”
二小姐点点头,又对林贞道:“贞姐姐一齐去?”
林贞微笑着摇头:“你们先去,我做完手上这两针。”
二小姐心里觉得林贞识趣,笑着问三小姐:“你去不去?”
三小姐一样识趣,苦着脸道:“我这个扎坏了,且要拆哩。”心里道:谁要你们两个面上情!光拿我做姐妹情深的幌子了,我去了你们还不定怎么不自在呢!
☆、第68章 庶妹
看着大小姐二人欢欢喜喜的出去,林贞和三小姐对望一眼,笑出声儿来。三小姐无依无靠,很想在娘家拉个帮手,日后好替她出头做脸儿。大嫂二嫂正经嫡出,看不上她。三嫂还未知脾气,只有林贞在此,天赐良机,何不与一个投名状?想了一回便道:“大姐姐和二姐姐性急了些。”
林贞面色不变,心里知道三小姐这是在说两个姐姐不够稳重,也是有意示好。她无意与人交恶,既然有人示好,她便接着:“还小哩,活泼些才是正理。”
三小姐见林贞回的含糊,又爆一个八卦:“贞姐姐,我同你好,便先告诉你一句话儿。三嫂……庶支的庶女,脾气……她必不与我们姐儿为难,只怕……”
林贞含笑:“人皆看品德,何必管嫡庶?我瞧着你就和气。”
好话人人爱听,三小姐笑道:“是你和气,才见人都和气。”说着压低声音道,“好嫂子,你休怪我鲁莽,那一日真真英姿飒爽,小妹崇敬不已。不敢说与你学上一二,只愿多说说话儿,沾点爽利气息。还请嫂子别嫌弃我。”
林贞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道:“原以为你是个老实的!竟也这么顽皮。我也与你说句实话,我初来,怕生哩。你能同我玩最好啦。”
三小姐道:“我姨娘没的早,奶妈子又懒,通无人教导。日后还请你多教导我一二,感激不尽。”
“你是我妹妹,论理若有不妥当之处,原该要教的。只怕我说多了你恼我哩。”
“再没有这事,”三小姐道,“世人皆挑嫡庶,无非乃教养之事。有你指点,一生的福气。再恼可就不识好歹了。”
林贞恰无聊,三小姐说的这样诚恳,交个朋友也不是坏事。交好的人多,外人看着也要觉得此人和气。横竖无甚损失,三小姐又小,算计有限,便开口相邀:“妹妹闲了只管来我屋里作耍。我们姐妹亲近,老太太看着也高兴。”
三小姐忙不迭的点头:“我就赖着姐姐你啦。”
孟家因三爷孟豫泽提前娶亲,登时忙乱起来。孟豫泽虽是庶出,到底是侯爷的儿子,若不是碍着太夫人亲自养了孟豫章,他的体面比孟豫章还大几分。也因孟豫章有个不省事的爹,众人都当他无甚前途,嫡出又如何?三爷再是丫头养的,有爹就行了啊!是以,孟豫章实该报太夫人的抚育之恩的。
然而庶子毕竟是庶子,于大太太而言,侄子可比庶子可爱多了。主母不喜,下人也就是比对孟豫章的面子情好那么一丝丝。孟三孟豫泽生母还在,枕头风吹上几把,家里也有模有样的装扮起来。
孟三是庶子,彼时大户人家的男主人好养些姬妾,却不好娶二房以至岳家脸上无光。是以如孟豫泽这样的,说的好听是庶子,说的不好听便是个婢生子。休提分家以后,便是养在家里,也事事与嫡子不同。就如《红楼梦》中所言,宝玉成亲准备一万两,贾环却只有三千两。放在孟家,还不如贾府呢!媳妇上更加说不得,孟豫泽才十六,他媳妇倒有十八。非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恐也不至于让大太太如此热心了。话又说回来,听闻未来三奶奶娘家节俭,倒攒了好些嫁妆,也算大太太养了庶子一场,把庶子的生活放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