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阿弥陀佛,她上辈子的媳妇经找到徒儿了。
三小姐还是有些不懂,默默记在心里,以待日后揣摩。又问:“那三嫂这里?”
“与任何人都是一般,切莫交浅言深。”林贞道,“好了,就到这里吧。咱们干点别的。”
“就不教了。”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女人家说话多了,便不招人爱了。尤其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三小姐捂嘴一笑:“我只为我四哥洒一把泪,日后不定被多少人笑他怕老婆哩。”
林贞想起前世的丈夫,扑哧一笑:“非要他把怕老婆当荣耀不可!”
三小姐拍手笑道:“四嫂好志气!”
杨妈妈在一旁听的好笑,自家小姐真个是狐狸托身的,年纪这么小,林家又不曾见过,竟也说的出一番婆媳经来。虽是与三小姐闲话,有未尽之意,想来心里却是明白。内宅事物有限,有这等水平,孟豫章又是个老实的,很够用了。
却说孟豫章爽约,心里正不爽快。先去魏家交作业,魏文明见他有伤在身还勤写不辍,满意的点点头:“方是如此,才是做学问。”
孟豫章地头叹道:“我也无法,不挣一份诰命,没脸见岳母。”
“你媳妇儿恼你了?”
孟豫章苦笑:“恼我还好过些。原想着带她来散散,老太太又不许。她在孝中,又不曾及笄。若是大些了,正经成亲了,我也能打着旗号带她出来。她自幼在广宁,天高地阔的,在我们家半拉院子里关着,我都不敢同岳母提半句。自来娶妇,低娶高嫁,算是我亏了她。”
“知道疼人,是你懂事了。”魏文明十分通达的道,“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女人家存世不易,你能如此想,她也不算低嫁。你既甚都明白,我便不多说。二月的秀才试你要仔细。”
孟豫章有事相求,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抿着嘴,来回磨地砖儿。魏文明等了半晌,翻个白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男子汉大丈夫,休做扭捏模样,看着就烦。”
孟豫章深吸一口气,快速的道:“师父教我画画儿吧!”
“先考你的秀才!那旁枝末节的东西,你日后有的是时候学!如今你画眉啊花样子啊早够了。你媳妇儿没你画的好!”
“我知道,秀才要先考。”孟豫章顿了顿,“我不是想学这个画……我……想学你那个……”说至最后,声音已低不可闻。
魏文明一呆,酝酿了半日才问:“可是遇着甚……为难事?”
孟豫章听到自己节操碎裂的声音,眼泪不由的掉下来,却没有回答魏文明的话,只管摇头。
魏文明皱着眉头道:“到底何事?毛竹板子一顿,还不至于去鬼门关晃荡。我不管你边哭边说,还是说完再哭,你先说话!”
孟豫章十分委屈的道:“老爷抢了她的宝石盆景,好几万的银子,我要赔她。”
魏文明还不知这个典故,追问道:“可是为着这个挨得打?”
孟豫章点点头。
魏文明长长叹了口气!他膝下无儿,旁人却有儿子只管糟蹋,嫉妒的肚里酸水直滚!这孩子投错胎了!伸手摸摸孟豫章的脑袋:“先考上再说。一个诰命,可不止几万银子。你一个正经人儿,哪惯画那个。”
“考上进士都三十了,还有十几年!”三十能中进士便是年少有为!他可不敢太高估自己。
魏文明看着孟豫章眼圈红红的,不由心痛:“先考上秀才,便是要学也不急这一时。你该先去岳母那里磕头才是。”
孟豫章用袖子一擦眼泪:“回头就去。”
魏文明拍拍孟豫章的肩:“现在就去吧,明日再来上学。你心里紧,我就不放你年假了。除了除夕至初三不便走动,初四日就来上课。”
“嗯。”
“好好学,一切有我。”
“嗯。”
“去吧。”
“是。”
魏文明看着孟豫章远去的背影,心里尤其难过。弟子被欺负,偏还是亲爹,做师父的不可出头;这等乖巧的孩儿,自己生不出还罢了,偏叫个禽兽生出来……想到此处,魏文明怒骂:呔!老天爷你瞎眼了吧!
☆、第71章 新曲
孟豫章到玉娘处诚诚恳恳的拜了四拜。玉娘见她瘦了好一圈儿,早心软了。说来玉娘也差点叫亲娘王姥姥坑下十八层地狱,竟是与孟豫章同病相怜,便把心里的不喜丢到九霄云外,忙把女婿从地上拉起来:“好孩子,罢了,我都懂。”
孟豫章一脸羞愧:“糟蹋岳母一片好心,是小婿的不是。”
玉娘道:“罢了,白饶一顿打,那是你爹,又能如何呢?贞娘没同你闹吧?”
孟豫章摇头:“她……就是性儿太好了。”
玉娘放下心来,女人家最怕得罪了丈夫,日后无法立足。双福自是帮着她小姐,听孟豫章说起,才知道林贞真个没失礼。
孟豫章又道:“今日小年,我去师父家请安了。家里还有宴不得闲,是以没送小姐回来。明日一早再套车送她归家过年。”
玉娘有些意外:“回家过年?”没听人说起过此事,莫不是有甚变故。
孟豫章忙道:“岳母休多心,是小姐守礼。因有孝在身,万不肯前头去赴宴,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屋子里岂不可怜?小婿之意,不如送她回来母女团聚。日后怕少这些机会了。”
玉娘方高兴起来,忙道:“你想的周到!你们几时回来?我好使人买菜。你明日也留下一起吃过饭再走。”
“小姐怕也想岳母,我一大早同老太太请了安就来。”
玉娘忙不迭的说:“好,好。我去买那丫头的爱吃的。是了,你回去替我带句话儿,就说她前日叫我打听的事儿我已经送信了。”
“何事?可要小婿帮忙?”
“不是甚要紧的,”玉娘笑道,“她要我问问她表姐许人了没有,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尽想着淘气。”
孟豫章又嘱咐道:“岳母有甚跑腿的事,只管叫小厮来我家送信。我如今长大了,可以四处走动,些许小事休劳烦旁人,欠了人情不好还的。”
玉娘听他半大孩子说这话,忍俊不禁,哄道:“好,哥儿长大了,以后我只管靠哥儿养老。”
玉娘一副慈母模样,让孟豫章有些怀念:“原该的,她替我尽孝,她不得出门,我亦要替她尽孝才是。”那个时候,他娘也是这样温柔的看着他。一晃,十来年了……
小年夜是节,家上下人等都要一齐吃饭。若是陪长辈玩笑,小辈的孝倒也可以不守。规矩之事,只要不是拘泥人家便不会定的太死板。只是孟二老爷如今还不能起床,到时赤剌剌的少一个老爷,太夫人不免看着不高兴。林贞便咬死了守孝之事,死活不肯赴宴,才不想大过节的看人脸色!
常言道百善孝为先,她要守礼,旁人挑不出错来,只得放过她。正巧下午收到孟豫章的口信,知道明天有人送她回家,高兴的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更不想去了。
三小姐新近交了林贞这个朋友,猛要分别,竟生出十分不舍。吃了饭也不看戏,溜到林贞屋里来瞧她打包。
林贞一面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面对三小姐道:“你又逃席,仔细老太太生气。”
“有三嫂一个人,赶上大闹天宫,谁能知道我逃席?”
“我看你面上淡淡的,有甚不高兴的事么?”
三小姐道:“无事,就是想着你还有娘走动,我没有,心里想来。”
林贞听的惆怅:“我也就一个娘了。”
“那日你吓孟二老爷说的话,我还当你跟你娘不好呢。”
林贞笑道:“再没比她贤良的人了,我有时都怕她软弱,一个人顶不了门户。亏的你四哥无事去走走,我才没日夜悬心。那日是专吓人的,幸而她没听见,不然不知如何难过哩。那日是我口没遮拦,说错话了。”
“继母这样的,真个少有。”
“你真心待人,人自然真心待你。”
三小姐摇头道:“那是没遇上白眼狼。”
林贞笑道:“遇上又如何,我只尽我的心。我不轻易认人,认了便不后悔。实在伤我了,只管不理便是。好不好,至少那个时候我跟他处的好就是了。”
三小姐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一时目瞪口呆。
“哄你呢,世上哪那多白眼狼了?无非你对我好,我对你好罢了。”
三小姐晃晃脑袋道:“哎哎,大过节的不参禅。好姐姐,你回家必能出门走亲戚,替我带几朵花儿回来好不好?大冬日的没有鲜花戴,家常又不好穿金戴银,头上光秃秃的不好看。”
“小事,我原也这么想。不独理由,你们姐妹都有。”
“那可使不得。”三小姐道,“我要你帮忙买两朵儿是嫌弃婆子买的不好看。若我们姐妹都有,岂不是要你破费?我可没这个脸皮。”
林贞扑哧一笑:“你若要金花银花是我破费。要几朵绢花儿也要论钱,我可不好意思。进上的绢花是贵,然我这等人有钱也无处买。外头绸缎铺子里扎的能值几个。你休嫌弃我没门路便是。我在你家吃穿也是钱哩。”
听林贞如此一说,三小姐只好罢了。又想闺中姐妹互赠礼物也常见,林贞买的花儿不差,她便趁着年前做几色针线来,到时候做回礼就是了。
次日一早,孟豫章果然套车送她回家。出得大门,孟豫章忙隔着帘子道:“对不住,昨儿爽约了。是我孟浪,未曾想老太太不许你出门儿。”
林贞一掀帘子,俏皮的道:“我记着呢,写在本子上,待你日后还我!”
孟豫章一笑:“我欠的可数不清了。”
“可不是,欠我一回出门逛,一回出城。”林贞掰着指头算,“今日你跟车,先带我去铺子里买些花儿首饰,省的年后姐妹们磨我。”
“三妹妹……辛苦你了!”
“胡说甚?”林贞道,“那不是我妹妹,叫你道谢来?我们姐妹的事,不与你们男人相干。”
这话听着就亲近,孟豫章笑道:“是我错了,赔你一盒点心可好?”
“行!我们先去陶然居称二斤。再与老爷太太称二斤,唔,买些果脯儿,若老爷过年能喝酒,正好下酒。”
好个贤良之人,孟豫章心里美得很。忙道:“该我买的,你虽不缺,也休破费。不然衬的我不好啦。”
男人学承担责任之时,万不可轻易打破他。林贞点头道:“听你的。”
商议定,孟豫章先打发人去玉娘处报信,只说带着林贞逛街去,省的她等的心焦。次后,两口子带着一串儿丫头仆妇,横扫了一番。有带给承平公府诸位女眷的零嘴儿,也有林家要用的年货。趁机绕着看了一回她家买来出租的屋子,见住满了举子,放下心来。又想起日后接玉娘一齐住的打算,叹了一回——这里还是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