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被舅母拦住了。
这些日子,舅母端茶递水,服侍得殷勤,不敢有半点怨言,外祖母就不打算深究了。
外祖母劝舅舅,替景八娘求情,舅舅这才原谅了景八娘和舅母。
当然,这些话并非外祖母告诉景氏母女的,而是外祖母身边得力的丫鬟说的。
“亲戚家的孩子到了家里,自然要热情些;她又是夫人的亲戚,太夫人这才和颜悦色,她老人家也是为了给夫人体面。
盛家姑娘妙语连珠,太夫人被她逗笑,倒也没有特别宠爱她,不过是表面上的功夫。可是盛姑娘殷勤,比八娘子勤快多了。
八娘子为此而吃醋,和盛姑娘拉扯起来,这才把太夫人撞到了。”丫鬟私下里告诉景氏和凌青菀。
景氏顿时冷了脸。
景五郎和景八娘一样,被舅母宠溺得厉害,都有点骄纵。
和自己的表妹吃醋,景八娘是做得出来的。估计那个盛家姑娘也是个心眼足的,想在外祖母跟前彰显,做得太明显了。
而盛姑娘是舅母的外甥女,哪怕明知她有意巴结,外祖母也不好给她冷面,毕竟关乎着舅母的颜面。
舅母还没有说什么,景八娘先恼了。
“怪不得你外祖母不肯多说。”景氏低声安慰自己。“倒也不是八娘推她的......”
可是,她们都知道是因为八娘而起。
景氏就不太高兴。
舅母太宠溺孩子了。
每个主母对庶子女都有偏见,景氏是没有庶子,假如有,她也会的。但是,舅母只顾苛刻庶子女们,反而太纵容自己的孩子。让自己的孩子不求上进。只知道尿酸吃醋。
凌青菀也觉得她舅母本末倒置了。
她沉默着,没好说什么。
转眼间,太原府的天炎热起来。
金色暖阳铺满庭院。林影生烟。院中的虬枝深绿浓翠,郁郁葱葱。
蝉鸣四起,盛夏喧嚣。
七夕和中元节,凌青菀和母亲都是在太原府度过的。
过了中元节。她们母女俩准备回程。
石庭也找到了她们:“太太何时启程,我们再结伴吧。”
他来太原府的目的之一。就是护送凌青菀。不仅仅送来,还要送回去。
“我们十八早晨辰时动身。”景氏告诉石庭。
景氏甚至把石庭介绍给外祖母和舅舅。
石庭在安平门叛乱中,救过晋国公府一家人的命,他就是凌家的恩人。
他为人大方豪阔。又举止优雅懂礼,景氏颇为喜欢他。
景八娘也在这个时候见到了石庭。
于是,景八娘偷偷跟凌青菀打听石庭:“他是哪里人啊。家里做什么的?”
石庭生得谲滟,没有女人不爱慕他的容颜。
凌青菀斜睨了一眼景八娘。
景八娘眼底的幽深情愫。凌青菀能看得出来。
石庭这样的性格,不是景八娘能驾驭的,况且石庭也看不上小小刺史之女。
这并非良缘。
“我不太清楚。”凌青菀拒绝和景八娘说石庭,故意骗她说,“没听他说过家里是做什么的,不过他好像在老家成亲了。”
景八娘乌黑明亮的眸子,顿时黯了下去。
到了七月十八,凌青菀他们起身回程。
在城门口的时候,景氏正在撩帘闲望,突然对凌青菀说:“那是谁啊?跟你舅舅一样气派。”
凌青菀也望过去。
是卢珞。
卢珞穿着玄色盔甲,在日光下发出冰凉幽黯的光,他的面容似刀刻,深邃坚毅,英武非常。
他正在和石庭说话。
然后,他的目光投到了凌青菀和景氏的马车上。
“那是卢皇后的哥哥,如今任天雄军节度使。”凌青菀低声道。
景氏很是惊讶。
“哦,卢皇后的哥哥也是个了不得的人。”景氏轻声感叹。
凌青菀却缄默。
他们离开的时候,卢珞一直在城门口送他们,他的目光看着凌青菀的马车远处,久久没有收回来。
凌青菀的眼睛发涩,终于落下泪来。
“怎么了?”景氏轻轻搂住了凌青菀的肩头,笑道。
“我舍不得。”凌青菀哭着说。
景氏以为她说舍不得外祖母,哈哈笑起来,柔声哄着她:“还跟孩子似的。”
他们刚走没过多久,后面有人追上来。
“姑母,姑母!”来人高声喊。
景氏令人停车。
来者,居然是景六郎。
景六郎裂开嘴冲景氏和凌青菀,有点憨憨的:“姑母,父亲让我去京里给二姑父送封信,顺道护送姑母和表姐。”
他带着行李,和七八个随从。
凌青菀顿时就明白。
景六郎和景五郎的矛盾日益加深,舅舅怕两个儿子自相残杀,就把景六郎派往京里,让他去安檐手下谋职。
所以,景六郎要跟着他们一起上京。
“那正好了。”景氏也明白过来,笑着道。
景家的事情,和京里不同,景氏有点管不过来,也懒得多想。
于是,他们一行人上路了。
凌青菀心里却空落落了。
方才卢珞送行的身影,让她心里发潮。
***(未完待续)
第195章坦白
回程这一路,凌青菀想了很多事。
怎么可以杀了太后,而不牵连凌家和安家?
凌青菀需得进宫。
她想见到官家!
应该说,她需要确定官家到底有没有杀死她姐姐。
“九月、十月,只剩下这两个月了。”凌青菀心想,“冬月初一是菀儿大婚的日子,我得走了。”
想到此处,总觉得心里闷闷的,透不过来气,甚至有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痛楚。
这一路,路途风雨无常,到了八月上旬,不停的下雨,一连几天的暴雨让路格外难走,他们就休息了两天。
这样,错过了中秋节。
他们是在路上过中秋的。
中秋那天,倒是晴朗明媚。满月如玉,高高悬挂在树梢,将银辉投射在人间。
琼华如水,这个客栈都沐浴在清湛月波中。微风袭来,树影婆娑,地上斑驳的月影就如繁花盛绽,婀娜曼妙。
石庭弄了美酒佳肴,大家凑合着过节。
“九娘,这个你随身带着。”石庭递了个香囊给凌青菀。
凌青菀不明所以,接过来问:“这是什么?”
“法器。”石庭道,“我替你找到了肉身,已秘密送往京城,这个法器你随身携带,以方便我日后布阵。”
凌青菀避之不及。
她立马丢回去给石庭。正色道:“我走了,菀儿就要死,我不能接受!”
“你想留下来做凌青菀?”石庭反问,他丰神如玉的眸子里,添了几分冷冽和讥诮,“你怎么不问问,凌家和安家同意吗?安檐他同意吗?”
是啊,安檐他同意吗?
他现在都不愿意当着卢九娘的面叫“菀儿”了。
安檐不会同意的。
“那等我们回京,问过安檐再说。”凌青菀道,“这件事。我需得告诉安檐。”
石庭微笑:“九娘”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就把到后院来喂马的景六郎打断。
后来,景六郎私下里问凌青菀:“二表姐,为什么那个石公子叫你九娘啊?”
凌青菀笑了笑,道:“不过是他胡乱的称呼。他和我哥哥是挚友。我们有些交情”
景六郎也没有深究。
中秋过后。他们哪怕停车住店。凌青菀也尽量避开石庭,从来不和他单独说话。
她没有拿石庭的法器。
但是石庭不停告诉她:“在九月二十号之前,你必须戴在身上。否则就错过了机会,你再想走也走不了,九娘!”
凌青菀仍是躲避他!
她心里对安檐,可能还是存有几分幻想。也许安檐一高兴,就同意让卢九娘留下来。
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暂时是这样。日子久了,她可能会难过,觉得安檐喜欢的还是凌青菀,而不是她。但是现在,她不会这样抱怨。
九月初三这日,他们终于到了京城。
安檐一早就在三十里铺等他们。
看到景六郎,安檐很高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又结实了些,还不错!”
安檐在太原府的时候,时常带着景六郎玩,景六郎也很崇拜安檐,兄弟俩感情很好。
景六郎是个刻苦的孩子,安檐比较欣赏他这点。
凌青菀从马车上下来,安檐冲她微微颔首,眸子里有浓情,纠缠着她。
她却低了头,没有和安檐对视。她有点无措,低头搅动自己的衣带。
安檐有点不解。
“这是怎么了?”安檐心想。
“姨母。”景氏也下了马车,安檐立马过来见礼,嘘寒问暖,“这一路辛苦了吧?”
景氏很受用,笑着道:“赶路哪有不辛苦的?我倒是还好,菀儿就没什么精神。”
凌青菀立在一旁,有点走神。她今天穿着天水碧的夏衫,衣摆在微风中轻曳,衬托得她身材纤细曼妙,越发婀娜动人。
只是,她眼眸微敛,原本粲然生辉的眸子,添了几分阴郁。
她是看上去没精神。
“发生了什么事?”安檐在心里揣度,却没有问出来。
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说私话。
大家说了几句话,就各自上车。
进了城之后,他们就和石庭分开了。
石庭回昭池坊,凌青菀他们去了待贤坊。